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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眼下我们有两条路要走。”我飞快地思索了一番,有了主意。

“第一,我们要用神学打败神学。动摇普罗撒的信仰。拖延他们对祭品的搜集。目前看来神对镇民没什么直接的控制手段,主要通过传教进行精神控制。一旦能策反吸血鬼,我们就拥有了一大战力。今天只是第一步。”

“哦——我明白了。”叶听恍然,“你是要做邪教头子!”

“额,性质差不多可以这么理解。”我嘴角抽了抽,“那么第二条路,我们要去找出密林的尽头。别忘了,第七天,我们要离开普罗撒。”

“明白。密林边缘的调查重点落在教父家,猎人团总部和藏书阁。但是邪教的建立……”白榆微微皱了皱眉,“我觉得不妥,也没有必要。我们第七天必须离开普罗撒,以此反推,祭祀将在第七天大成,那么我们拖不拖延似乎都不会对结果造成什么影响。想要策反吸血鬼固然是个好主意,但是这无疑会分去我们有限的时间和精力,而且会有埋雷的风险。我并不建议实施。”

我沉默了。原本挺兴奋的叶听此刻也无话可说。

“而且,这么多年来的信仰,是想动摇就能动摇的吗?这样的话封建思想也不会根深蒂固了。”白榆托腮沉吟,继续补刀,“思想控制这种手段未必能成功。”

不得不说白榆确实是人间清醒。我有些难受地捂住胸口:“姐,嘴下留情,心脏受不了。”

十三却是玩味地笑了笑:“你这么说,对也不全对。”

“,你有何高见?”白榆双手在胸前交叉,挑了挑右眉。

“无需组建所谓教会,我们也能完成思想控制。我们可以建立一个神明,一个救世主,来推翻这个施加压迫的假神。”十三手腕一翻,一张背面画满古朴花纹的暗沉的塔罗牌出现在他手中。

“制梦卡。”白榆眼睛一亮,护目镜上荧蓝色的数据飞快划过,但她很快冷却下来,“但是我们在这里才待几天……”

“几天足够了。要相信沉浸式体验的效果。”十三转着手里的卡片,“当初觉得还挺鸡肋的一张辅助牌,不过现在看来可是一记绝杀。”

他抬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我从他的笑容读出,这局,我们稳了!

而且我也大概猜到了十三想要制造的梦的内容:“你是不是还有个副业……叫小说家……”

普罗撒的神让普罗撒的镇民们相信,他们是身怀罪孽的。虽然打着拯救世人的旗号,但本质上他们过的是被软禁的生活。他们无法走出普罗撒。

但真正的神应该是圣洁的、充满怜悯之心的,他将会解放世人,让世人离开这片被诅咒的土地,去捡回自己的尊严。

恶魔鸠占鹊巢,披上袈裟,伪装成神明,将镇民当成家畜饲养。

而我们要让镇民明白这一点。在梦里我们要让镇民看见献祭的真相,以及降下拯救世人的“真正的神谕”。

很奇怪,有时候我不得不感慨我和十三的默契,就像长着同一个脑回路似的,明明这才没几个猎场的磨合,默契竟然就能达到如此地步了吗?

“制梦卡无敌之处在于它不限使用次数,也没有冷却时间。作用范围足以覆盖整个普罗撒。”十三把卡一收,“我可以一直开着。就算有人只是打一会小盹,我也能让他见到地狱。”

“当所有人都梦到同一个场景的时候,这就是神迹了。”我冲他心领神会地一笑。

“效率很高的方法。”白榆冷着的脸终于笑了,“我喜欢。”

叶听目瞪口呆,久久没缓过神来:“我靠……这么趁手的道具……十三哥你真的没买挂吗?”

“如果说开挂的话,那应该是学生仔开挂了吧。”十三伸臂一把勾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在我脑袋上使劲儿薅,肉眼可见的兴奋。

连十三这位职业杀手都这么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不过我能理解他们的兴奋与激动。因为制梦卡的存在,相当于“策反”这件事情就跟挂机一样,根本不需要我们动手它就完成了。我们只需要全身心搜集普罗撒密林相关情报即可,这为我们的生存争取了极大一段时间。

我自然也是激动的,但我又想到一个问题:“普罗撒现在被教父和猎人团掌控着,那么藏书阁肯定也已经被‘清洗’过了。他们才不会留下证据被民众接触到。”

“此话不错。”白榆也冷静下来,“那么藏书阁没必要去了,只剩下教父家?”

“他既然是瓦提琉斯的走狗,那么肯定也知道密林的事情。”叶听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手摸空了才发现眼镜早就碎了,“而这密林很大可能不是普通林子,你们觉得会不会是什么阵法之类的东西?”

我默默朝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在军队里博览小说的军官。

“是也不全是。”白榆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护目镜上点着,“我在来这不久就扫描过这片林子了,事实证明它确实是一片树木长成的林子,但是却充斥着异常能量源,能量的强度也时时变化,有些地方相对稳定。因此我推断,林子里应该存在迷阵,同时还有大量活动的黑域生物比如魔兽。无论哪样都有些棘手。不过既然有不会贸然进攻一个没有防护机制小镇的魔兽,说明它们是被驯服的。那么现在看来饲养员是谁显而易见了。”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清晰了。

“行了别废话了,行动吧!”叶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初见时那份书卷气淡然无存,倒是多了几分匪气。

“你在女士面前的绅士人设呢?”我无语吐槽。

叶听无所谓耸肩:“天黑了,我卸下防备了,人言之,老子不装了!”

“我们分组吧,我和江北去教父家,十三和叶听去猎人团总部走一趟。”白榆干脆利落地下命令。

这的确是最好的分组了,从武力值的角度来看。毕竟白榆一个能顶十三和叶听两个人不止。教父这边显然要用玄学对付玄学。猎人团那边是人类,十三和叶听两个人都有着顶尖的身手,是人类中的佼佼者,自然也是不带怕的。

其他人都没有异议,所有人不再废话,十三和叶听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我们的视线当中。

白榆一把抓住我的后领:“走吧,我们也出发。”

我:“你能不能换个——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榆一个下蹲,直接一跃而起,踩在树干上借力前行。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我快被勒窒息了。

“忍忍吧,就你那速度。”白榆颇为嫌弃地啧了好几声,“你这身体素质可得好好提升一下了。”

我觉得我都可以去见阎王了,恍惚间我眼前似乎出现了走马灯,画面乱七八糟地晃过,一帧一帧,最后缓缓地定格在其中一个画面。

是教父家的那尊神像。

“我们等下怎么避开神像的视线啊?它就正对着门啊。”

白榆难以置信地看了我一眼:“你还走正门的吗?!真把自己当贵客了?!”

我沉默如死狗。

对哦,好丢人。

我之前勘察的时候居然傻乎乎地走了正门!

白榆冷哼:“同是高中生,论社会经验,你可得向姐学学。”

“看来你平时没少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我恍然。

白榆眼中冷光一闪,手指一松,不过我早有预料,条件反射地反抓住她的手臂,结果她猝不及防,一个趔趄身体失了平衡,直接和我一起从空中摔了下来。

我疼得直呲牙,只见她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身上的树叶,“我开始后悔了……你这么个拖油瓶只会拖我的后腿。”

我刚想说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她却不给我开口的机会,转身几下子就消失在我的视线当中。

我确确实实没料到这个发展。我以为白榆是个挺稳重的女生,不至于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

但是现在我确确实实地被某人嫌弃地丢在原地。

“切,整的我没腿似的。”我啧了声,拍了拍身上的土,将身上的擦伤简单处理了一下,“就算是乌龟也是能爬到终点的好么。”

我们逃出来的地方,离教父的住所略有些距离。我浅浅估摸一下,我大概花了有半个小时才赶到那间看上去不大起眼的小屋子。

然后就看见白榆被从窗户丢了出来。

我:“?”

卧槽什么情况???

不过我身体反应比脑子快,一个箭步就冲过去想接住白榆,结果被她强大的后坐力一起砸了出去。

白榆一骨碌从我身上爬起来,一脸无了大语的表情:“你是蠢么?”

“你怎么被丢出来了?”我顾不得她鄙夷的眼神,因为白榆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如此轻易就被丢出来那就只剩一种可能:我们终究还是轻敌了。

“哭泣天使逆转变态版。”白榆啧了一声,“失策了,应该让十三来的。”

哭泣天使是专门偷时间的一种古老的能和宇宙相提并论的完美生物。他们拥有“量子锁定”的防御系统,是一种终极防御机制。当他们被观察时他们并不存在,他们被任何生物(包括自己在内)看到时都会变成石头,天使的石头,那是他们的生理特征,而你无法杀死石头,当然石头也无法伤害我们(这时就算打碎天使也会很快复原)。但当你转头或眨眼时,他们就可以动了,并且天使的移动速度会越来越快。来自某度百科。

所以逆转版就是说……

“就是说你越盯着它看它越凶残!只有你不与它对视它才不会动!”白榆冷哼一声,“我们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哭泣天使’。”

我大概明白她是怎么被丢出来的。白榆就算是半魔,也只是个高中生罢了,能有什么战斗经历,毕竟不是十三那种专业的,面对一些猝不及防的攻击难免难以招架。而且正常打架哪有不盯着对手看的。

闭上眼的白榆还能打?无非是强撑罢了!

咳咳串台了……

但是从这里的占地面积看,打斗若是在屋内发生必然不可能毫无动静毫发无损,无论如何剩下的几扇窗户都会有磕碰的痕迹,但是灰蒙蒙的窗户依然是紧闭的,就连那斑驳看上去脆弱不堪的木门也毫发无损地屹立着,从白榆被丢出来的窗口看隐约可见屋内的摆设十分整齐,不像发生过打斗的样子。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你是在地下室碰见那种玩意儿的?”我摸了摸下巴,“教父怎么这么喜欢挖洞呢,你说他会不会其实是个土拨鼠精?”

白榆:“……”

“废话我就不说了,地下室有几个那种东西?”

“……”白榆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难看地伸出右手一根食指。

“一个?”

“一堆!”白榆咬牙,面色铁青。

“但其实也好办。就算是逆转变态版哭泣天使那也还是哭泣天使。隔绝视线就好了。如果不对视它们才不动,那就让它们看不见我们好了。”

“话虽如此……”白榆无语,“地下室少说也有五六十尊,你上哪找那么多麻袋给它们套头?!”

“那么你的护目镜呢?闭上眼后能不能用护目镜代替你的视觉?”

白榆:“理论上可以,但现在不行。装备没到那个品阶。”

“那么依你观察这些哭泣天使的行动力如何?”

白榆沉思了一会:“移动很迅速,但也因为移动速度太快无法一下子改变方向,毕竟本体是石像,不是高阶的黑域智慧生物,仍无法摆脱物理定律。行走基本靠平移,可以跳跃但目测不超过二十公分……”

“那这足够了。”我从储物空间中摸出一捆登山绳,“现在就赌一把它们倒了没办法站起来吧。”

白榆移动速度自然是甩我几个指数级,所以她负责引诱哭泣天使。而我在附近的树干上都捆上了登山绳,守株待兔。

不可能从正门进的,正门有监视的神像。

希望哭泣天使和神像不是一个东西,要不然我们会迎来最坏的结局。

白榆再一次破窗而出,只不过这一次是主动的。

紧随其后是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和大理石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

“哗啦——”

数十尊白色的石像直接撞碎墙壁,破墙而出,迅速朝白榆平移过去,暂时没有石像注意到我。

白榆轻巧地以背跃式跳过登山绳,后面的石像一拥而上,甚至把登山绳撞断了,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计划。

一场意外踩踏事件就此发生。石像们犹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前仆后继纷纷倒下。

失去了和视线的直接接触,那些石像全都安静下来。

“还好不是什么很难处理的东西。”我拽了根树枝扒拉了其中一尊石像,没有想象中那么沉重,我只用了六成力就扒拉开了一座石像。看到石像面部的瞬间我心脏骤缩。

白榆眉毛狠狠地拧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赫然是神像的脸。

瓦提琉斯。

“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快,赶紧去地下室把资料带出来!”我扔下树枝拔腿往屋子里跑。

我直接从正门闯入,那尊正对着门的神像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地下室的门紧紧闭着。

我错愕地看向白榆。

“动作还挺快。”白榆啧了一声。

门打不开,没有锁,看来是用了某种力量。

我把镰刀拎出来往门上一砍,那门纹丝不动。

“镰刀不是什么禁制都能破开的。”诺菲尔在我识海里说,“你上次能破开我的禁制纯纯是因为我没什么防备随便用了个低级禁制。”

“你这算是找补吗……”我嘴角抽了抽。

“闪开。退后。”白榆右腿往后一蹬,右拳一击而出。

“喂,你不会想……”我话还没说完,就见紫光一闪,门应声而碎。

碎了……

我敲。

我瞥了一眼她收回来的手,纤纤玉手上没有丝毫灰尘。

“愣着干什么动作快点!”白榆头也不回往下跑去。

地下室里散着许多羊皮卷,还有许多柜门紧闭的书柜。那些书柜上布有禁制,但对于白榆而言似乎全是摆设。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全给打碎了。

小说金手指也不过如此吧。

我负责迅速把所有文件扫入我的储物空间中,我们仔仔细细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一件不落。

白榆用护目镜扫描了一周,确认没有其他空间之后,头都不会打算拎起我就往地面上跑。

但她只捞到了我的戒指。

一双冰冷的手破空而出,一把捂住我的嘴,死死地牵制住我就往后拖。

白榆捞空之后迅速转身,但是空间缝隙早已合上。

“好久不见呀,江先生。”那人伏在我耳边低语,“有些秘密得到了就要付出代价的。”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说话的,我也不知道声音是怎么穿进我耳中的。因为我正处于水中,被拖进来得太过仓促我根本没来得及闭气,水一个劲儿地往口鼻中灌,肺里的空气迅速被挤压出去,意识也渐渐模糊。

那人一只手钳住我的双手,另一只手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你就和秘密一起沉默在湖底吧。”

湖……?

普罗撒只有一个湖。

我没办法继续思考下去,窒息的感觉难受炸了。

要死了吗要死了吗要死了吗……

我眼前彻底陷入黑暗,进入一个无知无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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