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嘉生公司,员工吃完饭陆续返回。
“你好,这是赵总的餐。”
一个外卖员走进来,打断了正在前台聊天的知善和思雨,两人同时站起来,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袋子。
“谢谢。”知善对他说。
外卖员走后,思雨说:“你快给赵总送进去,别放凉了。”
“好,你等我啊。”
知善一边说一边起身,送到了子衿手中。
她只是愣了几秒,然后对知善道了声谢,就拿起手机打开嘉琦的对话框:饭已到,谢谢。
打开袋子,取出餐盒,是她爱吃的土豆焖鸡块,还有一小份米饭。
她边吃边看手稿,心思还停留在设计上,可能就是强迫症做作,总喜欢把事情做完,才能安心地去休息。
实实在在地忙了一上午,这种紧张又充实的感觉就像回到了六年前在B城的日子。
不过,她很喜欢。
抬头想了想,登上QQ,给秦枫发了个窗口抖动,并打字:秦总,有空吗?
QQ显示是手机登陆,不知他在忙什么?
秦枫并没有马上回答,子衿关掉了对话窗口,几口扒完饭,喝了点热水,半躺在椅子上,翻开微信,找到晨光的对话框,不知他今日上任如何?
记得康姐说过,李耀林离世,晨光举步维艰。
这几年她没有过问他是怎样过来的,但看在瑞士的这一年,他很忙很忙。天赋异禀,勤劳肯干,优秀瞩目的背后,注定是孤独和艰难。
雕爷:吃了吗?
此时的晨光还在开会,午休没有停止,他当然看不到信息。
会议室黑压压的一片,非常安静。
中途,他还是决定暂停会议,1小时后继续。
众人看他离开会议室,如释重负,落荒而逃,这样的会议快要了他们的半条命!
晨光回到办公室,拿到手机就看见微信对话框里有很多小红点,其中有几个是几位董事发的,都是解释未参会的原因之类,也有几个董事申请加他微信验证的,他没通过,在看到最下方的对话框是子衿时,点开一看,内心不由地一笑,回复道:马上。
子衿正靠在椅背上构思亲子游的手稿,听见手机响声,点开一看是晨光发的,于是就问:今日顺利吗?
晨光:还行。
子衿想了想,还行是什么意思?那就应该是不顺了。
雕爷:抱抱(表情)
晨光:我不要表情,要真实的拥抱。
雕爷:隔着千山万水,抱不上啊!可怜(表情)
晨光盯着表情,过了几秒钟,才打字:那就先攒着。
雕爷:嗯!
晨光:赵经理今日上任如何?
子衿看着他第一次这样称呼自己,不由地觉得好笑:小巫见大巫,李总说笑了。
“咚咚”有人敲门。
晨光放下手机,说道:“请进。”
戴维推门而入,手里拎着盒饭,走到茶桌旁说:“李总,这是我刚从餐厅拿的盒饭。”
“嗯,谢谢。”
“不客气,请慢用。”
戴维走后,晨光重拿起手机,回复到:“我怎么是“大巫”?
雕爷:我还是说说我这个“小巫”吧。
晨光:洗耳恭听
雕爷:一身清贫怎敢入繁华,两袖轻轻怎敢负佳人?
呵,晨光哑然而笑,目光盯着“佳人”看了好久,说道:“君不负卿,怎敢嫌弃?”
他把这几个字念的有点缠绵,舌尖似乎还带着点暧昧,眼里分明是欢喜,连松开语音键的手指都有些颤动。
这个狡黠的女人。
晨光注视着子衿的头像,心想。
她是个美人胚子,也是个漫卷诗书的才艺之女,时刻能撩拨他的底线,狡黠又纯真,总会在他的心底,闹得心痒却又是一副无辜的模样,任你百般恼羞成怒,却又无计可施,如同隔靴搔痒。
子衿听见语音,得意地笑了,其实,李晨光才是那种无法拒绝的诱惑,他每次喊“子衿”,就像盛开的罂粟花,美丽却致命。一旦沾染上,根本无法戒掉。他那坚硬的脊梁与霸道的口吻,总能挑起子衿的心弦,毫无招架之力,于是,只能认命。
“承蒙不弃,人生得幸。”
子衿松开语音键,望着天花板,半晌后猛地翻身,把头藏进抱枕里。犹如晨光就在他身边,贴着她的耳说:“我就是你的小幸运。”
晨光自己都不知道满脸带着笑意,盯着她的文字,心头荡漾起一种幸福的喜悦,或许,这就是佳人的力量。
2点钟的闹钟响了,子衿从枕头下探出头,又给晨光发了一句:“赶紧吃饭!好好挣钱。”等你养我,但这四个字她愣是没敢打出来,化作无声的笑容,渐渐隐去……
晨光发了个“哦”的表情,然后打开盒饭,拿起筷子吃起来。
雕爷:不要“哦”,要行动,待会儿查岗。
俨然一副“妻管严”的架势,晨光直接笑出了声。
晨光:剪刀手(表情)
收了手机,子衿继续投入到手绘稿中,这一忙就到了天黑。
拿起手机一看,他果真给自己发了张餐盒图,吃的还算干净。
雕爷:厉害(表情)
伸了个懒腰,把手稿全都收进抽屉,准备下班。
***
瑞士的秋天很短,阴雨不断,气温降得厉害,距离冬天一步之遥。
嘉琦到了苏黎世,一路马不停歇,忙前忙后,办理各种手续,又与医生讨论手术方案,几乎没有消停的时候,给子衿叫饭,还是从病房到医生办公室的路上订的。
他不由地感叹,这里好像比工作时还忙碌。
老景的精神状态很好,但身体的各项指标不符合手术的要求,近期要先做调整。向来抽空就过来看他,有嘉琦在,心安了很多。
巍巍高山千里卧,群峰苍茫耸云天。
这日,阴雨渐去,有暖阳出来,一道道金光铺洒在米伦小镇的崇山峻岭间,正午时分,镇上一片寂静。
嘉琦披着黑风衣走出车子,耀眼的阳光撞在他的脸膛上,似乎要把一种磅礴的力量融入他的身体。突然间,有喇叭声响起:“各位游客,这里就是被称为遗落在人间天堂的米伦小镇,按照规定,机动车辆是不能入内的,我们要从这里步行游玩。”
嘉琦开着向来的车,他停在了街道指定的停车场,旁边刚停放了一辆大巴,导游举着旗子,拿着喇叭,指挥着下车的游客,跟随自己往山上走。
这一幕多么熟悉,一张张东方面孔,一张嘴都是汉语,对身在异国的人来说,这种熟悉的感觉是悸动的。他久久地站在那里,目送人群远去,心里却想着,子衿当年初来乍到,是什么样的勇气让她在这里独守六年?
切断与外界的所有联系,舍弃视她如亲生的双亲,割掉从小长大的故土,逃避自己的一往情深,义无反顾地跑掉,连个头也不回,这种诀别超出了他对她的了解,那种狠心让他无法把“坏”字联系上。他很想很想知道答案,尽管那个答案是他不愿相信的。
看过她的画,自题联“白马秋风塞上,一蓑烟雨任平生”,印象特别深刻,他曾有侠骨柔情的一面,独独给了她。他也见过她骑着白马驰骋在秋风萧瑟的辽阔塞上,马蹄得得,强劲的风吹过那身红色的衣袍,心头的豪情随之猎猎作响,突然马一声长嘶,暖阳下的灼灼影姿形象,从此镌刻在他嘱望的视野里,抹也抹不掉了。
宁静安详的小镇,牛羊点缀在枯黄的草地上,嘉琦目光所及的地方,旅游团队的背影早已消失,他沿着弯曲的小路向上走,手插在衣兜里,紧握着那串钥匙,那上面仿佛有她的温度。
“如果你有时间,去一趟山上。”临走之际,她把钥匙给了他,离开的这段日子,房屋都锁着,也不知道那忍冬花怎样了。
他知她念着什么,泰勒女士的事情,略知一二,今日总算定下手术的初步方案,他得了空,出来走走。
心下稍安,他便来了这里。
向来什么都没问,就把车钥匙给了他,并说自己休假,可以陪老景。
嘉琦看着沿路的风景,脑海中闪过子衿在家画的那幅画,李晨光坐在雪山下的湖边,双眸静静地看着某个地方,那种情愫在普通人看来,似乎是一种专注,只有作为同类人的他,能看出那种眼神底下藏着什么欲望。
看着从小陪伴自己长大,一路呵护备至的人,被一个陌生毫不相干的人凭空抢走,那种被突然侵占领地而不能还击的面目全非,是任何人无法懂得的体会。他不想再经历一次,更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她远去。
世间的万物,总有那么些不可理喻的地方,李晨光的出现,打破了这种美好的时态,他在猝不及防中,心脏被掐了一把,然后痛的他无法喘息。而她在悄无声息中选择不辞而别,从此销声匿迹,让他翻遍全世界也找不到的感觉,彻底击垮了他!
原来比痛彻心扉更可怕的是消失不见,他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第一次认清了她的狠和坏,比起不见踪影,他选择保持距离。
或许这种小心翼翼,起到了微弱的作用,在全世界的角落里,得到了她的消息,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狠狠地喝掉了几大碗马奶酒,然后一跃而上马背,驰骋在无边无际的大草原,让大风吹走了他的喜极而泣,老天,你原来是长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