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的蝉鸣比哪年都聒噪,甚至到了初秋,气焰都未褪去,酒店外的榕树枝桠疯长,却也挡不住烈阳。
好在酒店服务生提前开了空调,房间里还算凉爽。
于渊推门而入,脱掉高跟鞋,一头倒在床上,对着空调吹凉气,把全身的热气都驱散。
然后不忘拿起手机给子衿发信息:C城的天气怪哉!上午还下雨呢,下午怎么就成了火炉?降个温有那么难吗?真小气!
子衿看到后,哭笑不得,回道:你多来几次就适应了。
这时,有个陌生电话进来,子衿犹豫了下接起。
“喂?”
“你丫的,来C城了竟然不找我?”这语气是……阿沁?
子衿一下激动起来,大学毕业后都未见过舍友呢!不过,她怎么知道自己来C城了呢?
“阿沁,你在C城?”她明明记得阿沁毕业后工作定在了B城啊。
电话那头的阿沁刚坐上地铁,说:“对啊,你到底有多久没关注我们的宿舍群了?”
子衿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说道:“抱歉,你在哪里呢?我去找你。”
阿沁说:“我在地铁上,你该不会是……在C大吧?”
子衿银铃般的笑声传来,要说他们能好到穿一条裙子都不稀奇,阿沁还是很了解她的。
“知道了,你在那儿等我吧。”
收了线,子衿的心情好了很多,望着夕阳下的云彩,眼前浮现出他们宿舍四人在一起的大学时光,那个时候日子过得多快乐啊!
道路两旁的树叶随风撩动,子衿额前的细发在飘荡,嘉琦看着树叶空隙中泄下来的日光,斑点滑过她的眉心和手指,一阵令人放松惬意的舒适感升起,好像在学校的时光。
嘉琦微微敛目,望着远处的学校大门,眉眼平静,神态安心。
半晌才开口:“那我先走,老景他们还等着。”
子衿点点头,吩咐他过马路要小心点,嘉琦招手后离开。
阿沁是在半小时后到的,地点约在后街的一家烤肉店里,那是他们曾经常去光顾的店。
“老板,生意好啊。”阿沁还没到门口就看见老板在架子上烤肉,发出阵阵香气。
阿沁画着精致的妆容,跟大学时期相比,完全就是变了个人,不过这声音老板是很熟的。
看向身旁的子衿,变化倒是不大,他很快就辨认出来。
“你好呀,同学……你可是……很久都没来了呢?”老板还记得他们。
阿沁说:“是啊,这不,今天大老远的专门跑来了。”
老板一听,十分开心,连忙揭开门帘说:“贵客,请进。”
两人靠窗落了座,老板热情地拿上ipad给他们去点菜,自己跑到后厨要了两份冰镇酸梅汤端过来。
“谢谢老板,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们的口味。”子衿说。
老板是东北人,性格豪爽,说:“不客气,你们想吃什么就点,今日我送你们一份独做的烤肉。”
阿沁一听,立即来了兴趣:“秘制的吗?”
老板点头,子衿笑着说:“那就有劳你了。”
点好肉之后,老板就下去准备了,阿沁围着子衿问东问西,一连串的问题,让她无从回答。
“你这是审犯人那?”子衿假装不满,抿了口酸梅汤,一股冰凉感沁人心脾,瞬间凉快不少。
阿沁一副你必须回答的样子,让子衿乖乖招认。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才发现你还有法官的范儿。”
阿沁嘴角抽了抽,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惹的子衿也笑了。
这笑声吸引了隔壁包间顾客的注意,对方挑起帘子,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呵,巧了,大才女,咱们在这儿碰上了。”
两人闻言抬头,竟是秦枫,在诧异的同时,彼此打了声招呼。
“隔壁师兄,你好。”阿沁还是当年的口吻。
“你该叫人家秦总。”子衿说。
秦枫连忙阻止道:“别调侃我,这位是……”他看着阿沁有点面生,但隔壁师兄的叫法,似乎是子衿的舍友这样叫过自己。
阿沁听见子衿那样说,知道不能开玩笑了,礼貌地说道:“秦总好,我是子衿的舍友阿沁。”
秦枫了然,说:“你好,阿沁,叫我秦枫就好。”
子衿透过秦枫的身后看见里面有人,背影模糊,看不清楚,随口问道:“有约?”
秦枫回头看了一眼包间,意味深长地笑了,说:“嗯,都是旧识。”
旧识?
子衿没多言语,颔首道:“那你快进去,别怠慢了人家。”
秦枫说:“好,那你们慢用,回头把账记在我头上。”
看着秦枫进去,帘子重新放下来,阿沁小声问:“你们还是上下级关系?”
子衿摇摇头,她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离开了。
“那你干嘛还叫秦总?”
子衿说:“那不一样,咱们都不是学生时代了。”
阿沁想了想,也是,自从走出学校大门,他们身上的标签已经变了,出门见谁,都不这总那总的叫着吗?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都不告诉我一声。”
子衿说:“没多久。”其实已经有月余了,但她能说实话吗?阿沁岂不要拔她的皮?
阿沁又问:“你现在还跟那位联系吗?”
她口中的那位,子衿当然知道是谁,眼神不由地瞟了一眼对面的包间,秦枫刚才那意味深长的笑,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阿沁见她摇头,叹息道:“才子佳人,多么般配的一对,怎么就散了呢?要知道我们都看好你们呢。”
子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问她:“你要在C城定居吗?”
阿沁点点头,“我的婚房买在了这里,以后就这儿了,哪儿也不去。”
“婚房?”子衿一惊,她根本不知阿沁要结婚了。
哪知她却哈哈一笑,说:“是婚房,但不是马上要结婚。”
“你未婚夫是C城的吗?”
阿沁摇摇头,说:“也许。”
也许?子衿笑了笑,说:“那你也是单身狗吗?”
阿沁说:“那房子是我爹妈出的首付,我自己按揭,二老说这以后就是给我的婚房,目的就是不要我到处跑。”
子衿打趣道:“那你这是要娶妻啊?”
阿沁一把抓住子衿的手说:“对啊,对啊,要不你嫁我吧?”
子衿瞬间拍掉她的手说:“想的美,我性取向正常。”
阿沁忽然伤感道:“不知道以后会是那个大猪蹄子把你娶走,想想都舍不得,毕竟生的这么好看。”
子衿苦笑道:“哪有你这样说的。”
阿沁道:“我发现几年没见你,竟然毫无变化啊,你是怎么保养的?”
“保养什么?”
“当然是脸蛋。”
“……”
“快说,什么秘诀?除了动刀子外。”
“清水洗脸,吃豆腐。”
阿沁:……
“真没有。”
阿沁怒道:“不真诚!那你说说为什么偷偷跑到国外去?”
子衿无奈地摇头,这个问题似乎身边人都在问她,要怎么回答呢?
不过,在瑞士几年,她的确没有刻意去在意容貌的事情,可能是当地的环境,也可能是慢节奏的生活吧。现在离开没多久,反而想念瑞士的生活。
“我去下洗手间。”她逃也似地离开座位。
顷刻,对面的帘子“哗”地一声揭开,一道高大的身影出来,阿沁看了一眼,似曾相识,但那背影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
那不是……
她再看看对面包间,难不成秦枫约见的是他?
想想子衿,这似乎有点巧合!
这虽是一家烧烤店,但室内的装修十分高档,夏日满大街都是大排档,这家店却是在室内,干净卫生,顾客不少。
子衿从女厕出来,在洗手台上洗手,没留意到身旁的人,抬头的瞬间,有一丝的慌乱和紧张。但她仅仅停留了几秒,强装镇定地往出走,在门拉开的一刹那,他的手挡在了门上,于是门被锁住了。
子衿的手腕被他用力一拽,整个人就跌了出去,撞进一个滚烫的怀抱间,他胸口的花被撞掉在地。
深色的衬衣,利落的短发,俊秀的眉目,高挺的鼻梁,深邃的双眸,尽如看不见头的黑夜,冷冽而强势,那股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
那是-李晨光。
她眼里的惊恐,看着血气森然,冰冷如邪王修罗的男人,根本无法把他和曾经的那个处处与自己较劲的李晨光联系在一起,也无法把刚刚在瑞士分开的他合成一个人,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隔的很远很远。
他的强势靠近她,她的气息芬芳吸引着他,心痛又沉迷,不由分说地把她压在了墙上……
“你放手!”子衿无比清醒,拼命挣扎!
晨光丧父内心本就不快,又看见她与赵嘉琦双双出现,那种滋味没人能体会,此刻丝毫不留情,揽住她的细腰,将她禁锢住,谁料,衣领上的纽扣掉下来,脖颈上的那道青紫赫然出现,晨光英俊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和愤怒!
他颤抖地问:“赵子衿,这是什么?”
他冰凉的手指抚摸上去,问道。
子衿看着他难以置信的受伤眼神,心道:完了!
“这就是你回国后的选择吗?”晨光岂会不明白!
“不是的!”该如何开口?她是被逼的?他会信吗?
她拼命摇头,眼泪却扑簌扑簌地落下来,慢慢地垂下头,就像个无力垂败的蚂蚁……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在瑞士招惹我?啊?”
他的声音不高,却震得她心疼,晨光,对不起……
门外,有人敲门。
晨光还是不舍地松开了手臂,一把拧开门,走了出去。
子衿迅速整理情绪,看见有人进来,她退了出去。
当她假装带着笑容回到座位上时,老板已经把肉上了桌,阿沁拿着手机还在说工作上的事情。
看见她回来,阿沁吐槽道:“怎么这么久?该不会酸梅汤喝多了吧?”
子衿摇摇头,阿沁放下手机,说:“开吃。”
子衿依然吃的慢条斯理,阿沁大快朵颐,这时,对面的李晨光和秦枫先后出来,前者径直走掉,后者向他们招手后匆忙跟着离开。
直到目送他们消失在人群中,阿沁才回过神来,发现子衿还是在认真地吃肉。
“唉,刚才的人看见了吗?”
子衿头也不抬地问:“看谁?”
阿沁跺脚:“你前男友。”
“噢。”
“噢,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吃肉,这秘制的味道还真不赖,比我大草原的手把肉都香。”
阿沁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还是觉得怪怪的,但确定子衿没什么反应才放下心来,继续说道:“听闻这男神与你分手后,一直都单着,不少人都传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子衿当作什么都没听见,嘴里吃着肉,索然无味,她只能用肉来麻痹自己的心。
【男人的第六感也很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