春心阁里。
我和白晶晶相对而坐。
很快,有人将几盒精致饭菜端上桌来。
白晶晶语气一转,略带歉意的说:“陆大哥,你来得晚,我就自作主张,先点好了饭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我摆摆手说:“江湖儿女,没那么多讲究,吃什么都无所谓的。”
她笑笑说:“那就好”,说罢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我,一杯留给自己:“陆大哥,我陪你喝些酒罢。”
我点点头说:“也好,”旋即感叹一声,“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喝过酒了。”
“有多久?”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摆弄着一根筷子。
这看似随意的动作和语气,却给我一种咄咄逼人的错觉。
“大概三年了吧?”我不敢看她眼睛,低头含糊的回答。
她将托着下巴的手抽出来,掰着手指头,一字一顿地说:“九百七十五天。我们已经九百七十五天没在一起喝过酒了。”
我心中一震,没想到她居然能记得如此清楚。
“这九百七十五天,你过的还好吗?”我试探着问。
她低头看着杯中酒,悠悠说道:“挺好的,你呢?”
我本想告诉她,我一直饱受相思之苦。只是这话却像被封印一般,始终无法说出口。我拿酒杯与她的酒杯碰了一下,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酒!”
白晶晶皱了皱眉,说:“陆大哥,你慢些喝。”
我说:“没事,这样的好酒,我可以三口喝一缸。”
她轻笑一声,将酒杯凑到唇边,慢慢喝下杯中酒,脸上逐渐现出一丝绯红。
我有些担心的说:“我们只喝酒,不拼命,你不用跟我一样。”
她弯着一双眉眼说:“这些年,我早已练好了酒量。你不用担心我。”
我问:“为什么?”
她有些不解的反问:“什么为什么?”
我说:“为什么要练酒量?”
她说:“不知道,可能酒这东西,会让我忘掉一些烦恼吧。”
我倒满一杯酒,独自喝了。
酒入愁肠,易断肠。
....
白晶晶有了些许醉意。
我劝她不要再喝,她却不肯,执意又倒了一杯酒,说:“陆大哥,今天我们一醉方休。”
我说:“好。”却不再与她碰杯。
沉默半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晶晶,你怎么知道我来了逍遥城。”
“孙笑笑告诉我的。”
“孙笑笑还跟你说其他的了吗?”
白晶晶一双星星似的眼睛凝视我一会儿,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你们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我忙心虚的摇头回答:“没有。”
她轻抿一口酒,沉思许久后说:“陆大哥,你本不该来逍遥城的。”
“可我已经来了。”
“你为什么要来?”
“不知道。也许是为了来看看你吧。”我撒谎说。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给你发请柬吗?”
我苦涩的摇头,却戏谑的回答:“可能是怕我伤心吧。”
“那你伤心吗?”白晶晶的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我,像一根针,要刺破我的身体,贯穿我的灵魂。
我呆呆的与她对视一会儿,说:“如果我说我伤心,你会跟我走吗?”
“跟你走?”她的眼神忽然飘忽起来。
“对。”我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斩钉截铁的说。
白晶晶忽然笑了,像是我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我看她笑了很久,便也跟着她笑。
终于,她停住笑,说:“你知道吗?”
我问:“知道什么?”
她神秘兮兮的说:“欧阳大冶跟我打赌,说我结婚,一定会有人抢我走。”
我吃了一惊,问:“他怎么知道?”
白晶晶摇头:“或许你可以去问问他。”
我讪笑一下,喝酒掩饰脸上的尴尬。
“关于打赌,我本以为我会赢,结果还是输给了他。”
“你难道没想过我会来抢你吗?”
她无奈的叹息一声,说:“想过,但是,九百七十五天,时间是会改变一个人的。”
我的心情忽然跌落到了谷底,我几乎已经断定自己失败了,但仍是不甘心的拼死试探:“所以,你是不会跟我走的,对吗?”
白晶晶迷茫的看了我一会儿,说:“你真的要带我走?”
“真的!”
“去哪里?”
“还没想好。”到了这个地步,我知道再去撒谎,已然没有任何意义。
她呵呵一笑,不再言语。
我整个人一下子如堕冰窟,连杯中烈酒都无法让身体灼热起来。
过了一会儿,白晶晶忽然又说:“其实,就算我想跟你走,也是做不到的。”
“为什么?因为欧阳大冶?”我将死的心,忽然又活了过来。
“是的。”
“你爱他?”
白晶晶一双眼睛迷茫的不知看向何处,半晌才悠悠的说:“不知道,不过我和他之间,其实还有一个赌局。”
“什么赌局,赌注是什么?”
“他说,没有人能抢走我,就算我愿意,也不行。”
“你相信他?”
“我原本不信,但现在似乎却有些信了。”
“就因为与他打赌,你输了第一局?”
“或许是吧。”
“那么,到时我若真的去抢你,你会跟我走吗?”
白晶晶神情有些木然,她呆呆的看了我一会儿,却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眯眼看着墙上的《锦瑟》诗,一时间竟也有了些醉意。
...
不知过了多久,我见天色已晚,便说:“晶晶,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白晶晶迷迷糊糊的点头答应。
我见她脚步有些虚浮,大概是喝多了,便搀着她一条胳膊,走出了春心阁。
到了大厅,我瞥眼见一个伙计正在擦地,除他之外,再无他人。。
我对那伙计招呼一声说:“买单。”
伙计停下手中动作,直起身,上下看我两眼,问:“是陆先生吗?”
我说:是。
伙计说:“已经有人买过单了。”
我问是不是白晶晶。
白晶晶摇摇头,说:“并不是我。”
我又问伙计:“是什么人买的单。”
伙计摇头不答。
我追问一番,伙计只是说:“不知道,不清楚,不好说。”
我无奈,转念又问伙计:“这顿饭多少钱?”
伙计犹豫了一会儿说:“算上包场费的话,大概十几万吧。”
我心里虽早有准备,但听到这个数字,还是倒吸了口凉气,说:“怎么这么贵?”
伙计解释说:“好的,总是贵的。”
我无言以对,最后问:“那剩下的饭菜我可以打包吗?”
伙计还没回答,白晶晶兀自咯咯的笑了起来。
我说:“你笑什么?”
白晶晶笑的花枝乱颤,说:“我本来也想打包的,却被陆大哥抢了先。”
我讪讪一笑,刚要说话。
伙计突然插话说:“陆先生,不好意思,锦瑟酒馆的规矩,是不让打包的。”
我问:“为什么?”
伙计说:“因为我们这些伙计也是要吃饭的。”
我听他还要拾人牙慧,也不好再跟他计较。转身问白晶晶:“你知道谁买的单吗?”
白晶晶说:“你猜。”
我说:“我刚到逍遥城,除了孙笑笑,并没有什么朋友……。”说到这里,我脑海之中,忽然灵光一现,便住嘴不说。
买单的人,除了我的朋友,还有可能是白晶晶的朋友。
而愿意花十几万替人买单的朋友,必然不是普通朋友。
不是普通朋友,那一定就是欧阳大冶。
我不得不佩服,欧阳大冶这个人,还挺有钱!
……
出了锦瑟酒馆,空气一下变得清冷起来。
凉风一吹,酒已醒了几分。
我见白晶晶穿的单薄,便将外套脱给她。
她接过外套,只简单披在肩上,说:“其实喝了许多酒,身上倒并不觉得十分冷。”
我正要说话,小旋风忽然从车里钻出来。
他远远的向我招手说:“陆兄弟。”
我没想到他竟如此执着,在外边等了这么久居然还未离去,于是挑着眉毛问:“什么事?”
小旋风三步当作两步,眨眼就到了我跟前,他搓着手说:”怎么样?里边消费贵不贵?”
我说:“好的,总是贵的。”
小旋风搔了搔后脑勺,诡秘地说:“需不需要小额贷款,朋友一场,利率我可以给你打折的。”
我说:不用了。
小旋风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说:“你买过单了?”
我说:“是的。”
他更加吃惊说:“你自己买的。”
我说:“你说呢?”
小旋风摇摇头,说:“肯定不是。”
我无法否认,索性不说话。
小旋风持之以恒,继续追问:“那你贷不贷款?”
我说:“不了。”
小旋风顿了顿,然后迟疑的说:“陆兄弟,你不会真的打算肉偿了吧?”说罢眼睛看向白晶晶。
白晶晶咯咯的笑起来,然后一双眼睛促狭的看向我。
我无奈,屈指迅速的在小旋风的脑袋上弹了两下。
小旋风吃痛,“唉呀”叫了一声,龇牙咧嘴的怒视我说:“你干什么?”
我说:“不干什么。”
他呆立一会儿,估计是在计算和我打架的取胜几率,然后换了副嘴脸说:“陆兄弟,既然不贷款,那你们打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