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闭上眼,多希望她回到自己身边,就像当年一样。很多时候,他孤身一人走神,就会幻想两个人幸福地在一起,这是他孤身日子里唯一的慰籍,唯一的满足,所有的坚持和努力都是源于这种想象的幸福。然而,想到那刺眼不属于自己的结婚证,他却退缩了。
他和她,都不再是当年记忆中的冲动男女了,五年的分离造成的伤痕时时提醒着彼此的痛,也许只是细微的伤,仍然能流出刺眼的鲜血,因为彼此太深爱,所以无法承受。
可他不想就这样毫无终点的等下去,比耐心他有的是,比没有结果的等待,那简直是蚀骨噬心,比炮烙之刑还煎熬,他要结束这场等待。
她是结婚了,可是那又如何?他不甘心,倏地睁开眼,对她说:“子衿,你打算回国吗?”
她的眼睛眨了下,心头有些酸楚,“你想说什么?”
“我到现在,还是无法忘怀你,现在你还愿意回到我的身边吗?”
如果她不回国,他会在国外有新的计划。
一提到当年的事,她的眼泪就开始婆娑,不过,还是被压了回去,告诉他心底无法触碰的现实。
“我结婚了,五年前,在漠北。”
他顿时明白了,心头一凉,沉了下去,她把界限都划的这么清楚。
“是你的选择吗?”他至今都不敢相信,当年他说的那些气话,是不是刚好给了她离开的理由?
她苦笑了下,当年她别无选择,只能抛弃眼前所爱之人。
“那些不重要。”
不重要?什么意思?他有些看不懂她,脸色冷了下来。
他冷笑着问:“在你眼里,什么是重要的?”
“对不起……”除此之外,她无法向他开口。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他们注定要成为陌路人。
病房明明很暖和,可她感觉寒冷刺骨,缓缓起身,对他说:“你好好养着,我走了。”
转身去开门,晨光看着她的背影说:“他,找我了。”
他?
子衿停顿了下,他?是谁?
不过能这样说的,好像就一人。
她回头惊讶地看着他,按照她对嘉琦的了解,怎会轻易去找他?
那晚,他刚走到公司楼下去刷门禁,就看见了在旁边等待的嘉琦。他很意外,像他这样睿智的人,岂会来见自己?
“我只占你五分钟,说完就走。”嘉琦两手插在兜里,还是当年在学校的那个样子。
“就在这里说吧。”晨光并没有马上面红耳赤,冷静地站在那里等待下文。
嘉琦看了一眼江汉集团大厦,从兜里掏出两本结婚证,递给他。
晨光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解是何意,开口道:“恭喜你。”
“先别急。”
当他打开看时,上面的照片和名字,瞬间惊住!饶是他再有修养和忍耐,此时无疑于被人在心上捅了一刀,痛的无法呼吸。
嘉琦仿佛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淡淡地说道:“这是她的选择,以后别再纠缠不清了。”
他面带讥讽,冷眼看着嘉琦:“你在宣誓主权?”
嘉琦拿回结婚证,重新装进兜里,说:“无论她在哪里,都是已婚人士,我想你也不屑于去做第三者。”
“说完了吗?”他不想再听下去!
直到嘉琦的背影消失了很久,他才卸下刚刚的伪装,胃里传来一阵疼痛,他弯下了腰,瘫坐在地上……还有什么痛能比得上心上人被人抢走的绝望?
听完晨光的叙述,子衿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她一度认为自己早已放下了,事实上,再提起来还是会很难过。
“既然你选择了他,为何又逃到国外?”他冰冷的气息,让她再次感受到了寒冷。
明明记得上次向来刚问过啊,当他亲口再问时,好像无法去开口了。
在朦胧的泪光中,她仿佛看到了阿妈的身影,抬头望向天花板,把眼泪憋回去!
想想曾经整夜整夜地把心掏出来缝缝补补,就是明白逃无可逃,只能在黑夜中补好,一觉醒来又是满血复活。
回酒店的路上,子衿没有坐车,独自走在冰冷的街头。
晨光的那句“你打算回国吗”萦绕在耳边,久到她都挥之不去……
离开这么久,她刻意不去想曾经的人和事,甚至也不想再回国,现在被他这么一提,心乱如麻!
夜间,下起了雨,翻来覆去睡不着,回想这几十年,深悟人生这道选择题,怎么选都会有遗憾。
睡前原谅一切,醒来便是重生。
画展设置在罗马最大的国际展览中心,三千平米的展厅,十三层的展厅,全是作品,每一幅都是精雕细琢的精品。前来参观的人非常多,真是不枉此行。
子衿和杰森认真地欣赏每一幅画,若不是要求禁止拍照,他们一定会记录下所有的作品。两人边看,边欣赏,还时不时地讨论几句,能在这样的展会上开阔眼界,这趟算是没白跑了。
在油画展区,她看到了杰森的作品,看着自己的身影,她有些羞怯,毕竟被人搬上画里,拿来欣赏,多少都有点不自在。
杰森开玩笑地说:“你很迷人啊!这下更多人都记住你了……”
她羞红了脸,不敢再看下去,继续前往看下一幅作品,然而,抬头的瞬间,脚步却硬生生地停住!
紧握着双手,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的人群,内心开始慌乱。
金色的大厅里,人来人往,徐徐的音乐里,有交谈声,也有笑声。一身黑色西装的赵嘉琦,戴着金丝眼镜,笔直地立在人群中间。
圆形的玻璃窗后,倒映着五彩斑斓的世界。
而他仿佛与这些人的热闹无关,只是微笑地看着她。
几年没见,他依然那么温和帅气,身上多了几分男人的气息。
“老师,走吧。”杰森准备去拉子衿,却发现她在盯着某处看。
顺着视线望去,是一个东方男人。
“老师……”
“杰森,你在前面等我一下。”
子衿掩盖住自己内心的惶恐,她本想拽住杰森跑掉,可他正向这边走来,她又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没出息,何必要逃呢?
杰森听话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一袭红大衣的子衿,在金色的灯光下显地更加有气质。
明明大厅里温暖如春,他却好像在那一瞬间回到了那个难忘的冬日。
“好久不见。”他开口。
“你来看画展?”
他点点头,“如果不是看到你,我一度以为这幅画上的人是假的。”
嘉琦看着墙壁相框里的人,再看看眼前的人,仿佛在辨认真假一般。
子衿笑了下,心里是暗暗地骂了无数遍的杰森,都怪他!一幅画把两个男人都招惹来了。
他上下打量了下子衿,她的容颜并未发生什么变化,反而有种成熟的气韵,似乎——也更致命。
“一个学生随意画的,我没在意。”她如实解释,从他出现在这里,她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他了如指掌。
嘉琦看向远处那个金发碧眼的男孩,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但依旧保持着微笑:“你的学生功底不错。”
那这意思是她这个老师教的好吗?
“我不教美术……”
“可以看出来他很喜欢你……这样的老师。”嘉琦从杰森时不时地飘过来的眼神就能读懂他的想法,第一次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他承认自己有些嫉妒这个作者了。
子衿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一时不知说什么。
向来还在睡梦中,就被敲门声惊醒。
他实在是无语,连做十几台手术,两天两夜都没合眼,快累瘫了,睡个好觉如此之难!
带着满腔怨气开了门,竟然是晨光。
“不是,你还没到出院的时候啊,怎么会……”
“提前出院了。”晨光直接绕过他走了进来。
“为什么?”向来不知他为何提前出院。
“难道人人都像你一样喜欢天天呆在医院?”
“那……那……子衿呢?”
晨光转过身来看着他,眼神里写满了生气。
向来没想到自己真是多嘴,“你们进展的如何?”
想起上次从米伦小镇不欢而散后,他就喝的烂醉如泥,这次住院也是因为喝酒伤了肝。
说来说去都是情感惹的祸,但解铃人还需系铃人。
“得谢谢你让我知道,梦该醒了。”
“什么意思啊?”难道自己没帮上忙?
“赵嘉琦来了。”晨光喝了一杯热水,感觉胃里暖和了许多。
“什么?他怎么来了?速度如此之快。”向来很惊讶。
晨光苦笑了下,一点都不意外,“凭借他的聪慧,想要找到子衿有何难?”
“还是你大意了?”向来想着只有跟踪他,嘉琦才能找到子衿。
“跟我没关系,是那幅画。”晨光之前出门都会带着秘书,后面来欧洲的时候,他是独身一人的。所以他不会确信嘉琦从他这里顺藤摸瓜,最可笑的是他在医院还问她要不要回国。
“画?”向来不知情。
晨光向他解释了画展的事情,向来明白了,嘉琦专业虽不是绘画,但是他的兴趣是画画,关于画展这种事情,尤其是国际展会,他怎么不可能关注呢?千算万算,没想到问题出在这里。
“那展会不是你弄的吗?她的作品也是你选的啊!这看来看去还是你自己给了人家线索。”
晨光无所谓地笑了笑:“他们见面是迟早的事情。”
“你不后悔吗?”
“我后悔有什么用?他们都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