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真的到了,满大街的俊男靓女都穿着短裤,慢悠悠地走着,车辆似乎多了起来。
子衿从家里走时穿了一件浅蓝色的长袖连衣裙,脚上是一双白色运动鞋,一米六的个子,身材比例匀称,倒也显得高挑。到了市里,刚下火车,热气扑面而来,她从包里取出遮阳帽戴上,然后向苏黎世大学方向走去。
还是那家咖啡馆,在正午时刻,似乎沉睡在寂静中,只有一位客人独自安静地坐在窗前,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静。
就在这时,一声门铃响起,他抬头一看,眼角露出了笑容。
“赵小姐,这边!”这位客人向她招手,然后很绅士地站起来,缓缓开口道。
子衿摘下遮阳帽,大方地走过来,微微一笑说:“维尔教授,你好。”
此人正是苏黎世大学医学院的维尔教授,与洛桑中学的校长迈克是好友,他曾在校庆的时候,与子衿见过面,留下几分印象。去年画展总决赛在他任教的苏黎世大学举行,子衿一举拿下特等奖,让他另眼相看。
“请坐。”他示意子衿在对面坐下,然后自己才坐下。
维尔目光暗暗地看了子衿一眼,然后才缓缓开口说:“你确定要尝试吗?”
子衿淡淡地笑了下,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说:“是的,请你放心。”
维尔还是有些局促,双手下意识地搓了下,说:“副作用肯定无法避免,你知道的,新药总归会有一些麻烦。”
子衿会心一笑,从她得知维尔教授在研究帕金森症临床医药时,心中就多了一个想法,只是她并未行动。看着一向康健的房东太太在猝不及防中离世,让她再次体会到了什么是痛失亲人的滋味,比起爱恨情仇,或者人世间的不公与辛酸,只有生与死才是最值得珍重的事情。于是,办完丧事后,她休整了几天,决定来找维尔教授,无论结果怎样,都不会放弃。
离开这六年时间,她刻意让自己不去想一些事,一些人,可是这种自我欺骗根本无济于事,反而愈加清晰和思念,她知道,是该做一些事了。就像当年她决定离开祖国,跑到异国他乡也是一样的。一旦决定了就会坚持,而不是后悔。
“我知道你的实验还停留在小白鼠身上,但终究还是要用在患者身上,不是吗?”这似乎有些冒险,可提前出手总比等死好吧?
维尔盯着子衿好几秒中,确定她真的不是一时兴起,就点点头,表示同意了。随即问道:“抱歉,我能问下,这位患者跟你是什么关系?”
子衿垂下眼帘,说:“是我父亲,他一生很苦,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濒临生命的终点。”这辈子,她对他,还有阿妈,心存的感激大于一切,就算有再多的不平,都得放下,毕竟一生就那么短暂,背负过多的良心铠甲,禁锢在自我的世界里无法自拔,痛了自己,也痛了别人。
这六年房东太太从未告诉过她什么是爱,她也从未见过那个未谋面的男人,光在心底里的那份珍守,是任何人都夺不走的,所以老人在安详中离世,嘴角都带着微笑,那是幸福的死亡。或许,是从那一刻开始,她明白了,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真正的幸福又是什么?
自从在罗马重逢后,嘉琦说了阿爸的病情后,子衿潜意识里明白这个病似乎难以根治,不过,她按耐住内心的复杂情绪,没有马上飞奔回去看他,而是私下悄悄查了很多医学资料,最终找到了维尔的实验室。
“看来赵小姐很爱他,我真为他感到幸运。”维尔得知这个答案后,内心轻松了很多。
子衿说:“中国有句老话叫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
维尔连连点赞:“说的真好啊!难为赵小姐的一片孝心,那就没问题了。”
子衿起身,伸出手说:“谢谢你。”
维尔满眼赞许地看着她,握手告别。
回来的路上,太阳高照,子衿没有戴遮阳帽,感觉全身有寒气在浸入,她知道这个决定很难很难,尽力在说服自己,路要走下去,不能回头了。
黄昏时,她回到了小镇,去了学生艾米家一趟,把寄养在她家的阿拉斯加犬和糖宝接回家里。
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子衿还是有些不习惯,房屋的每个角落,总会看到房东太太的身影。阿拉斯加犬楼上楼下跑了一圈,没看见它的主人,忍不住叫了一声,又跑到外面找了一圈,还是没有,失落地躺在她面前,呜呜地叫着。
糖宝在子衿的怀抱里蹭来蹭去,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她蹲下身来,安抚这两个小家伙。
“小子,你的奶奶去天堂了,以后我会照顾你的。”
阿拉斯加犬仿佛听懂了似的,将头贴靠在子衿的腿上,有眼泪滚落下来……
漠北的五月,是繁花盛开的日子,阿爸赶着牛羊去牧场了。
嘉琦有段时间没回家了,趁着周末,驱车回来,给阿爸买了些新鲜的蔬菜,放在毡房里。
看见床头堆有脏衣服,他二话不说,全拿出去清洗,再把毡房内外收拾的一尘不染。
这时,老景来了电话:“你今天没加班?”
“回来了。”嘉琦把电话调成外音,边说边劳动。
老景此时正在办公室,听他说回去后,就转身往出走:“那家里有肉吗?”
嘉琦放下手头的抹布,问:“你想吃?”
老景摸了摸嘴巴,他有段时间没吃手把肉了。
“有点馋了。”
嘉琦说:“那你过来吧。”
老景挂了电话,就去锁门,嘴里还吹着口哨,他就好那一口羊肉了。
嘉琦翻了下冰箱,拿出冷冻的羊肉,放在盆里解冻,又去外面捡了牛粪进来,拿起打火机烧炉子。等火烧起来后,拿来锅放在上面,倒上清水。
洗净羊肉,剥了一根大葱,切了点姜片,全部下进锅里,盖上锅盖慢慢煮。
等老景来的时候,锅里冒着咕咚的热气,香气扑鼻。
“真香啊!”他不由自主地摸摸肚子,确实饿了。
嘉琦从冰箱拿出韭菜花酱,盛在两个小碗里,然后又拿出小刀,递给老景一把,自己用一把,捞出鲜美的羊肉,放在盘里,两人开始吃起来。
“这手把肉,吃起来就是带劲。”老景索性用手拿着骨头啃,丝毫没有顾及吃相,而反观嘉琦,用小刀慢条斯理地切着肉块,沾上酱慢慢吃,始终是不急不躁的样子。
老景大快朵颐,很快就干掉了眼前的一盘肉,感觉有些腻,问道:“有酒吗?”
嘉琦出去,从车后备箱里抱出一箱啤酒进来。
老景打开一瓶,就一饮而尽,这种酒足饭饱的感觉真爽!
“你不干一瓶?”他看嘉琦还在慢慢吃,想着一起喝。
嘉琦说:“今儿个不喝了,待会儿还有事。”
“你要回去加班?”老景抽出纸巾擦了擦嘴。
嘉琦放下刀,他也吃的差不多了,边收拾残羹剩肉,边对他说:“今天不走。”
“你要在家里加班?”
“嗯。”
老景想了下,说:“那我也不回了。”
两人饭后,一头扎进工作里,直到天黑,阿爸放牧回来,他们俩才出来。
见了面,阿爸就问他们有没有吃饭?
老景忙说吃过了,一起去帮忙把牛羊赶进围栏里。
嘉琦在炉子上给阿爸热了肉,又煮上马奶茶,他知道阿爸在外饿了一天,草原上的活很重,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他回来的次数少,就想替他多做点事。
“你们去忙吧,吃完了我收拾。”阿爸知道他们很忙,看着儿子准备好的晚饭,心里十分欣慰。
两人回到嘉琦的毡房,坐在电脑前,商议公司的营销案。
白闺蜜滞销,为了减少损失,他们将白色包装变成粉色包装,再配上手提袋,这种视觉上的改编,确实很符合年轻女孩的审美。因此,仓管部将原有的库存包装重新送回包装厂进行上色,也算是消掉了库存的包装。新装上市,全投放在非常窄的渠道——奶茶店,一时间整个漠北市掀起了一股潮流粉风。
这个问题解决了,然而公司又面临着新的问题,年前投资的200万做大促,打响了三款新品牌,抢占年货市场,库存基本清空,营业额近一千万,除去成本和进店费等支出,余下500万,再扣除人工工资和奖金,算下来就赚了300万。
这点钱是目前公司账上的总额,他们琢磨着要用这点钱,想要如何再去做个一千万以上的营业额。营销的套路有很多,但绝不能再重复用同一个方法。
在营销策划会议上,嘉琦给他们下达的任务是:公司拿出200万,必须赚2千万。
营销部刚刚尝到了甜头,年假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拿着不菲的奖金,自然是劲头足。很快,他们就制定了一个策划营销案上交给嘉琦,但他并没有通过,因为阿莱的思路是用传统的招商方式去营销,他认为这种方式成效很有可能失败。
老景从嘉琦手中接过营销案,琢磨了下,也认为不可行。
“说说你的理由。”嘉琦靠在旋转座椅上,看着老景,他想听听与众不同的意见,而老景在外企干过,自然遇见的比自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