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到了。”一辆黑色的奥迪稳稳地停在漠北市政府大楼前。

晨光在司机的提醒下，收了手机，径直走下车，门口有位身着黑色西装的年轻小伙就立即上前迎接他：“李总好，我是秘书张江，您叫我小张就行，陈市长在办公室等您。”

晨光微微颔首，看了一眼前面的大楼，跟着张秘书走进一楼大厅，上了电梯。

小张非常恭敬，站在晨光的侧后方，脸上挂着得体的职业微笑。

当电梯在六楼停下时，他带着晨光走向市长的办公室。

“市长，李总到了。”秘书敲门请示。

“好，快请进。”陈市长赶紧从公文堆里出来，走到门口去迎接晨光，两人握手寒暄入座。

“欢迎李总。”

“市长好。”

“快请坐。”

秘书上了茶，就出去了。

陈市长打量了下眼前的年轻人，几年不见，他似乎更加英气逼人，眉宇间的从容和淡定替代了最初的稚嫩和冲动，这倒让他多了几分欣赏的味道。在官场混迹多年，阅人无数，这样的富家子弟，算是为数不多的实干者。

“李总这次来漠北，主要考察什么项目呢？”

他早先听说江汉集团有意向农牧业迈进，放眼全国，西北地区最具实力的是内蒙和南疆地区，而漠北则是最弱的地方。当初上级组织把他从南方调遣到这里，就是要他在这里有一番作为，带动当地的经济发展。可这地方，无论是从环境来说，还是从经济来说，都很艰苦，他要完成政府的招商引资指标不是一件易事，因此，只能另辟蹊径，做好服务工作，提升软实力，再多些政策上的支持，才能吸引外来的客商。

晨光也不拐弯抹角，知道政府邀请他来的目的。

“承蒙市长厚爱，江汉集团这几年虽然发展还算顺利，但停留在重工业领域，还未向新型行业迈进。我来漠北也是受朋友之邀。”

市长沉思了下，说：“新型行业前景发展都不错，对于重工业企业来说，在互联网时代，能跨界或转型发展，这无疑是一片蓝海。”

晨光点点头：“谁说不是呢？只是迈进一个新领域并不容易。”

“我看你在嘉生公司亲子游开幕式上说，要涉足农牧领域。”

晨光笑了下，道：“有这样的想法，但还没确定下来。”

没确定下来？那意思是还会有变动？陈市长端起茶杯，示意晨光用茶。

他在脑海里想着，煮熟的鸭子可不能飞了。

“看来李总是有所顾虑，漠北相对南方来说，条件的确落后一点，但这边的自然资源丰富，对于重工业来说，原料是动力。而且漠北的牧业发展大有可为，不妨留下来，我让人陪着您再考察考察？”

市长把话说到这份上，晨光拒绝也不妥当，只好点头答应。

送走晨光后，陈市长点了一支烟，站在窗前独自沉思。

他在南方任职时，江汉集团每年的税收算是占了C市的半壁江山，强大的经济实力不容小觑，现在若是让江汉集团在漠北投资建设，这对他的政绩有非常大的帮助。年初召开全省工作经济会议时，省长则是给每个市都下达了招商的任务指标，由市长牵头，挑大梁，漠北的重任就压在了他的肩头。这几年时间，漠北的市长换了一个又一个，就是因为政绩没做起来，令组织很是头疼。上级特意把他从南方调过来，就是希望他能在三年内把漠北经济带动起来，他怎可辜负上级的新人？难道也要像前几任一样，灰溜溜地离开？

他狠狠地掐灭了烟头，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远处的雪山。

张秘书回来后，看见他掐烟头，提醒道：“没忍住啊？”

“没抽，就是点燃了。”他说。

张秘书一边收拾茶具，一边说：“好事多磨。”

陈市长道：“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听说江汉集团近几年的发展速度很快，扩展到欧美等多个国家。如果我们能把他引进来，那对于漠北来说，也是一个金字招牌！”

“江汉集团能发展那么快，还是这李晨光上手做的，可比他父亲强多了。”

“李耀林死了，他是继承人，但听说，集团内斗很厉害，这位太子爷至今连董事长的位置都没坐稳呢。”

“这小子并非泛泛之辈，内斗只怕是他坐山观虎斗罢了。”

“倒也是，能用几年时间把一个垂危的企业变成了跨国集团，还进了500强，这手段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接下来，你安排人带着去参观考察，此事务必做好，不可有闪失。”

“是，我这就去安排。”

张秘书说完就要走，但又被叫住：“等等，让周副市长陪着吧，顺带把媒体叫上，我们要借鸡生蛋。”

“好的，市长，我马上去安排。”

***

苏黎世在入冬，就下了雪。

最繁华的街道，铺着石板路，来往的行人不多，充满年代感的大街小巷，恍惚地以为回到了中世纪。

医院病房。

老景睡着了，嘉琦安静地守护在旁边，看着微信上，司机向他汇报子衿这几天的行程，面不改色的内心下，藏着翻滚的血液。

老景睁开眼就看见沉思的嘉琦。

“老赵，在想什么呢？”

他仿佛没听见一样。

“老赵！”

老景又喊了一声。

“嗯？”嘉琦的视线总算转移到老景身上了，他起身走到病床边。

“你醒了？要喝水吗？”他低头检查了下尿袋，并未满啊。

老景打量着他：“你怎么了？”

“没事。”

“要不你回去看看，我快恢复了，再说还有向来。”

老景还是不放心，又一次建议他先回去。

嘉琦收了手机，装进兜里，摇摇头：“安心修养，别操心其他事。”

“我这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公司的事不能耽搁，再说子衿一人照顾伯父，怕是有些力不从心。”老景难得如此不“毒”。

嘉琦反而有些不习惯了，淡淡地说：“有人帮忙，怕什么呢。”

“有人帮忙？谁啊？”老景看着他，觉得怪怪的。

嘉琦把头拧向一边，冷哼一声，没说话。

空气静止了几秒，时间似乎停顿了。

老景等不到他的答案，光看表情，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晨光过来了？”

嘉琦的双手握成拳头，实在想飞回去，把他从自己的地盘上赶走，老景看他的表情，已经知晓结果，难道晨光趁人之危？可似乎又不太对，肖家钰说江汉集团现在正处于风口浪尖上，他肯定没有心思去谈情说爱。

果真——

“他想要跟我们合作。”

“合作？”老景大跌眼镜，一激动，伤口抽的生疼，“嘶”他忍不住缩了回去。

嘉琦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能不激动吗？你们——水火不容好吗？”他把最后几个字压的很低。

“再水火不容那也是私人恩怨，跟商场上毫无关系，对于商人来说，只有利益的博弈。”

嘉琦说的是轻巧，老景才不信：“真是吃肉连骨头都不吐！”

“商场如战场。”

老景叹了口气：“那你是同意合作了？”

“他在活动现场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的。”

也就是在首届亲子游发布会现场？

不过，老景太了解他了，以他的傲骨，不会那么轻易地与晨光握手言和。

“你想顺水推舟？”

“那是他俩的合作。”

“我怎么听你这话里话外，跟你没关系似的，就直接说你想借子衿的手去挣他的钱呗？”

目前来看，如果晨光入驻嘉生公司，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最有利的。但，晨光真的不会考量利弊吗？以他这几年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做出的业绩，每一个决策都不简单。

“这不是借，是他自己送上门的，再说也不是给我的啊！”

呵，得了好处，还要嘴硬，“不是给你给我们？”

“我想留下子衿继续打理公司，给她分点股份，当然是从我这里分。”

“你不是一直阻挠他们吗？现在你这是在给他们创造机会？”老景有点看不懂他。

“难道你有钱不挣？”嘉琦心里纵然有一百个不情愿让他们在一起，但送上门的钱干嘛不要？

“不过，这次活动办得很成功，倒是把漠北的旅游业给带动起来了。”老景对子衿另眼相看，他们之前并没有把旅游业纳入企业的规划，如今被她这么一做，反而让企业的路宽了很多，不单单是做产品，还扩大业务范围，带上公益，多方发展，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嘉琦留下她继续打理公司，也是有原因的。

“你看看接下来的方案。”嘉琦把子衿发给他的后续活动安排给他看。

“好，不过，我友情提醒你，若是合作，他们彼此间会经常见面，你可不要再动手。”

嘉琦明白老景的担忧，后面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动手了。

“放心，他李晨光这辈子再怎样，终究都要向我低头。”

老景挑了挑眉，心下松了口气，道：“你的筹码胜算更大，不过呢，我还是挺希望你别再那么折磨自己了，也别再让身边的人痛苦。”

嘉琦握紧的拳头又松开，“在商言商，一较高低，像个男人一样去比拼。”

老景道：“有志气，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小气。”

看完方案，老景觉得确实很新颖，“看来她在国外的几年没有白待，第二次活动，还把张教授的培训加进来，将牧民带进活动，这个想法够实际。”

嘉琦仍然靠在窗边，盯着电脑上的实验数字，说：“上次，我在佛罗伦萨见她的时候，她听说我做牧业的事后，给我提供了很多可行性的建议。”

回想上次的见面，心中仍是温暖的。

“是吗？你咋从来都没说过？看来这小师妹变化很大啊。”

“老景，她已不是当年那个任性的小姑娘了。”这是嘉琦的感叹，她终究变了样。

老景点点头，看着嘉琦眼底的伤痛，还是问出了那个心底的疑惑：“当年你们结婚是你情我愿的吗？”

若不是上次他与晨光酒后打架，自己都不知道他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