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舟。”细细低喃这曲的名字,风吹林动,一寸湿漉的黑发于风中肆意摆动。河石上,江栎与那白脸伶人儿相对而坐。忍着身体各般疼痛,江栎艰难勾起一丝微笑。
“你练的这功法倒是有很大弊端。”跃下岸石,轻步湿潮沙砾上,那似星夜般漆黑的长发也被徐面而来的风带起,印在这张精细的面容之后,倒是显得更为娇伶。白脸儿摆弄着掌中墨箫,似是随意说道:“断剑山庄的人?”
此话一出,如惊了弓鸟!原本悠悠然的江栎顿时警觉,脑海瞬间闪过万千可能,却又都一一排除,面目凝重的盯着眼前男子,藏在身后的掌爪暗自攥起!“你是谁!”
好像是没有察觉江栎的动作,白脸儿依旧自顾自的迈步靠近。可实际上江栎身边的那点儿真气波动早已被其所察觉,同时也更加认定了心中猜想。
——呵,倒是不枉费死了那几个人。
心中万千翻腾,面对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陌生强者临在眼前,畏惧也不过是本能反应,可自己外出屹安这事儿知晓的人也只有柳沐希。难道是柳沐希的人?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江栎打消,因为这人是实力甚至可能还在柳沐希之上!本能的想从腰后拔剑,却注定是扑了个空。而正巧此时,一道寒芒闪过!
“在找这个吗?”
耀目的白光迅速逼近!江栎顾不上身上的酸痛!一跃退步数十!剑光擦着发梢而过,再定睛看去,那白脸儿还站着原地,只是一脸玩味的面朝自己邪笑,原本手握的墨箫已插入腰间,转而手中正握着那柄菉玦。
“剑是好剑,鞘也是好鞘。”白脸儿手指轻轻搭在剑身之上,面露陶醉之色,如是在爱抚一件无比珍视的珍宝,这般爱护程度,江栎也只在柳沐希身上见到过。
这般所言非非的话让得江栎脑中尽是疑惑,可目光到腰间看去,只见白脸儿挂在腰间的剑鞘上竟清晰烙印着断剑山庄特有的标印!昨日赶来一路精神紧张,倒也没有留意。这般发现到让江栎心中了然了自己为何会被一语道破身份,紧张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啧啧啧,我都怀疑这剑是不是你偷来的。”白脸儿一脸玩味,无他,江栎那看到标印时的震惊与自己第一次所见时一样,这很难不让人怀疑。
“哼!想在天下第一剑庄内偷柄剑,这恐怕难度不下于闯一遍皇宫吧。”江栎渐渐也摸清了那白脸儿的意图,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杀我,却一次又一次的帮自己度过危机,想来也是早便开始猜测自己身份。
对于江栎突然的强硬有些意外,可很快便又傅之一笑,骂了句硬骨头就收起霜剑,向着林中走去。“就你我可不信能闯进皇宫。”
白脸儿渐行渐远,江栎也终于松了口气,原本就觉得这人恐怕是对山庄多少有所忌惮,事实上也赌对了,可向着林间越走越远的白脸儿突然顿步回头向自己招了招手,江栎一愣,可转念又看到他腰间的菉玦,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把剑还我!”
“你好烦,都说了不给。”
“你!!”
林声静谧,渐行渐远,两人很快就消失在了潭沿,可没人知道的是,在潭底深处,在江栎疯魔时就一直有双幽暗的瞳孔在盯着他们,比寒潭幽深,比风林汹涌。
...
清街的衙门不知为何被衙役围的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每隔几步便有一名衙役,虽都是拿着棍棒,可路过的行人总是投以异样的眼光。无他,只因这些人均是凶神恶煞的模样,格外令人恐惧。
“万主簿..哦不,应该叫您万县令了,恭喜恭喜!”衙堂内,魁梧汉子坐于侧座,双手抱拳对着首位老者恭贺,仔细一看,两人正是昨夜出现在伽音寺的信徒老者与狼烟二当家。现如今方栒突然离世,在这屹安县内无论是资历还是德重,都无人可比这位年事已高的万主簿,二当家恭维一句万县令其实也是迟早的事。
“呵呵,二当家说笑了,如今方县令尸骨未寒、人心未定,老朽又年老体弱,怎开得起这样的玩笑?”万主簿佯装不悦,并伸手示意身边的衙役退下。
那衙役得了眼色,看了眼座下来历不明的凶恶汉子,本想提醒老者要注意这人,却又被万主簿的凌厉眼色给镇的脊背发凉,直闭口不敢再言,带着堂内几个衙役褪去。
而那二当家则安然正坐,将这些尽收眼底,待衙役走后。挥了挥手,身后帘席渐渐印显了道身影并逐渐拉进,随后便见一与满目横肉的衙役走了进来,手里还推着一被捆绑严严实实的麻袋。将麻袋推倒扯开,从中露出了一血迹斑斑的男子。
二当家一跃而起,壮实的身子走到那面污血染的男子近前,一把揪着他的头发让得其露出面容:“嘿嘿,万老,您要的人给您抓来了。”
万主簿凝重走下首座,到奄奄一息的男子跟前蹲下,呼吸急促的伸出微微颤抖的枯手抚摸上男子的脸颊轻声呼唤:“宗显..宗显..你醒醒。”
朦胧之中听到呼唤,那被捆的男子艰难睁开疲倦的双眸,却是在眼中看到这堆满了笑容的万主簿,失神之后又闭上了双眼。
万主簿见状,也知晓了他是什么态度,面目伤如变脸的戏谱般变换了个脸色“带下去吧,记住!务必要让他招供。”
“是。”
衙役走后,二当家再把目光递向万主簿,只见他已蹲在被麻袋沾上血迹的石砖上,用着块棕绿绢布不断擦拭着浸上地面的血迹。“这些事可以叫下人来的。”
“断剑山庄里可没有下人。”
二当家顿时明悟,道了声告退便出了内堂,他走后,万主簿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满是污渍的绢布重新揣回衣衫,在条条细密光缝下,再次坐上了高堂的软座。“有些事自己可为,有些事自己不能为啊。”
...
入了后院,一衙役模样的从柱后走到二当家面前,恭谨对着其抱拳道:“二当家,让他们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