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他也会望向那个仍旧坐在教室后面角落处的吾惟，经常是那副抬头望着天花板，两手下垂的姿势。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很久没有过去与吾惟说话了，可每当他往教室后排方向走去的时候，经常会被一些事情堵住，不是忙着交作业，就是被同桌问数学问题，还有一些其其它它的事，搞到后面就不了了之了，以至于时间久了，他现在都没想着要去找吾惟。

今天最后一节上体育课，教室里的学生不是一般的兴奋。总觉得是占了全校其他学生的便宜，可以比他们更早下课，似乎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在饭堂不用排队。去往田径场的路上，他就自己一个人，有些孤零零，校园里的嬉笑声不断仍是阻止不了这丝孤独感表现为脸上的淡漠，或是对待所见事物的一股不厌其烦。

其实他本应该很习惯了，但仍旧难以挥散那种该死的感觉。目光冷漠的直视前方，似乎有三俩男生撇了他一眼后，悄声碎语。他目光投去，那些人便停下，快速与他路过。他没怎么放在心上，径直往目光直视的地方走去，因为在那远远的拐角，一棵树下坐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的男生：吾惟。

“怎么现在才下来，你看你同桌都打球打得一身汗了！”吾惟微笑着看着他。

他看着篮球场上汗如雨下的黑脸胖子同桌，转过头和吾惟说道：“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打？”

吾惟撇撇嘴，道：“不想跟小孩玩，一个个运球投篮姿势那么傻，要是我是他们，一定不会上去打，要是给女生看见得多丢脸啊！”

他不知道吾惟说的是真心话还是玩笑话，便不打算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句：还好吧！

“你不上去玩一下吗？”

“不了，我不会打篮球。”

“一整个体育课什么都不做的话，有点说不过去哟！你不会是因为我刚才的话所以才不去打篮球吧！我刚才就是开开玩笑，不要太当真，其实我也不会打篮球，哈哈”

他微微笑道：“没有，我是真的不会打。”过了一会儿，他又加了句“要是有人打羽毛球就好了，会点儿。”

“羽毛球啊！这个难说，几乎是没有，上几次体育课你也是见到了，就几个女生在玩，拍子在头顶挥来挥去，也没见着几次不落地。”

吾惟看向他，满脸笑容，道：“况且，即使你不介意她们不会打，你也不会和她们一起玩，毕竟她们都是女生嘛！哈哈”

他有些尴尬，右手手指按着半边眉，半笑半不笑。突然，他发现吾惟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继而变得不屑，口中不断重复道：“恶心～恶心～恶心～”

他感到莫名其妙，于是顺着吾惟的目光看去，转过半个身，看到了从教学楼直道下来的一位女老师。他依稀有点印象，记得之前在班主任的办公室见过，后面才从许多同学的谈论中知晓她是学校的心理健康老师。

身边的吾惟说了声：“我不想听老女人讲话！烦死个人。”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半走半跑的离开。

在老师走近之前，他先道了声“老师好”，还以为老师就这么路过，但好像老师半点没走的意思，竟开始和他聊了起来，让他觉得有点不适应。

只不过他没想到，老师聊的跟先前吾惟和自己聊的竟是差不多的话题，所以回应得很是轻松。但是老师听完他的回答，表情却是带了疑惑。老师带有试探地委婉问道：“你之前没有打过篮球吗？”

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打是打过，但也就是和几个相熟的一起玩。”

“哦！那你们有没有去参加一些比赛？”老师似乎觉得自己讲得不够清楚，补充解释道：“就是学校举办的或是省举办的那些篮球比赛。”

他笑道：“我们几个都是不会打的，哪敢去参加什么比赛。”

听完他的话，老师也笑道：“我还以为你这黑皮肤是打球、锻炼给晒出来的。哦，那之前和你玩的同学有一起来一中读书的吗？”

他一直噙在嘴边的微笑，有那么一霎那僵硬，模糊笼上了脑海，有一丝无主的空白，以至于他半张着嘴巴，迟迟没有合上。待得思绪拉回，他脱口道：“没有，他们去别的地方读书。”

女老师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从他那一丝突兀的僵硬到回答时笑容的锐减，女老师一直放在心上。只不过女老师没有过多追问，而是询问道：“那你喜欢什么运动？就是一些比较擅长，喜欢的。”

他直接回答道：“我喜欢打羽毛球，初中的时候经常玩，算是会一点儿。”

“这样子啊！”女老师很感兴趣，笑意也浓了几分，她开心道：“我也很喜欢打羽毛球，而且我以前读大学可是学校的校队成员。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玩一下？”

他高兴地点了点头。不远处教学楼方向，有个女生唤了声“瑶姐”，便见女老师开心地回头朝她招了招手。那女生一走近就凑近挽住女老师的手，长发齐肩的她，低着头，两边的脸颊被遮住了大半，虽看不清那脸庞，但犹觉清秀。她拉拽这女老师的手，应该是想叫女老师走了。

“你们先认识一下吧！待会儿还要一起打球呢”

女生明显有些不乐意，整个人偏转了一下角度。他则有些讷讷的站着，脸上似笑非笑地呆板。女老师看着他们这副模样，继续催促道：“你是学姐，你先说。”

女生不情愿的说道：“我叫安姚叶。”女老师摆了摆被女生牵着的手，那女生才继续说：“我姓安，叫姚叶，姚是女加上预兆的兆，业是落叶的叶。”

他点点头，说了几声嗯。只不过想要介绍起自己却是有些不习惯，心里说不出的别扭，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你好！我叫……”

恍惚之间，他整个人颤抖了一下，站的位置与刚才偏转了一大截。怅然若失伴随着心生恐惧，他望向原先站立的位置，忽而转向向风雨操场走去的两人。女老师转过头，边走边说道：“自由活动的时候，一定要过来哦！”

他挥手示意了一下，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回答道：“好。”

“怎么了？”

他循声望去，麻木的表情露出微笑，是胖子。

胖子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很明显洗过的脸和手，只不过那汗臭味挺是顽固。

“过去上课了，老师在催了。”胖子双手推着他往班里人群汇总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说道：“等一下我们要学那个体操，我听袁昔他说，挺重要的，好像是元旦的时候要体操（这两字连在一起上传不了，阻隔一下）比赛，历年来班主任都很重视这个。说起来学校除了拔河比赛和这个体操（这两字连在一起上传不了，阻隔一下）比赛，几乎就没什么像样的比赛了。我就看不明白了，篮球这么好的运动为什么就不多搞点比赛。我就这么个优点，想在别人面前展示一下都不行，唉！学校一谈到这个就说什么“你们现在要以学业为重”，也不能说学校没道理，确实打球手脚脱臼骨折的真不少。对了，今天下午我们要跟七班约个球赛，你来不来！…”

两人朝着人群走去，胖子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只不过这次这个倾听者有些心不在焉。

他如约去了风雨操场。风雨操场建在学生宿舍一楼，场地很是宽阔，操场靠外摆了好几张乒乓球桌，这里的羽毛球场地有些陈旧，地上那白色的界线，褪色得只是轮廓可见。里面些些许许学生正打着羽毛球，多是班里的女生。

她们抡着学校的铁拍，直直抬着头等待着球靠近自己，然后再跳起使劲拍去，只不过蓄了好久的势，仍是避免不了球掉到地上或是打到自己。

他嘴角浮现出些许笑意，内心不禁嘀咕，自己以前是不是也是这么过来的，实在好笑。看着她们那么抡拍，他不禁为拍心疼，好好的拍经得起几回往地上蹭，还好是学校的铁拍。

继续往里走去，他看到了正玩的起劲的两人。两人循规蹈矩地打着，并没有过多的花式，隔着远远的距离嬉笑非常。令他有丝意外的是，竟然有球网。球网很明显是老师带的，看起来并不旧。

老师远远便看见了他，笑着举着拍朝他挥着。看着这场面，那本已被他说服的内心，似乎又有些波动了，还好脸黑，看不太出他脸上的紧张。只不过他是受感受的那个，一股热气漫上脸颊，记得老师说过，这是肾上腺素分泌过多。

女老师在满脸表情不愿的安姚叶面前，笑着想把羽毛球拍递给他。他没有多看球网对面的安姚叶，他可以想象对面那个女生的表情，这令他心里头不是滋味，很不好受。他微笑着对女老师道：“你们打着先，我先看你们打一下。”

“也就剩下十几二十分钟，再看一会儿都下课了。”女老师笑着将拍放在他手里，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没关系的，姚叶只不过是跟你不熟，一时间不太习惯，你们多多接触就是了。”

他左手有些不安的握着拍，右手拍了一下即将转身的女老师的肩膀，小声道：“她球打得怎么样？”

老师笑着回应道：“放心吧！她不会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