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七拐八拐,走了半个多小时,依旧没有到达目的地。
我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只见周边景色已逐渐荒凉,之前万家灯火,现在只剩一轮满月,便皱眉问司机说:“大哥,你是不是绕远路了?怎么还没到?”
司机不做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兀自打开盖子,低头用舌头机敏的一舔,便将一支烟卷到嘴里,然后打了个响指,一团火苗瞬间在指尖跳跃起来。他把烟凑过去点燃了,用力吸一口,再吐出一团浓雾,顺势将指尖的火苗吹灭了,熟练的做完这些,他才对我说:“兄弟,抽烟吗?”
我摇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
司机也不气馁,仍执意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扔到了我所在的后座上,他说:“兄弟,咱们于千万人中,一天之内,竟能相遇两次,缘分实属不浅。”
我想想的确如此,但又懒得理会他,便一动不动装哑巴。
司机也不在意我的冷漠,动之以情的说:“既然如此,咱们不如交个朋友,你身在外乡,还能有个照应。”
我来逍遥城,只为抢亲,不想节外生枝,便拒绝说:“我处理完自己的事,很快就会离开逍遥城,因此,就不麻烦了。”
他见我不为所动,又晓之以理的说,“我们顺风帮的势力,在逍遥城中虽然算不得最大,但也足可以帮你摆平许多难事。”
我见他还要说下去,连忙答应说:“好的,你这个朋友我交了,所以,麻烦你能开快点儿吗?我着急。”
司机晃着脑袋,对我的急切视若无睹,自顾自的说:“既然是兄弟,那便报个姓名,以后道上遇见,也好称呼。”
我不厌其烦,只得报了姓名。
司机双手脱离方向盘,向后抱了抱拳,说:“小弟史易通,江湖人称三腿小旋风,没别的,就是跑的快。”
我问:“不知道小旋风兄弟的第三条腿长在什么地方?”
小旋风一本正经的回答:“陆兄弟,所谓三腿小旋风,只是个比喻,是种修辞手法,你懂吗?难道我还真能长出三条腿吗,笑话。”
我不以为然的说:“我就能长出三条腿。”
小旋风满脸不信,眯起眼睛凝视后视镜里的我说:“能否让兄弟开开眼?”
我说:“过于先进,不便展示。”
小旋风不屑的撇撇嘴,说:“陆兄弟,要论撒谎的本领,你可比我强多了。”
我心中急于去见白晶晶,不想再跟他纠缠,便拉下脸来说:“小旋风兄弟,别以为咱们现在是朋友了,我就会对你过多忍让,你若是真的绕了远路,我照样会投诉你。”
小旋风看我态度坚决,悻悻然道:“兄弟,你着什么急嘛,马上就到了。”
果然,车只再转了一个弯,便到了锦瑟酒馆。
我问多少钱。
小旋风说:“不忙不忙,我在这里等你,你总要回去的,这里偏僻的很,极难打车的。”
我环顾一圈,果然已是城市边缘。入目之处,尽是成片的低矮平房,路上更是一个行人也没有。
小旋风见我不知往哪儿走,便伸手指向一栋鹤立鸡群的建筑,说:“那就是锦瑟酒馆了。”
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我果然看见一栋突出于其他平房的建筑,虽然不甚高大,但胜在古意盎然。
我走近了,在那建筑的中间,找到了一扇小小木门,借着门前路灯白而冷的光亮,能看见门上一副牌匾,上面写着“锦瑟酒馆”四个大字。
推门进去,是一个巨大的厅堂,里边摆了几张桌子,却不见一个人影。
我正犹豫要不要喊人,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陆大哥。”
寻声望去,我便见到了白晶晶。
她站在大厅尽头,身后是一条向上的台阶。
大厅顶上的水晶灯发出淡淡的黄色光晕,这光晕打在她的脸上,让我有些朦胧的恍如隔世之感。
我怔怔的看了她很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中有一股翻江倒海的情绪在蔓延。
白晶晶抿嘴笑了笑说:“陆大哥,你来了。”
我茫然说:“我来了。”
她轻步走过来,说:“走吧。”
我像失了魂一般,跟着她上了楼,然后走进了一处叫做“春心阁”的雅间。
春心阁内空间不大,只中间摆了一张小小的方桌,两把古色古香的椅子,对着门的两个角落处,放了几盆花草,四周的墙壁上,挂了几副字画,字正是李商隐的《锦瑟》诗,画里是一个仕女,在抚琴,或许抚的并不是琴,是锦瑟,我不能确定。除此之外,房内再无其他。
白晶晶给我倒了杯茶,说:“陆大哥,一路辛苦。”
我端起茶杯,慌乱的吞咽了几口茶水说:“不辛苦不辛苦。”
“我从没想过,陆大哥会变得这么客气。”白晶晶眨了眨眼睛说,语气中略显玩笑似的调皮。
我也意识到自己的局促失态,忙收拾好心情说:“晶晶,那我就不客气了。”
白晶晶嫣然一笑,像初春乍暖还寒的天气里,忽然绽放的花朵一样,整个春心阁似乎都温暖了起来。
她与之前一样,并没有多少变化。
一张精致白皙的脸,一双星星似的眼睛,一抹弯弯的眉毛。
只是原本一头长发却已变短了。
我说:“你剪了新头发?”
她抚摸了一下头发说:“三年前就剪了,之后就没再留起来。”
我连说可惜。
她说:“没什么可惜,有些东西,一旦走了,就很难再回来。”
我仔细咀嚼了她的话,若有所失的说:“对不起。”
她咬了咬嘴唇,似乎在酝酿某种情绪,最后却无疾而终似的,平静的说:“陆大哥说的哪里话。”
我说:“三年前,我不该不辞而别。”
她说:“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我默默的看着她,忽然有信心酸,我说:“你应该怪我、恨我。”
她摇摇头,面上现出一丝苦涩:“都过去了。不说了,先吃饭吧。”
此刻,白晶晶若打我骂我,我都会甘之如饴。
但偏偏,她什么表示都没有。
如果,没有了恨,那么爱,还会存在吗?
我心中忽然有些动摇,如果她已经不爱我,那我去抢亲,又是为了什么?
若只是图一时之快,那我又跟畜生有何分别。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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