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静的屹安迎来数年来为数不多的一次喧闹,各处街道马匹奔走,带起整城的灯火通明。
院内,三个匪徒已把江栎团团围住,断臂断指的那人用身上撕扯下的麻布将弯刀与左手牢牢的绑在一起,拖着还滴血不止的右臂在这周旋。
“小子!不该管的事儿还是少管!!”领头的魁梧汉子凶神恶煞的对着江栎威胁道,说话间还不忘挥舞手中那森寒的长矛,习风吹过,带起淡淡的血腥味。
江栎眉眼一撇,身后摆弄刀技的那人顿时一慌,还没打就又跌了三分胆气,这时,屋内传来几声微弱的哀嚎,把江栎的目光又引了过去。
“这旁边可就是县衙,你们几人当真不怕死?!”冷眼扫过三人,江栎紧握了握手中的菉玦,尽管自己有境界上的优势,可终归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搏杀,总归心里少了些底气,还是寄希望于县衙的衙役们能够听见这儿的动静,尽快赶来。
房上瓦片被嘀嗒嘀嗒的敲响,发出声声极具节奏的奏鸣,渐渐的,屋里便没了声息,一如外界的那般寂静。那玉面伶人也随之停下了手指的轻弹,玩味的看着眼下的场面。
庭内众人也都听见了这奇怪的节律,循着声音向梁上看去,江栎这才发现一个看不清真切的人影倚在房顶的瓦砖上,轻风吹动带起了他的丝丝发梢。
而三个凶徒则在发觉没了声息后,似是添了什么底气一般,直接暴起冲着江栎杀来!
“死吧!小子!!”
一杆长矛透着昏黑的夜光自前杀出,直指江栎咽喉!看样子是要一击必杀!而那汉子身后的断臂匪徒早已积怨已久,随着寒矛而出一同提着那与手臂捆在一起的弯刀冲上!
矛至脸前!江栎转动剑身一剑劈开!紧随而至的便是身后那人蓄谋已久的突袭!在面前臂刀的反光下,真切的看到凶徒的翻转的弯刀!只一再转剑身向后刺出!就连回头都未回头,握剑的掌中已浸满了喷溅的鲜血!
面对着大哥与兄弟接连倒在自己眼前,单臂凶徒也丧了几分胆气,可江栎已拖着喋血的寒霜杀至近前!凶徒只得堪堪举刀抵御,可仅这般刀兵又怎能抵挡已是杀红了眼的菉玦?刚一碰撞就如上一把弯刀一样的结局,脆响之下断裂的刀片随着江栎的真气劲气一起刺入凶徒的身体,只一瞬间便染血倒地,抽搐之下没了生息。
倒地的魁梧汉子见兄弟已死,如是也杀红了眼一般举着长矛再度杀来!庭院内不知何时又响起了瓦片翠亮的敲打,像是为这剑舞的两人助兴。面对再度而来的长矛,江栎一剑划出!二品的剑气堪堪让得那凶徒口中溢血,却不能停止他的继续杀来!伶人的敲打逐渐变得急促,江栎紧握着菉玦的双手也开始止不住的颤抖,怒喝一声!提着颤动的剑刃一剑刺出,那锋利的寒霜轻而易举的破开精铁的矛头,如是拨蝉抽丝一般的将矛棍削成两瓣!
“好剑!”瓦片碎裂,伶人一声惊叹骤然站起。
庭院里,江栎保持着单手持剑刺出的姿势,而剑身却已完全进入那凶徒的身体,划过矛棍、刺过手掌,直直的送入胸中。魁梧汉子一口鲜血喷出,直直的仰头倒下,但江栎却仍还是止不住的身心颤抖,也不知初次杀人的恐惧,还是砖瓦调子的共鸣,只是从内心深处而出,像是妄图控制着自己的整个身体。
可就在这时,府门的周围突然变得嘈杂,那顶上伶人道了声轻笑,随后便是见周围院墙上突然跃上了众多的身影,从中跳下两人快步到了门前,府门又一次大开,这次从中冲出的是更多佩刀的衙役,将江栎与之周边团团围住。
府门里涌出的人终于尽了,在最后的最后,只见身着宽袍的方栒在衙役的簇拥下从中走出,刚进庭内便看到倒在门房里盖着白布的两名杂役,皱着眉头的扫了眼倒在血泊中的三人,最后目光定格在了江栎身上。
“这都是你干的?”威严的声音传遍整个院落,并不是太过大声,只是这儿安静的针落可闻。
江栎没有回答,只是竭力的在那儿躬身喘息,浸血的手掌死死抓着自己的心脏,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一滴滴的滑落。
不一会儿,进屋探查的衙役到了方栒近前,低声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只是在那衙役走后,这位稳重了数十年的县老爷便是变得怒不可遏。
“此子胆大包天!竟屠尽卢大人满门,罪不容诛!把他拿下!!”方栒一声断喝!周围之人据怒形于色,立即便有几人冲上前来,更有甚者直接拔刀,要把这屠杀满门的暴徒当初诛杀!
江栎冷眼注视着这一切,先前拼杀时一股莫名的心悸传遍全身,直至现在这些人冲到跟前也没有提剑的力气。
忽然,先前瓦片的调子再次响起,只是不如之前那般平和,刚一开始便满是尖戾,冲到眼前的三名衙役不知怎的,像是被定身一般站立不动,随后更是口中溢血纷纷倒地抽搐,很快便没了生息。
突然的变故引的众人惊慌失色!纷纷举目四望找着这施展神迹的狂徒,最后终于有人在房顶上看到了那一席灰衣的伶人,只是他还是像先前一般倚立瓦顶。
“阁下要救他?”三个衙役突然暴毙在自己跟前,这隔空杀人的手法就连方栒都闻所未闻,震怒之间心中萌生出一个想法。
“我与他非亲非故,自不会救他。”那伶人模样的第一次开口,果不其然,就连声音都细水流长,只是刚一开口,江栎心中便如炸裂一般!
——是他!
“既然阁下与这悍徒非亲非故,还请不要插手官府事宜。”听到那人与面前之人并无关联,方栒才松了口气,随后对着其深施一礼,说道:“事后,方某会给阁下赔罪的。”
“我杀了你的人,你却给我赔罪?你这县令当的可真窝囊啊。”那人肆意一笑,口诛笔伐间满是对其的嘲弄,谁能想到,这位在外人面前铁骨铮铮的威严县令,竟会说出这等匪夷所思的话语。
“是那三人冲撞了阁下,阁下杀便杀了。”忍着少许哽咽与周围衙役诧异的目光,方栒再次恭声说道。
听得这话,这些为其卖命好些年的衙役那握着刀的手都被勒得根根青筋暴起。
辉夜下,屋檐上的伶人久久没了回应,方栒也调整好波澜的心跳,挥手示意身边之人把江栎拿下。
尽管先前都听到方栒所说的那番无情无义之言,可这些人知道这都是权益之下所说,这下又有五人走上近前,在江栎的眼眶里一步步逼近。把把森寒的白刃从鞘中缓缓拔出,刀鞘之间划拉的哀鸣与刹那的白光仿佛是在江栎眼里印照出了一片悲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