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起了风,一股寒意袭来。校园的银杏林在挥手间被染成了金色,小扇叶在颦笑间随风起舞,有的落在地上,给大地披上了厚厚的金装,有的随风旋转,似美人在尽情跳舞。
子衿下了选修课,慢悠悠地骑着单车,看着眼前的佳景,哼起了家乡的曲子。车轮在叶子上发出“咯吱”的声响,与她的歌声融在一起,十分和谐。
那天下午篮球队常规训练,晨光一边拍着球往前走,一边在手机上回复信息,没留意,球就滚进了侧边的小路上,他刚拐过弯去捡,就与骑着单车的子衿撞了个正着!两人同时倒地,球滚出老远,手机甩到了树林里,子衿连带着车压倒在晨光身上,两人的脸颊不过是一寸的距离。晨光腿上传来一阵疼痛,子衿痛的动不了,刚想说对不起,就对上这张熟悉的脸庞,明显愣了愣!可是这愣太明显了,反而让晨光不信了。
“你喜欢碰瓷?”
“就你,还碰瓷?”晨光盯了她一眼。
子衿斜着眼看了下他,就挣扎着爬起来,可是连着试了两次都没成功,他的腿跟着遭受两次碾压,痛的忍不住拉住她:“别动!”
“你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她收回目光,嘴角扯了扯,说:“我以为认错人了。”
晨光看她面色微愠,绝不废话,示意她看自己的位置。
她低头一看,眸子一沉,他的腿被死死地压在了车轮下面,她单手撑地,传来一阵疼痛,一大块皮被蹭破,血顺着手指流下来。强忍着疼痛,移开右脚,左手撑起车,费了好大力气才挪开。
晨光想起来,右腿似乎使不上力气,而眼前的这个女人想着准备离开,他的眼神瞬间变的凛冽!
“你把我撞伤了,就这样离开吗?”
子衿推车时感觉胳膊也有点疼,看着他,心底十分不悦:“怎么,还讹上我呢?”
晨光觉得她并非是善良的小白鼠,干脆说道:“讹你?你知道肇事逃逸是什么后果?”
子衿微微一笑,向前挪了一步,说:“你威胁我?”
“赵子衿,我没有必要威胁你,你撞伤的我,于公于私,你都要带我去医院检查。”
于是,她使劲地骑着车,载着他奔向校医院,接下来就有了后来的故事。
*****
往事一幕幕浮现,十年,仿佛弹指间。
没有一辈子的情,却有一辈子的思念,没有一辈子的相遇,却有一辈子的惦记。
“晚风中闪过几帧从前啊,飞驰中旋转已不见了吗?远光中走来你一身晴朗,身旁那么多人,可世界不声不响……”
广播忽然唱起了言承旭磁性的歌声,子衿从回忆中惊醒,轻柔的歌声为她打开那个温和的世界,那些陪伴了子衿大半个青春的歌曲祭奠着逝去的青春,那些年少纯真的岁月,那些飞逝而过的光阴,全在他的歌声里。
这世间所有的情,在歌声里化作烟尘。
你以为是风淡云轻了,哪只却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大批的学生从四面八方的教学楼里涌向长长的梧桐路,她愣愣地站在人群中,这是多么熟悉的一幕啊!
“中午吃什么?”这是她每天放学最头疼的事。
“随便。”晨光的回答始终不变。
“那我们去找叫随便的饭吧?”
“可以,只要你能找得到。”
“晨光!”
……
昔日的甜蜜已遥不可及,现实的悲哀却寸步不离,什么时候他们才能重拾昔日的幸福?
而这样反反复复的心绪,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校园围栏外,一辆豪华超跑停在路边,驾驶座上的晨光摘下墨镜,看到了在操场上静立的背影,心头曾闪过那么多美好的画面……
她伫立在人群中,回到昔日的校园,不知是否也跟自己一样,在回想曾经的幸福?
多少次,他在这里驻足停留,一遍遍重拾与她的时光……
人群很快散去,于渊来电,惊扰了子衿的回忆。
“子衿,我在C大附近订的酒店,收拾好后,就来找你。”
“好。”
看她接完电话,转身出来时,他驱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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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欲颓,热气不减。
“嘉琦哥哥,你果然在这里。”李嫣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C大后门的小吃街,嘉琦提着刚刚买的奶茶,碰见了李嫣。
李耀林丧事完毕后,李嫣就回到了学校。
“你好,嫣然。”嘉琦客气地打招呼。
李嫣笑意盈盈,完全看不出她的丧父之痛,打量了下他手中的奶茶,笑着说:“你也喝这个?”
在她印象中,他似乎不喝奶茶。
嘉琦笑了笑:“你要喝吗?”
“那就谢谢了。”
嘉琦把其中的一杯给了她。
“不客气。”
“你一个人吗?”
嘉琦真诚地找了个借口:“子衿在前面等我。”
听见子衿,李嫣的脸色瞬时暗下来,不过,很快就一扫而空。
“那我们一起走吧,我刚好也去那边。”其实,她要回宿舍,根本不顺利,为了能跟他单独在一起,她宁可多走些路。
两人慢慢向前走着,路过的同学向她打招呼,都忍不住好奇,多看了嘉琦几眼。
“谢谢你来参加爸爸的葬礼。”
“叔叔突然离世,我们都很悲痛。”
提起父亲,李嫣很难过,“也不知怎地,他就突然离开了,出国前,我还……跟他吵架……”
想起自己的行为,李嫣就有点心酸,对不住父亲。
嘉琦连忙安慰:“逝者已逝,别再难过,好好活下去,才是叔叔对你的期待。”
李嫣的眼圈红红的,一时激动靠在了嘉琦的肩上,他有点尴尬,伸手拍了拍她,安慰没事了。
抬头的瞬间,门口的子衿落入视线。
嘉琦不着痕迹地推开了李嫣,继续往前走。
子衿当然也看见了这一幕,侧过头,目光飘向远处,李嫣对嘉琦有意,当年众人皆知。
路再长,也有终点,见到子衿,李嫣当年的那份天真早已被成熟取代。
年幼时,她只是喜欢跟哥哥的几个朋友玩,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现在早已明白眼前人的心上人是谁,说不嫉妒那是假的。
“姐姐,嘉琦哥哥买的奶茶真好喝。”说完,她就举着手中的杯子给她看。
子衿淡然一笑:“那必须的。”
几年没见,她长高了不少,眉宇间和晨光很像。
“是后门小吃街的那家店。”嘉琦顺手把另一杯递给她。
子衿愣了下,大学期间,她没少跑那家店。
“谢谢。”
李嫣此刻感觉奶茶一点都不好喝了。
“这奶茶一喝就上瘾。”
“那……给你吧。”
子衿把刚接过的奶茶递给她,冲着嘉琦笑了笑。
嘉琦则是一脸淡定。
“我很久不喝奶茶了。”
“是吗?那谢谢了。”李嫣高兴地接过去。
嘉琦心里涌起一股不悦,六年不在身边,她的喜好都变了吗?
“嫣然,你在这里读书吗?”子衿挑开了话题。
“我在长华。”
C大隔壁……
“什么专业?”
“新闻。”
“不错啊,挺符合你的。”
这话到不是恭维,李嫣确实很漂亮,做个主持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想做一名记者。”
“有人生的理想,也是幸福的事。”
“算是吧,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子衿诧异了下,不过很快就恢复自然了。
“很简单啊,有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顺带做自己喜欢的事,身边的人都平安健康。”
“啊?就这样啊?”李嫣显然没想到,那个被哥哥爱的死去活来的漂亮姐姐,理想会这么普通?
嘉琦听完心头也是一颤,属于他的那个子衿已经远去了。
曾经意气风发,满怀激情,如今只剩下如此简单满足的愿望,但这也是常人都不愿珍惜的。
“对啊,生活跟理想是两回事,人一生无非是谋生和谋爱。”
“爱情和生活?”
“没有钱,委屈肉身;没有爱,折磨灵魂。好好做事,营养肉身;好好做人,丰满灵魂;没有好的肉身,让亲人担心;没有好的灵魂,让自己伤心。”
李嫣有点不解,到是觉得眼前的子衿似乎跟印象中的不一样了。
她哪里知道,洗尽铅华,回归本真的含义?
原来她把人生看得这么透?
嘉琦盯着子衿,心,有说不出的难过,他把那个掌心宝丢了。
宁愿她像以前那样任性,最起码他能为她遮风挡雨,那时的她是快乐的,他亦是。
如今,她回来了,可她与自己越来越远了……
终究是弄丢了她。
【掌心宝也会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