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被神发现了?
但奇怪的是那股被逼视的感觉并没有持续下去。我等了大概五分钟左右都没有任何动静。
直觉告诉我,此地不宜久留。我立马转身往附近的林子遁去。
但很快,我就听到了有细碎的脚步声正在从四面八方向我包抄过来。脚步声愈来愈急,越来越近。我估摸了一会,在这么跑下去我的体力会被消耗殆尽的,巧的是旁边恰有一个可容一人的树洞,但我并没有躲进去,只是扒拉了一下附近的灌木挡住树洞,又让周瑜帮我把自己送到树上,用茂密的枝叶挡住自己。
很快一群身着我十分眼熟的银色盔甲的吸血鬼猎人手持弯刀赶到我刚刚站的位置,他们抬头的瞬间,我紧张到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不过所幸,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为首的猎人发现了明显走势不对的灌木,用刀尖把灌木挑开,气得把刀一扔,“别追了,还有心思糊弄我们,想必已经跑远了。”
他一声令下,这些猎人才转身离开。
我才微微松了口气。
我微微扒拉开枝叶,竟然跟一双灰白的双眸对上眼神。
那是一尊巨大的雕像,矗立在普罗撒中央。
我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卧槽,不是吧……
我连忙移开眼神,把脸裹好迅速地转身离开。
但下一秒我眼前的景象就变了——
神父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怼在我面前,原本和煦慈祥的笑容带上了说不出的阴冷:“你说呢,这位小友?”
我竟然被抽回来了!十三收回了傀儡牌!
那么这就说明神父已经发现不对了。
我连忙眨了眨眼:“在下愚昧,就不发表自己的愚见了。”
神父直起身子,淡漠地俯视着我:“这话你已经说了不下十次了。总该得说点有用的东西为普罗撒出一份力吧。”
“……”这也太TM有默契了吧?我用余光瞟了身旁那两位。
我干咳两声:“神父你也知道我们的身份,我们按理来说并非普罗撒人,又何必道德绑架我们呢?而且神不神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这是普罗撒的事情。说到底,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们无非就是在利用我们。你要威胁我们当然也行,大不了就把我们杀了。杀就杀呗,可一来你不一定杀的了我们,二来,就算你真的杀了,那也是原镇民死亡,我们还能快乐地回到原来的世界呢。你就算不杀我们,我们也会自杀的。”
“第七天午夜自杀吗?”神父冷笑。
“……”我故作不屑,“当然想什么时候死就什么时候死,你不信可以试一试,不过你也没什么试的必要,无论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对你而言都没什么价值和意义。”
教父像是卸下了慈眉善目的面具:“可我也没什么损失不是么?”
我眉眼一弯:“话虽如此,可你会痛失了某些机会,不划算。”我故意含糊其辞,无论教父究竟是什么立场,这句话都会说进他的心坎。
教父似乎被我噎住了,双手背在身后做高深莫测状不再说话。
“明人不说暗话,我们目前只能坦诚相见到这个份上了。”我耸了耸肩,“您要是真想和我们合作推翻那个所谓的神,最好就仔细想想,我们是‘合作’,而不是谁是谁的附庸。当然您也可以把我们当成您的威胁。这全凭您的意愿。”
“有意思。”查理双眸熠熠,拉开椅子将椅子反过来跨坐在椅子上,双臂搭在椅背上,一副看戏的架势,“我可从未见过教父吃亏啊。”
教父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那你可得好好看着。”
“我错了。”查理乖乖举起双臂,做缴械投降状。
“我们没有必要在口舌上做这些无谓之争。”教父背着手回过头。
我余光瞥见白榆面无表情地抽了抽眼角。
“我想我们的诚意已经向各位展示的差不多了,千万别误会,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查理在旁边打着哈哈。
化身为兰斯的十三拿出了他的职业冷笑:“是吗,那你们倒是先说说,你们打算怎么做?”
“终止献祭的话,只要阻止吸血鬼之神集齐祭品就行了。”查理说,“据先知所说,神的祭品一定要是自愿得到救赎,也就是一定要自杀。我们近些年来也一直在努力降低普罗撒的自杀率。”
“那那些印在经书上,刻在雕像底座上引导自杀的话语怎么解释?”白榆收敛起装出来的天真稚气,双手环胸,十分冷漠地问道。
“毕竟是反抗。在神的监视下,我们还是得按神的意愿去做,以确保不被发现。”查理解释道。
“照你们这意思,让取代发生的人不就是吸血鬼之神的人?”叶听觉得很荒谬,“那个人打算让所有被取代的人集体自杀!”
“而且是在第七天。”十三冷静地在教父和查理脸上来回扫视,“那么这个就应该是原定献祭发动的时间点。”
教父幽幽地叹了口气,“正是如此,所以我们才找到你们。能救一个是一个。”
十三没再搭腔,只是转身准备离开。
我和白榆迅速跟上。
叶听说:“既然如此,那你们有什么最新进展再通知我们吧。就先不叨扰了。告辞。”
查理一挥手,两个吸血鬼猎人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先别急着走嘛。要不晚上在这住下吧,我给你们安排上好的客房,也方便保障你们的安全。”查理的绿瞳幽暗不明。
“这就是你留人做客的态度?”白榆冷冷地一挑眉。
“这不是喊得急吗。”查理无辜地挠了挠脑袋,挥手把卫兵撤走。
十三嘲讽地笑笑:“最好是。”
然后我们头也不回,非常拽地离开了。
给对方留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背影。
不过我被抽回来得有些突然,我们甚至没来得及在神经网络里交流。
叶听急吼吼地揪住我的衣领:“咋回事啊北子?咋被教父发现了?”
教父对我的态度转变得很明显。
我脸色变了变:“教父恐怕,是boss的人。”
白榆和十三两个人都很冷静。白榆把叶听拎开:“那么你先说说你是怎么被发现的吧。”
“是雕像。”我深吸一口气,迅速往下说,“雕像可以充当监控。但我现在不确定雕像的视线是否能移动。我在教父家里发现了一尊雕像之后就感受到了一股锐利的视线,在雕像的视角盲区则没有这种感觉。但也无法体现雕像的视线是不会移动的。而且我知道昨天晚上那股窥视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我指了指普罗撒小镇的中央。
那是个喷泉广场,矗立着一尊巨大的白色神像。
“是神像的眼睛……”白榆眉头一蹙,“那么雕像的视线就是能移动的了。雕像是朝着小镇入口的,而住宅区雕像背面,它要能看你,说明它是活的,至少能转头。视线广角总不能是三百六十度。”
“有道理。”十三摸了摸下巴,“但它的监视应该是有时间间隔的。比如现在,我们就没有感受到窥视感。它的监视目前看来是双向的。我们能感觉到它的监视。所以教父才会说吸血鬼之神一般不愿意惊动世人。因为被监视的人能感受到。监视多了反而会打草惊蛇。它的对象是吸血鬼。吸血鬼不是愚昧的人类,因而不会想不到这一层面。”
“不过能把吸血鬼洗脑到这个地步真的很牛逼了。”叶听直咋舌,“愣是扭转了食物链。”
“弱肉强食罢了。”十三微微一抬眸,“那么现在很明显了,其实不存在屏不屏蔽神的监视这一说。教父一直是在神像面前活动的,所以瓦提琉斯不可能感受不到。”
嘶,他要再不提吸血鬼之神的名字我都快忘了这尊神叫什么了,“而且教父很明显知道神的监视的真相。所以,教父是瓦提琉斯那边的人。那么他为什么要找让取代发生的那个人?”
“当然是除掉叛乱者。别忘了我们一开始的推导,被取代的人不再是原先温驯的镇民,是叛乱分子。会打乱原先的献祭进程。”叶听双目微闭,伸出食指和中指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
“可是真的有这么个人存在吗?”十三继续分析,“猎场的存在相对于黑域而言是独立的小世界吗?”
“是也不是。”作为半个黑域人的白榆作为这方面的权威发言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猎场的存在,更像是城池。一座一座的城池,以皇城为中心辐射出去的城市。但是同时它也是城主的领域,所以会被各个城主的力量所改造,空间会发生一定的扭曲。我们看到的,不一定是它的真实面貌。这个猎场的城主说白了也是个黑域人,必然也知道这场狩猎,不会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我恍然大悟:“所以你们的意思是瓦提琉斯是借这件事情钓出所有的异己者,以便保证献祭的正常进行。既然如此,那么通关的条件就必然不能是在第七天自杀,一切都是瓦提琉斯刻意的引导,目的就是让献祭成功完成。”
由此我们可以推导出正确的任务:存活七天,多一天少一天都不行,那么就是说在第七天我们必须离开普罗撒——
不止普罗撒。
我们必须在第七天离开这个猎场。
那么关键就来了——这个猎场的边界在哪里?
这个时候我们惊觉:普罗撒只是这个猎场小小的一部分。
外面那广袤的林子看上去了无边际,其实都应该是瓦提琉斯的障眼法!
“那林子估计没那么好出。”白榆深吸一口气,“理论有了,我们需要验证它的正确性。”
“怎么验证?”叶听闻言一阵头大。
十三忽然抬头看向我,淡淡一笑:“蛊惑人心。”
我无语地指了指自己:“这位朋友,你确定么?”
好家伙,这群满肚坏水的混蛋愣是给我按了个愣头青年的角色,也不顾这种人设在普罗撒是多么地突兀。
还是十三的歪理:“这是破窗效应。一个异端能唤起更多的异端。”
于是我这个异端和十三以及叶听这两个正常人在街上发生冲突。
“你们不想到普罗撒外面去看看么?”我语气激昂,“从小到大,普罗撒的那条路我没走过,整个普罗撒都快被我踏烂了,这种死气沉沉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意思?吸血鬼也好人类也罢,为什么都甘愿画地为牢?我们到底有什么罪孽?懂事之后前辈们总是叫我们这些下一代要小心行事以赎清自己的罪孽,可我们何罪之有?”
叶听冷眼看过来,“普罗撒外边有什么好,一片参天密林,什么都没有,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在普罗撒过得太舒服了,非要找些刺激给自己找不痛快?”
十三继续补刀:“看清你自己的身份!你是血族,血族的存在就是一种杀孽!我们是为了赎古王犯下的罪孽!”
我冷笑,“弱肉强食本就是世间法则,就像家畜之于人类,而人类之于我们。我们竟然甘于和人类一同生活,这也就罢了,还自愿沦为阶下囚,这不是可笑了些吗?”
话音刚落,周围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有人眼里露出迷茫,有人眼里露出恐惧。
“一片密林又如何?总比被圈养在这小小的普罗撒好!不会有人真的愚蠢到,以为世界只有一个普罗撒吧?穿过密林,便是自由!”
十三木着张脸问周围的人:“你们难道不自由吗?”
“别在这妖言惑众,我们自由得很!”
“就是,我们在普罗撒生活得很好!”
激愤的声音基本上来源于人类,大多数吸血鬼都沉默了。
“愚蠢,人类真是井底之蛙,你们也是被圈养的一部分,也好意思在这里说什么自由!”我扫过那一张张扭曲的面孔,“普罗撒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的发展,没有土地的扩张,没有技术的进步,那些超越你们知识的技术,不都是神授予的?这不就很像圈养家畜,一个劲儿地喂你,给你创造一个只需吃喝无需动脑的环境。这不就是——猪吗?”
那些声音被噎住了。
“我当然理解你们想过安稳的日子,可以。没有人能拒绝的了这样的生活。但你们忘了一件事情。这样的生活并不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上。神的授予让你们渐渐脱离社会,这里并不存在正常的社会秩序,一旦神无法再庇佑你们,你们认为,普罗撒还能继续存在吗?”
“你胡说什么!神怎么会不庇佑我们?”有个中年妇女气得满脸通红。
“我呸,他凭什么庇佑一群怀罪之人?普罗撒充满罪孽,天天有人忏悔,庇佑又不是他的义务,是你们祈求他庇佑,他还不一定答应。”我话语里满满的不屑。
在十三他们眼里我一定屑极了。
“神是有求必应的,他慈悲为怀……”又有人这么说。
“你现在求个给我看看,灵不灵验?这种瞎话也好意思说?”我朝那人一指。
那人脸色白了白。
不远处银光一闪。
十三在神经网络里说:“目的达到了,撤离,猎人团来了。”
我拉了拉斗篷,把自己裹严实了,“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普罗撒外的世界,我相信不止我一个向往。你们才没理由说我什么!”
十三恶狠狠地推搡我,把我推出人群:“我让你胡说!”
“这怎么是胡说!”我们装作打架的样子一路打出层层包围成功遁走。
叶听呢?当然是跟着劝架啦。
等到猎人的银骑赶到时,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只是人流量稍稍比以前大了些。
普罗撒人就是这样,聚在一起没话讲,只能散掉。
为首的银骑把脸上的盔甲往上一推,露出一张略有些阴沉的年轻男人的脸,他阴鹜的绿瞳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圈,眉头微微蹙起。
“团长,这……”他身后有人略有些迟疑地说。
“教父的信息从不出错,他是‘通灵人’。不会错的。”他不耐烦地转了转手上的弯刀,“让闹事的人跑了。”
“那么您觉得……”
“肯定是他们。原生居民才不会闹这档子幺蛾子。”查理冷冷地说,“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查理忽然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猛地往树上看去。
树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微风拂过微微摇曳的枝叶。
以上画面都是在树上监视的白榆通过视觉共享传达给我们的。白榆比查理更敏锐,在被发现的前一秒就瞬移走了。
也不能说是瞬移,只能说是“异于常人的移动速度”,是魔族的种族优势。
第一次看到我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吓了一跳:“卧槽你是鬼吗?”
“鬼可没我厉害。”白榆摘下兜帽。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赛博朋克?”叶听撇了撇嘴。
“什么意思?”白榆瞥向他。
“意思就是你很cool啊!”叶听打了个响指,嘻嘻一笑,他鼻梁上架着的歪斜的圆形银框眼镜让他十分滑稽。
白榆很无语:“你眼镜都有裂痕了哦。”
叶听瞪大双眼,取下眼镜仔细端详,然后随手一丢:“那就不要了,反正是平光镜。”
十三拉回他们俩跳脱的对话:“所以,查理对于教父的真实意图,你们觉得他知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