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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高傲的阚玉芬，即使在刚才甫一见面时仍旧端着架子，只是在最后一刻才控制不住了，该是怎样大的压力啊！胡凡的眼圈又红了。等不及了，他在半路上直接拨通了曹董的电话。曹董已经听说他早上做什么去了，一开口就是一通感慨：到底是公职人员，到底叫胡凡啊，把别人的事当成自己的事，一个尽义务的人，居然比拿高薪的还要尽职。我曹大猷奔波半世，结识你，三生有幸！

胡凡告诉他，他的一个发小遭遇到了什么什么情况，无奈之下，她把救命钱都押上了，无非就是能让儿子在动手术时不要因为钱而耽搁。你曹董是个出了名的慈善家，你给我保证，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她的钱决不能打水漂。说到后面，胡凡的喉咙都有点哽噎了。

电话里，曹董沉吟了片刻，换了一种深沉的语气。他缓缓说道，兄弟，你真是个重情义的人。按道理，你说我的项目会怎么怎么，这我很忌讳的。再说了，投资都有风险，谁也不敢打包票的。不过，今天你兄弟头一次求我，而且是为了一个可怜的弱女子。我答应你！另外，你尽管放宽心。就这么一两天里，你自己也已经看到了，我这些项目的质地如何。我马上让和赢贷总经理薄昆山（也就是你的助手）联系你，给她办了。唔，今天十八号了，利息还是按整个月来算。还有，你把她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码发我，我亲自记下来。噢，等空下来，咱俩好好喝个茶。

叫薄昆山的很快打来了电话，人客气得不行，办事效率也高。胡凡接着又告诉他他有个堂叔和几个长辈有近百万的养老钱，这一两天也请他帮帮忙。薄昆山是个机敏人，他立马接口，OK!我也会把他们作为重点保护对象的。放心吧，胡董。他向胡凡要了堂叔的联系电话。

了却了这些事，胡凡的心情好多了。他想象着，阚玉芬的儿子手术成功了，阚玉芬又绽开了久违的笑容。还有堂叔他们定期拿到了利息，一面数着钞票，一面连连夸赞他给祖宗长脸了。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就要快到酒店的时候，胡凡接到了堂叔打来的电话，告诉他，薄总就刚才已经帮他们把事都给办好了。说他带出来的人就是不一般。要不像杨区长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上他胡凡呢。旁边好像有人提醒了老人一下，他就又回到了正题上。说这一下午他家接待了不少人，有的认识，有的根本就不相识，都是来打听和赢贷的，这么高的回报率，这么硬的后台，老板又是咱老乡，错不了啊！特别是上午的那几个老汉回到家都被亲朋好友给缠上了。初步算了算，哪还是九十多万，后面再加两个0都挡不住哦！最后老人弱弱地问一句：以我们这几个的名义一共投了两千多万。这没给你添乱吧？

“这里面还有别人的钱吧？”胡凡问。

“嗐，怎么说呢。都是老人的儿子、女儿，其他的全让他们自己去办了。”

“多是多了点。这些长辈可是把责任都扛在了自己肩上了。堂叔啊，你还是要关照他们该抽的还是要抽些回来。”胡凡说。他没有提让薄总照应着他们点的话，担心这一说，老人们的胆子又大了。

看这样的阵势，和赢贷的资金规模小不了。他们当中固然有有钱人，可也有不少像阚玉芬、堂叔这样把救命钱、养老送终的钱都押上的。他们可不是财迷心窍，是生活压力呀！他的心又有点沉重起来。但愿项目一直这么好。他默默祈祷着。

刚收起手机，铃声又响起了。手机屏上显示：“HH(天不亮)”。“天不亮”是他幼儿园的小伙伴，长着一对眯眯眼，整天无精打采的，赵老师有次一怒之下骂了他一句“天不亮”，从此就叫开了。以后的日子里，两人很少照面。四年前在申江的一次工业博览会上，“天不亮”发现了他，主动过来，一把扯住他，老同学，嘉宾啊！S区在展会里包了一个区域，这天胡凡负责接待，脖子上挂的吊牌红色的，很抢眼。“天不亮”告诉他，他在做物流，希望以后有合作。双方当场加了微信。尴尬的是，对方的微信名叫“HH”，胡凡想在备注框里写上他的大名，一时记不起来，看着对方的热乎劲，又不便问，写了个“好友”应付过去了。没几天“好友”就给他发来了一组他公司的简介，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呢。他回了个“赞”，顺带把“好友”改为他小时候的外号了，反正对方也看不见，等以后有机会再改吧。

“小凡，你看不出啊！是金子到处都发光。”电话里小伙伴亲昵地称呼着他的小名。

“你好呀，兄弟。忙吧？”胡凡随口回了一句。

“你现在在哪？”

“我在外地。”

“在老家沙市吧！”

“对对。”

“怎么，晚上我请你吃个饭？我刚巧也在这里呢。”

“回申江我来请你吧。”胡凡想着手里一摊事，实在没什么心思。他隐约感到和赢贷的事，他一下子还有点脱不了手。他记挂着阚玉芬、堂叔他们。特别是阚玉芬。

“小凡啊，实话跟你说，我是特地从申江开车过来找你的。不给面子啊？”

“是吗？我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呢？”胡凡问道，心想不会又是和赢贷吧？

“晚上见了面再说。怎么样？地址等会发你”

“好吧。”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到了酒店，胡凡让司机回去休息，晚上不麻烦他了。进到自己房间，茶几上压着张便笺，凯莉留的，上面写着：“我今天不回来。曹董明天上午有个重要会议，想请你参加。我的意思，你那件事等明天会后再跟老板说。我也会为你说话的。放心。今天你就抓住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胡凡洗了把脸，泡了杯茶，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想看看又没需要回的，这阵忙得什么似的。妻子、女儿的，传过来的是那边的照片。老夫老妻的，相信他会把握得住的，不罗嗦了。一批朋友的，基本是前两天的那些信息，向他进一步了解这事的不多，托他办这事的几乎没有。都是些会网上冲浪的，智能手机玩得多数比他还溜。还有几个他已经记不起是谁了，向他打听和赢贷的事，他都回复一句：“投资有风险，大家要谨慎哦！”

那么，“天不亮”找他会有什么事呢？应该也是网贷的事了。他有闲钱要打理？那么多理财机构早就找上他了，还轮得到他？吃不准。胡凡调好了手机闹钟，半躺到床上眯糊了起来。

闹钟叫醒了他。一看时间差不多了，他洗漱了一下，套上便装，出门叫了辆出租，前往约好的饭店。

“天不亮”还是不修边幅，一见到胡凡又是拉手又是拍肩。小包间推窗望出去，正好是中心绿地的一个人工湖，碧波荡漾，岸边有不少人在散步，倒也反衬得屋内更显安静。先吃，吃饱了再聊。“天不亮”看来是个实惠人。叫的菜也都是家乡特色。天泉湖的砂锅鱼头汤，卤水鸭子、清蒸小龙虾、清炒牛柳粒、上汤咸肉干丝、干煸荷兰豆再加一个清炒鸡毛菜，主食一人一盅阳春面。都是对胃口的。因为是小伙伴，也就少去了客套。家乡黄酒绵软甘甜，但后劲很足，接下来还要谈事，都没敢多喝。吃得差不多了，“天不亮”言归正传了。

果然是网贷的事。

“天不亮”摆出一副自家小兄弟神情，把自己椅子朝胡凡那边挪了挪，一只手遮在嘴角边，说道：“小凡，就我们两个人，我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有两个亿闲钱。噢，是我公司，放在银行生利息能有多少？去做理财吧，长期的，怕经营上突然要用，抽不回来。短期的吧，跟银行差不多，还冒风险。我把它放到你和赢贷里去，你那个年化收益够可以的了。万一公司要调头寸，你这里帮我想想办法，我利息照付。怎么样？”

“你的意思，这笔钱一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用，放在我这里，利息比银行高，万一企业急用了，让我这里给你临时放个贷，以防资金链断裂，利息你照付给我，关键是一定要在规定的期限内给你。”

“就是这个意思。不愧是搞经济的。你这个老板没白当。”“天不亮”重重地拍了胡凡一下肩膀。

“一般你调个头寸要多长时间？”

“一两个月。主要是一个大客户的应收款可能会有点延误。刚刚换了财务，原来搞定的那个辞职了。新人还不了解。”

这两个亿贷给那些小微企业多少还是能派到点用场。胡凡说，“我回去跟他们说说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还用得着跟谁去说说？”

“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得给我个准信哦。”

“应该没问题。”

“好！回去后就跟你对接。”

“那就这样。”胡凡站起身，心里暗自好笑，就这点事，还用得着特地开车赶过来？

“小凡，”“天不亮”又一把拉住胡凡，“还有件事。跟你探讨一下。”

“喔。”胡凡心想这才是正事。他坐了下来。“天不亮”又给他的茶杯里续了点已经凉了的茶水，紧靠着他坐了下来。他搔了搔后脑勺，说道：“这话怎么跟你说呢。”胡凡说有什么话就直管说呗。“天不亮”看了一眼胡凡，“好，那我就说了。就我两人知道，你说出去，我可不承认的哦！”胡凡做了个请他说下去的手势。

“这样，我这两个亿实际上是带帽的。通过你的手贷给一个人，你能给的优惠都给他，然后帮他去买你们一视基金。”

“这个人的背后是谁？”胡凡直视着他。

“这你就不用问了。”

“是你吧？”

“行还是不行？哦。我会按规矩给你个人好处费的。”

胡凡摇了摇头，“兄弟啊，你看错人了。我若是像你想象的那样，早就‘要么出去了，要么进去了’。”

“你啥意思？”

“啥意思？就是不行！”胡凡拍了拍“天不亮”的肩膀，“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干这种事，何必呢？”

“嗤！你呀，不懂！这叫盘活资金。”

“这叫侵占公司财产！”

“小凡啊，我跟你说，你这里不做，有的地方做。我也是想挑挑你。”胡凡正要说什么，“天不亮”拦住了他的话头，“你再回去想想，我等你电话。三天，三天之内。好吧？”

分别的时候，两人还是蛮友好的。胡凡还是不忘关照一句，“听我的，千万别干那种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