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向来惊的下巴都要掉了下来,实在难以置信,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老赵是疯了吧?怎能逼着妹妹跟自己结婚?”
“你搞清楚,他们不是亲兄妹。”晨光走到窗户前,眺望远处若隐若现的阿尔卑斯山,眉宇间是深深的忧愁。
向来不知怎地,莫名地觉得冒火,一拳砸在沙发上,事情有点反常,他怎么都想不到他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
“那你提前出院离开,子衿呢?她知道吗?”
“展会明日就结束了。”他计划约她去意大利的歌剧院看戏剧,票是一月前就订好的,只因当年她说过要在地中海沿岸去领略戏剧的魅力。可是,他强行出院就来展厅给她惊喜时,却恰巧见到了他们相视的场景,他只能默默地转身离开,把票随手丢到了垃圾桶里,并打电话叫特助过来替自己参加闭展仪式,买了最早的航班飞回苏黎世。
偌大的世界,他似乎没有地方可去,好像也只有好兄弟这里能让他暂时释放内心的伤痛,毕竟在商战上,他一向以冷雪著称,不想被人看到他伤感而无措的一面。
灰色的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晨光的脸色冷到极致,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可以把室内的空气都冻住,她从嘴里说出已婚的事实时,心口是那么的疼痛。
室内渐渐暗了下来,两人谁保持着独有的姿势,彼此在默想着。向来困意早已烟消云散,他不知该怎么去安慰晨光,但本能觉得,或许他该做点什么了,至少结束自己亲手送上的这段缘分。
“其实,这桩婚姻并非她所愿,明明爱的是你啊。”向来看着晨光的背影,那么孤单落寞,这也有自己的一份责任。
“上次出院时,我问她还爱你吗?要不要回到你的身边,她当时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心中根本没有放下你,你猜她问我什么?”
晨光缓缓转过身来,可向来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难道他身边没有女伴吗?”
女伴?她以为自己会随便开始一段感情?晨光心下暗笑,这个女人是有多不信任自己?
“她说不打扰就是最好的相处方式,我当时替你感到不值,如今想想,她是没了退路,知道无法再重新开始,所以选择逃避。”
“现在老赵来了,她无处可逃了,我想,接下来离回国不远了。”向来叹了口气,命运果真是无法左右。
“你保持沉默,是默认了我的看法吗?”向来问,其实,这些晨光都已料到了,不过内心隐隐有一丝笃定,或许是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她心里明明就有自己啊!内心有一丝丝的温暖。
晨光慢慢走到沙发旁坐下,向来伸手去开了灯。明亮的灯光有点刺眼,不过,他很快就适应了过来。
“根据咱们国家的法律,夫妻分居两年以上的,可以在法院起诉离婚。不过,这个实行起来,似乎不简单。”
晨光冷冽的眸子不知盯着何处,说:“既然能结婚,岂能那么容易离婚?”
向来点点头,“依老赵的性子,不太可能会拿刀架在脖子上,逼人去领证,很大程度上是她主动做的,但她不会迈开离婚这一步,我们任何人都无能为力,当然这是正常的手段。”
“你可知她是自愿还是被迫?”这是死结,是他值不值得等待的地方。
向来摇摇头,用他的理智分析道:“若是自愿,她果断与你分手,倒让我高看一眼,可事实是新婚逃离,断绝联系,这算什么?对老赵来说,既然不爱,为何要成全?对你来说,是出轨还是暧昧不清?”
看着沉默的兄弟,向来继续道:“晨光,这次意大利之行,你们可曾敞开心扉谈过?”
想起她的话,他只能痛苦地闭上眼,是的,真该结束了,他用最后一丝理智告诫自己。
向来看他这般模样,心下明白了,这五年怕是白等了,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去了厨房烧水,轰隆隆的声音响彻整个室内。他拿出茶杯,泡了一杯茶,到了一杯白开水,端了出来。
“你身体还未恢复,就喝白开水吧。”
“谢谢。”
“明日你去我这边的医院疗养,待身体康复后再做打算。”
“不了,明日我有要事去办。”
“确定身体可行?”向来还是有点不放心。
“别忘了,我也是学医出身的。”晨光说。
“好吧,有什么事打电话。”
“回国前告诉我一声。”
“行。”
“我想,你们一起回去也不错。”
“没那么快。”
事实上,子衿的返程机票是当天凌晨的,若是晨光晚走一步,他们确实会同行。
遇见嘉琦是意外,子衿知道早晚会见面,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杰森虽然只有十六岁,但他敏锐的眼光,看出老师与这个陌生男人不同寻常的关系,主动离开,给他们留下单独的空间。
子衿由最初的震惊到坦然,与嘉琦边聊边看画展,待他们出来后,天色已晚,两人直接进了附近一家咖啡馆。靠窗而坐,他照例点了她最喜欢的牛排和咖啡,舒缓的音乐在耳旁响起,店里人不多,倒也十分安静。
“你在这边呆多久?”
“今晚就走。”
“这么快?”
“嗯。”
“……”
“你呢?”
“我……也很快。”嘉琦有点迟疑。
“你过来只是看画展吗?”子衿望着他,一眼的清澈。
“不全是。”
服务生很快就把咖啡端上来,两个人默契地没有说话。
“谢谢!”嘉琦说着地道的英文,从兜里拿出小费递给对方。
服务生高兴地道了谢,转身离开。
“这几年你在什么地方呢?”他虽一路顺藤摸瓜到这里,但的确不知她在瑞士的什么地方。
此刻瞒着他没有什么意义了,告诉他:“劳特布市。”
果真不是苏黎世……
“做什么工作?”
“在一所中学当老师。”
嘉琦点点头,对于这个职业,他有点诧异,不过,她没有回避,内心的紧促稍稍松弛了点,直觉上她变了很多。
“你呢?这几年在做什么?”
嘉琦笑了下,抿了口咖啡,一股苦涩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开来:“毕业后,我就回去了,开了一家农业公司。”
子衿也非常惊讶,他在创业?为什么不是——医生?毕竟那是他心心念念的梦想,从高中开始,他就为此而努力,将来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医者。按照常理他应和向来一样,进入某家大型医院,那才是他施展才华的地方。
“为什么?”
“阿爸不希望羊群从草原上消失……”这是老人坚守一辈子的信念,他想传承下去。
提起阿爸,她想起年幼时,猎狗带着羊群在前面跑,阿爸带着他俩,骑着马跟在后面,手握长笛,吹着各种曲调,那欢快的声音穿过草原,从漠北到漠南,再从漠南到漠北。
阿爸祖辈都是牧民,离不开草原,这种情愫当然是凝固在血液里的,无法改变。看着日趋发展的社会,草原上的牛羊越来越少,阿爸开始担忧起来,身为儿子,嘉琦自然会很孝顺,宁愿改变梦想,也不会辜负父亲。
想到这里,子衿内心不安,深感愧疚。
“阿爸,他还好吗?”愈合的伤疤又一次被揭开。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温热,她还是在意父亲的。
“你,愿意去看他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心,曾被伤的千疮百孔过,哀愁刻画在她身上的伤痕都结了痂,难以抚平,不过也曾容纳了短暂的幸福,这是对等的,不是吗?
服务生把牛排端上来了,子衿呆呆地看着窗外,她不知如何回答他。
“请慢用。”服务生礼貌地说。
“谢谢。”嘉琦把餐具摆好,示意她开动。
柔和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彼此都没有说话,明明是新鲜的牛肉,可吃在嘴里,如同咀蜡。
“这次来意大利,去考察牧场了吗?”意大利的牧野在欧洲来说,是数一数二的,他大老远的跑一趟,十分不易。
“我约了这边几家牧业公司,后天会去参观考察。”
“你做的主业是什么?”
“怎么说呢,农业涉及范围面广,我想把农牧旅结合起来,实现三产融合发展。”
子衿点点头,虽然她对商业不在行,但纵观这几年的农牧业发展情况,他的想法还是不错的。
“意大利的葡萄酒和橄榄油都不错,若是能与乳业结合起来,倒也是条路子。”
嘉琦点点头。
“你带样品了吗?”
“海关查得严,带了少量,你把酒店地址给我,待会儿给你送过去。”
“不必,你考察时没了这个是不行的,毕竟产品会说话,胜过一堆夸赞。”
嘉琦放下手中的刀叉,擦了擦嘴,他想好好审视下眼前的人,还是当年的那个姑娘吗?
“好。”他不会勉强她,好不容易找到她,没有想象中那样的狼狈和不堪,五年的时间,她似乎沉淀了很多。
两人闲聊了几句,子衿的手机就响了,看见来电,她放下刀叉接起。
“老师,你回来了吗?我有事找你。”杰森在电话里说。
“快了。”想起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子衿便不想多留,匆匆结束晚餐。
嘉琦送她回到酒店,道别后,看她径直走向电梯,犹豫再三,还是叫了她:“子衿!”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电梯门重新关上。
他走上前来,有些艰难地开口:“如果可以,抽空回去看下阿爸,他,很牵挂你。”
胸口突然火辣辣地疼起来,该来的还是会来啊!
呵,她无法自持悲伤,知道该做怎样的选择,沉默地转过身,再次按下电梯按钮。
“他患了阿尔兹海默病,忘了所有人,唯独记得你……”
嘉琦的声音还是飘进了她的耳朵,电梯门在他眼前关上,眼泪终于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