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市街道阳光明媚，天空很蓝很高，行人脚步匆匆，在这繁华的街道，一身休闲装的嘉琦，安静地走着。街边的银杏树换上了新装，地面很干净，两旁的高楼林立，透着一种奢华感和科技感，令人觉得整齐舒适。

他走到十字路口，看见路灯变绿，跟着行人过了马路，一抬头就撞见对面的一幢灰色建筑，上面写着大大的艾玛超市，他看了看时间，下午上班时间还早着，于是抬脚走进去。

这栋楼是漠北市最贵的商贸楼，处于黄金地段，寸土寸金，商超和餐饮娱乐一体化，每日的人流量特别大，而超市设置在一楼和负一层。

“欢迎光临艾玛超市。”入口处，穿着职业装的客服微笑着向每位顾客打招呼，并恭敬地递上购物车。

嘉琦拒绝了购物车，大步进去，然后径直走向扶梯，握住扶手，扶梯缓缓下去，远远地，他就看见了电梯口的堆头，令人眼前一亮，全是嘉生公司主打的三款新品，来往的顾客几乎都停留在大红色的幸福版和未来星堆头面前，而闺蜜版堆头就显得有点冷清，站在堆头前，他陷入沉思，一向让他看好的闺蜜版，怎么就不得宠呢？当初，在与线上经销商签订协议时，闺蜜版是对方最看好的一款，毕竟这款包装是针对中高档消费人群的，许多公司推出下午茶、点心，以及在咖啡馆、餐馆这样的地方，女性都会倾心甜品，这种思路没有错，包装设计跟牛奶同色，干净纯真，可女性消费者似乎不买账，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

“您好，先生，这是我们的新品，欢迎品尝。”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抬头一看，是一个身穿工作服的年轻女孩，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摆满一次性小纸杯，凭借他的本能，都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嘉琦本能地想拒绝，不过，似乎是一瞬间，他改变了主意，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端起一杯，尝了下，扫了一眼女孩的工作服，刻着夏天二字，是个陌生的品牌。

“您觉得口味怎样？”女孩看着眼前这位不凡的男士，心里不由地多了一丝好感。

嘉琦看了一眼纸杯，上面印着夏天，脑海中快速过滤一遍，他对这个品牌毫无印象，于是问道：“夏天这个名字不错，不过我好像不熟？”

女孩点点头，说：“我们是刚成立的新品牌，目前还在品鉴阶段，欢迎您给我们留下宝贵的意见。”说完，她就拿出一张意见征集卡，递给嘉琦。

他犹豫了下，就接了过来，说：“意见我会填，不过，暂时还没想好。”

女孩明白了他的意思，说：“不着急，您填好了可以随时带过来，我们近期都在这里做品鉴。”

“好的。”

看着嘉琦离去的背影，女孩若有所思。

嘉琦把那张意见征集卡揣进了兜里，然后来到了鲜奶区，货架和冰柜里都摆放着各色各样的奶制品，嘉生的几款老产品也在，放眼看去，没有新意可言。倒是促销区域，9.9、12.9的促销价非常吸睛，还附带赠品，但顾客并不买账，堆头上没卖出多少。

除夕夜当晚，公司三款新品如期上市，幸福版成为爆款，无论线上还是线下，短短一日，销售部的电话被打爆，都是催货！库房里几百万件货被抢空，远远超出预期，全公司的人被喊回来加班，不过，员工们开心得要死！这意味着奖金又增厚了，没人跟钱过不去！

通宵达旦地干到元宵节后，这场热度总算才过去，嘉琦给大家发了三倍的工资作为奖金，然后留下公司骨干轮流值班，剩下人全部放假休息，等收假后再做调整。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销售进入稳定阶段，嘉琦让老景先去休息，他才有时间出来去考察市场。

嘉琦觉得闺蜜卖不好一定是消费者某个环节没打通，于是，他想到刚才的那个女促销员，决定试一试。

“你好，我把意见征集卡填好了。”他走回促销台前，对正在忙碌的她说道。

女孩抬起头看见是他，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伸手接过来。

“谢谢您的参与！”她看了一眼上面的意见，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写着：牛奶很好，有漂亮的包装点缀会更好。

嘉琦之所以这么写，是因为他发现女孩在推销时，没有产品包装，而她的促销台也没有，不由地有些好奇，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做法？是想在市场上浑水摸鱼？还是真的有大鱼进来了？他想看清真相，毕竟嘉生刚打响新品牌，他针对的也是某品牌，这样势必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和对抗。商场如战场，企业生死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女孩放下卡片，然后从促销台下抱出一个纸箱，里面是满满的瓶装奶，一共是10瓶。说：“先生，这个就是我们初步设计的包装，还请您留下宝贵的意见，当然，这箱奶会作为酬谢。”

她很会懂得人的心理，嘉琦想着自己果真没看错人，盯着包装箱，蓝白相间，可以肯定奶源来自草原，从审美的角度来看，设计的流线感的确很吸睛，不露声色地微微一笑：“听你的意思，应该还有改进版了。”

女孩点头道：“是的，这个算是1.0版本吧？”

1.0版本？嘉琦心里“咯噔”一声，该来的总会来！

“你们公司对长期订奶的客户，有什么福利呢？”

“您可以在家附近的超市或者便利店订，满三月送一箱，满半年送两箱，满一年送五箱，可以把您地址写下来，我看哪里离你最近，可以配送上门。”

“挺不错的，看来我们消费者有口福了。”

“谢谢您！”

当他拿着赠品卡、抱着牛奶从出口出去时，他是有点后悔没推购物车了，这箱奶不沉，可他的心情有点沉重，走出大厦，太阳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里，还吹起了大风。他眯着眼，望着远方，知道沙尘暴快要来了。

与此同时，老景忙完这段时间，感觉特别累，一觉睡了20个小时，醒来时发现手机都关机了。拉开窗帘，外面黑漆漆的，也不知是几点。冲了个热水澡，手机开机，凌晨3点，摸摸大肚腩，该吃点东西了。打开冰箱，除了牛奶外，没有其他的食物，毕竟他不开火。

躺在沙发上，一边喝奶，一边看电视中的新闻，5点钟，天就大亮了，他关掉电视，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叫了一辆车，回乡下去。算算日子，他有阵子没回去看望爹娘了。

漠北市到天山小镇2000公里，春日里的天山小镇格外美丽，野花遍地开，山清水秀，宛如画中走。今天的天气又格外晴朗，老景一路跟司机师傅闲聊，两人轮换着开，倒也很愉快。在第二日下午三点，车到了村口。老景付了钱，目送司机掉头离开，自己才转身去了村里的小超市。

“详叔，我回来了。”他进门就喊。

“谁啊？”一个古稀老人手里端着搪瓷杯茶水，看起来有些年代了，一身粗布衣裳，双眼炯炯有神。看见眼前的年轻人，他愣了下，掩藏不住惊喜的表情。

“原来是恒小子呀？”

老景嘻嘻一笑：“详叔，你老人家身体可好啊？”

“好，好！你怎么回来了？”详叔一把拉住老景的手问道。

“那就好，我回来看看你。”说完，他就从包里掏出一叠事先准备好的钱给老人。

“你干什么呢？你回来就好。”详叔一边拒绝，一边把钱给他往包里装。

“详叔，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就手下吧？”老景看着眼前的恩人，心存感激地说。

“你这孩子！我不缺钱，这小超市都够我生活了。”详叔叹气道，这孩子太孝顺了。

老景笑着说：“我本想给你买些衣服和吃的，但怕不合你心意，你也知道我这心粗。”

详叔摇摇头，慎怪道：“你这孩子！真是拿你没办法。”

老景所在的村是全国出了名的贫困村，无论村民们再怎么努力，似乎还是吃不饱肚子，因此，不少人都选择外出打工谋生，或者去了浙江、上海做生意，村里的人越来越少，渐渐地只剩下些老人和孩子。

老家本身是岭南的核心稻区，不是山岭房屋环绕着青黄相间的稻田，就是稻田环绕着山岭房屋，很多时候，祖辈留下来的土木房屋，在百年风霜中，以一种朴实无华的姿态，屹立在旷野的田园深处。但随着年轻人的流失，大片的天地荒芜，逐渐变成了杂草丛生之地，野雉和野兔东窜西眺，那些老房似乎风烛残年，摇摇欲坠。

老景手里提着详叔给他备好的纸扎，沿着熟悉的水泥板路来到自家老屋门前，看着被收拾干净的门口，心底是欣慰的。至少，昔日的老宅没有因为自己的离去而荒废。

从脖子上拉出红绳，下面挂着一把明亮的老钥匙，打开生锈的铜锁，推开门，屋内一切如故，一尘不染。这些都是详叔的功劳，他从未跟老人说过什么，但老人好像什么都知道，隔三岔五就会过来收拾一遍。老景心存感激，十年了，详叔就跟他的亲人一般。

放下手中的包，他来到了父母的遗像前，上了香，磕了几个头，告知自己在外一切安好，让他们别为自己担心。

回到房间，一切都未变，他从衣柜里取出被褥和枕头，把床铺好，再去厨房烧了开水，取出一桶泡面和几根火腿，先解决温饱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