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大惊,白胜更是又惊又怒,他大声呵斥道:“阿义,你怎么还是改不了……坏毛病?”他本想说改不了偷东西的坏毛病,但一想段雪痕的外号叫做“妙手草上飞”,在他面前说偷东西是坏毛病,于他的面上有些不好看,于是硬生生把“偷东西”三个字咽进了肚里。
阿义一脸不屑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剑柄,说道:“不就是一个破剑柄嘛,有什么稀罕的,拿去就拿去。”说完,把剑柄往段雪痕面前的桌子上一放。
段雪痕笑道:“你这小娃子,胆子倒也不小,你刚才动手的时候我就察觉了,我便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受人指使来偷这柄剑的。”
阿义“哼”了一声,说道:“我便是觉得好玩,又有谁来指使我了。你这老头太也小气,这个破剑柄还当个宝贝似的。”
何云秀朝阿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胡说,而白胜则大声呵斥道:“又来胡说八道了,这把剑可是鼎鼎大名的承影剑,是朱公子的贴身宝物,又岂是你的玩物?还不快向段老前辈和朱公子赔个不是?”
朱友诲笑道:“小孩子顽皮,白兄不要太在意。”
阿义朝白胜做了个鬼脸,转身便要出去,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口,突然喊了起来:“我的锁片不见了。”说完,便在地上慌乱的找了起来。
段雪痕笑着把右手在阿义的面前一扬,说道:“是不是这个破锁片阿,有什么稀罕的,拿去就拿去。”
阿义一把把锁片夺了过去,然后紧紧抱在胸口,说道:“这哪是什么破锁片,这可是我娘留给我的。”说完,眼泪差点就要夺眶而出。
“被偷了东西的滋味不好受吧。”段雪痕站了起来,摸了摸阿义的脑袋:“记住,‘偷富不偷穷,偷狂不偷窘’,有些人偷得,有些人便偷不得。”
阿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抹了抹眼眶中的眼泪,指着白胜说道:“他们当时穿着华丽,又带着刀剑,看起来便不像好人,我偷了他的银袋,也算是偷富、偷狂了吧。”
众人一阵大笑,白胜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去对付蒙面人,一不小心,便着了这小子的道了。”
“你们见过那个蒙面人了?有没有见到你们的儿子?”朱友诲问道。
“蒙面人是见到了,可他并没有带着义儿。”何云秀满脸失望的回答道。
阿义抬了一下头,问道:“你们说的可是我么?”
何云秀笑着抚了一下他的头,回答道:“我们说的是另外一个小孩,和你一般大小,我们也叫他义儿。”
“哦。”阿义点了点头。
“白大侠,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宗无影忽然问道。
“前辈但讲无妨。”白胜说道。
“我听我们家公子讲,你家孩儿被蒙面人掳走已经差不多五年了,这五年之中,贤伉俪有没有见过你家孩儿?”
白胜和何云秀一起摇了摇头,何云秀说道:“便连个影儿都没见到。”
“你们可别怪我乌鸦嘴,我琢磨着,你们的孩儿是否已经遭遇了不测?否则这蒙面人为何不让你们见上一面?”宗无影猜测道。
“我们也是一般的心思,总觉得有点蹊跷,但又不敢往那方面去想,总还存了一丝希望。唉,也怪我心肠太软,每次蒙面人拿义儿要挟我们,我便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他的要求。”何云秀满脸哀伤的说道。
“我们也决定了,这次便是最后一次,如果这次还是见不到义儿,无论以后蒙面人提什么要求,我们都不会答应了。”白胜在一旁补充道。
“这一次蒙面人又提出了什么要求?”朱友诲问道。
“他让我们去商州找李勤王,把他们家的一柄宝剑弄到手。唉,堂堂的杀手组合,竟被逼着去做此等偷鸡摸狗之事,要是传了开去,我们又岂能在江湖上立足。”白胜说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商州?李勤王?蒙面人让你们找的莫不是湛泸剑?”朱友诲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叠连声的问道。
“具体是什么剑,那个蒙面人没有说。朱公子可是想起了什么?能否明示?”白胜反问道。
“我曾听萧平说过,七剑之一的湛泸剑就在商州李勤王府上,他曾前去讨要过。看来这个蒙面人也知道七剑的秘密啊。”朱友诲回答道。
“七剑合璧,天下归一,看来这个蒙面人的野心也不小啊。”段雪痕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
“师兄,你也相信这个江湖传说?”邢一步问道。
“本来我也是不信的,不过李炎托付萧平的那一晚,我正好在屋顶上面,听得清清楚楚。原来那七把宝剑自唐初合璧后,便落在了李世民手里,他最后便得了天下,后来他将合璧后的七剑托付李炎的先祖保管。到了李炎的曾祖父这一辈,合璧后的七剑突然有了裂缝,没过几年便重新分裂成了七柄宝剑。那一年唐朝便灭亡了。”
“真的有这么灵验?那这七柄剑后来都去了哪里,师兄可曾知道?”邢一步继续问道。
“七剑破裂,兼之唐朝灭亡后,李炎的曾祖父心灰意冷,将其中的湛泸剑赠给了好友,也就是李勤王的曾祖,余下的六柄剑和那轩辕剑谱一直保存在李家。到了李炎这一辈,李家家道中落,先皇御赐的保命玉牌也不再管用,当地官府随便找了个理由,便要将李家满门抄斩。李炎这才托付萧平将余下的六柄剑和那轩辕剑谱一起带走,没想到萧平路上又遇见了盗贼,七剑尽失。我追踪了其中的两个盗贼,帮着把他们抢走的两柄剑给偷了回来,然后又暗中还给了萧平。”段雪痕缓缓地说道。
“想不到段老前辈如此侠肝义胆,白某夫妇深感钦佩。要是换成了别人,宝剑早已据为己有了。”白胜边说边向段雪痕施了一礼。
段雪痕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段某人小时候也和这个小娃娃一样,父母双亡,没吃没穿,便只有去偷去抢,幸得后来遇到了我师父,他老人家教了我一身武艺,当然也包括一些偷盗地本事。等到我独自闯荡江湖的时候,我师父便再三叮嘱我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即使是偷盗的本事,如果用来惩恶扬善、帮助他人,亦不失为侠义之举;而再光明正大的武功,如果修习之人心术不正,也可以被用来去做坏事。无影、一步,师父的教诲你们也要谨记在心。”
“是,师兄。”宗无影和邢一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段雪痕说完,看了看阿义,问道:“你可明白我刚才说的道理?”
阿义挠了挠头,回答道:“有点明白,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偷的是坏人的东西,那偷盗行为也不能算是坏行为。要用自己学到的本事去行侠义之事,是不是?”
“这小娃娃的悟性不错,倒也是修习本门武功的尚好人选。”段雪痕摸了摸阿义的头,然后对着白胜夫妇说道:“白大侠,何女侠,老夫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贤伉俪是否答应。”
白胜连忙说道:“老前辈客气了,但有吩咐,莫敢不从。”
段雪痕捋了捋胡须,笑道:“老夫想收这个娃娃作徒弟,不知贤伉俪意下如何?”
白胜、何云秀闻言大喜,白胜说道:“老前辈能收阿义做徒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何云秀则急忙让阿义在段雪痕面前跪下,欲行拜师之礼。
段雪痕摆了摆手,说道:“先不忙拜师,我眼下还有一件急事要去完成,一年之后,我们仍在这铁佛寺碰头,到时再拜师也不迟。这一年之内,倒要辛苦贤伉俪好好管教这娃娃,莫要走了歪路。”
白胜向段雪痕抱拳道:“老前辈放心,我们一定对阿义严加管教,让他明白行侠仗义的道理。”
段雪痕点了点头,又对阿义说道:“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徒弟?”
阿义眨了眨眼睛,问道:“如果我做你的徒弟,你会不会把刚才偷我锁片的手段教给我?”
段雪痕哈哈一笑,说道:“这个只是最粗浅的一些招式,还有更多更厉害的本事可以教你。”
阿义立即说道:“好啊,你本事那么大,我愿意做你的徒弟。”
段雪痕忽然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不过要做我的徒弟,需要吃很多苦,还有很多规矩要遵守,你能不能做到?”
阿义不假思索的答道:“只要能学到本领,再多的苦我都不怕。”
“嗯。”段雪痕面露微笑,捋了捋胡须。
朱友诲、宗无影和邢一步都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宗无影笑道:“这娃娃多大的造化,前有天剑地刀收养,后有妙手草上飞收徒,啧啧,造化,造化。”
段雪痕向众人一抱拳,说道:“难得与朱公子、白大侠夫妇及两位师弟相聚,本想多盘桓几日,无奈老夫还有急事要处理,耽误不得。所幸朱公子的伤势已然无碍,这便告辞。”
“告辞”两字尚未说完,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段雪痕早已没了踪影。白胜叹道:“段老前辈来去无踪,等闲也见不到他老人家一面。这次相见,真是有幸。”说完,朝段雪痕消失的方向呆呆地望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