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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差点就这么定下来了!不知道那老小子发了什么疯,我勒个牛皮妈妈的,诅咒他晚上上个厕所被夜壶淹死,吃饭被饭噎死······”

一路骂骂咧咧地,林飞羽回到了驿馆,他是奉州军团驻京城首席代表,原则上是干三年就滚蛋的,所以并无府邸,目前寄居京师东南一无名驿馆内。

刚到驿馆,林飞羽就两腿一蹬,跳上被窝,心中憋得是老大的怒火,问题的关键又在于,林飞羽他似乎的确是对的,“哼哼!就看这京师城破之日,那灾难般的末日到来之时,你们且是何表情吧!”他恨恨地想到。

转到今日在朝廷之上,朱辅国的出兵三论一出,群臣激愤,都摆出了一副誓要和胡狼血拼到底的摸样,所以后来林飞羽大声斥责并指出胡狼的进军路线,如此强度的强行军就是为了在军方反应过来之前夺下一路的关隘,为大军直逼平城京师铺好道路,但是当问及他所谓的“大军”在何处时,林飞羽只能老老实实的表示虽然现在看不见,可是它一定会在不远的将来,突然杀到皇城脚下,给在场诸位一个大大的惊喜!

于是,可惜,几乎所有大臣(至少是智商还算正常的人类)都认为这个理由说服力太低,他们有的突然对脚下的木板很感兴趣,有的突然眼神飘渺地盯着林飞羽,有的对朝服的款式表示了很高的积极性······最后,还是老泪纵横的朱辅国突然想起了他,问道胡狼一向不善攻城,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天京坐拥坚城,一万守军即可支撑一年之久,就算胡狼打来又能怎样。对此,林飞羽眼一白,我怎么知道,水无常形,战无常势。这下子,仿似捅了大马蜂窝,林飞羽算是真正得罪了元汉这些股肱之臣们,大臣们纷纷请求要把“扰我元汉国威的林贼拖下去斩了祭出征之旗”,就连那个站在门边,一辈子连个鸡都没宰过的司礼监太监都难得的杀气腾腾地表现出了男子气概。

皇后也看不过去了,全朝都在请战,就你一人顽抗,有天刑监撑腰了不起吗!哼!这次皇室就要给你们打个胜战看看!所以摆摆手道林卿劳累了,暂且下去休息吧,连走个过场的表面功夫都省了。

林飞羽实在扛不住了,发现就一句话,形式完全就变了,不过,他还是诚恳请求道至少等皇帝率军回京,合两军团之力再战。不过就这一个看似正确的建议都被军方的一句“敌疲我盛,正是袭营之时”顶了回去。

于是,林大人就由于“劳累过度”,不得不回到了驿馆“休息”。

不过,由于大帝祖制规定,神策、天齐必须有一军镇守天京,所以出兵一事仍是胶着,不过,一边倒的形势注定大帝的祖制似乎也无法限制这次军事行动了。

此时,驿馆内。林飞羽翻了几个烧饼后,取出虎符,看了看腰间的虎符,林飞羽不禁又自嘲的一笑:“师傅,您交给徒儿的差使算是办砸啦,我没能阻止朝廷那群人对西北用兵啊。希望···”闭上了双眼,林飞羽叹道:“希望您老人家这次错了吧!”

“哼!无用的徒儿!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留你何用!”一个霸气的声音自阴影处传来。

“我的牛皮妈妈啊!哎,原来是三师兄你啊,原先我还以为是小九呢,那小子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比较在行一点。”林飞羽床都懒得爬起来,直接将虎符扔了过去。被称作“三师兄”的那人显然一顿,失望地接过了物什:“又没有吓到你啊,还是瞒不过你,七七,这虎符我就带走了啊。”

林飞羽眉头一皱,感觉后脑一片黑线,一阵风刮过,一把刀片已经架在了三师兄的脖子上:“都说了多少遍了!再听见叫我七七就灭了你们!”

“有话好好说嘛,七七。”三师兄感觉脖子一紧,赶紧正色:“不,那个阿七。”

“说吧,师傅吩咐你给我传什么话。”林飞羽收下利刃,转身抓了一个茶碗倒茶。

“阿七,师傅令你立即死掉!”

“汩汩”的倒茶声戛然而止,林飞羽闭上了眼睛,“噔”地一声茶碗放在了木桌上,“师傅···他老人家···”林飞羽缓缓拔出床边的长剑:“不会是脑溢血又发作或者做梦梦游到颠倒了虚拟和现实吧!”言罢,还未等三师兄反应过来,长剑已抵住了他的咽喉。

“嘿嘿,阿七啊,你还是这么风趣,把剑放下吧,师傅不是令你自裁,是叫你‘被杀’消失。”三师兄往更阴影处缩了缩,企图避开剑锋的寒气。不过,一段时间后,迎来的却是林飞羽火热的一拳:“牛皮妈妈的!老是说话留一句,小心下次不慎干掉你!”

“嘿嘿,没事没事,你是师傅钦点的虎符持有者,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叫你死呢。”三师兄笑道。

“像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人···真是千年罕见!不过师傅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林飞羽摆了摆头,叹道:“罢了,我不是杨拓、种奎,早点卸掉这副担子也好,管他什么帝王权谋,随他去吧。”

三师兄听道:“阿七,我倒是能猜出一点五老的用意,但就这一点,就够吓得我夜不能寐了。”

“就你?···”林飞羽刚想挖苦两句,但是瞧见三师兄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冒在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

三师兄苦笑道:“五老可能想的是···胡狼破天京!”

“开什么···”林飞羽打住了话头,因为从这个一贯嬉皮笑脸的三师兄身上,他感觉到了一股凝重,这种感觉他以前也多次感受过,那是一个将死之人赴死时的悲怆!

“那个老头子,一直奉行和策,能不动刀兵,就不动刀兵。可是,你也看见了,就为了那三个微不足道的理由,他竟然抛弃以前一贯的谨慎的政策,连等来皇帝的神策军的时间也不给,你不觉得奇怪么。”缓缓开口,三师兄所说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敲在了林飞羽的心口。

是了,那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听来牢不可破,事实上却是如此的不禁推敲!东南大涝,大涝难道人们不会逃荒么,而且东南有御天军团驻守,真到了青黄不接之时,大不了实行战时条例,粮食按人口分配,东南是翻不起多大的乱子的!

然后是敌疲我盛,敌疲是没错,但我军目前人心惶惶,并不是盛啊!而且最重要的是根本不知道来犯的胡狼的详细情报,就这么冒冒失失去打,很容易被引进圈套。

最后一个理由就更是令人一笑了,皇帝天威?如果京城到时都丢了还谈个什么天威!!元汉的脸面只怕都在此朝此代给丢光了!

脑海中迅速闪过这几个念头,突地一个可怕的事实浮现在了脑海中,林飞羽心下一凛,目光突发锐利起来,他蓦地看向了三师兄,张开了嘴,正要吐出那个想法。

“飞羽,关于他我不能说得太多,我只能告诉你,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人,你暂时不能动!而且,你必须,今晚就消失在朝廷之中!师傅让我带的话就这么多了,如何取舍看你的了。”三师兄总是能看穿林飞羽的心思似地,一言即点出了要害,不过,对于林飞羽,事情变得更为复杂了。不过,天刑山的人,从来都不会违背天刑五老的旨意,林飞羽什么都没说,只是鼻子里“哼”了一声。

“好了,飞羽,我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和你见面了···”三师兄深知林飞羽的秉性----谨慎却鲁直,只好心中叹了口气,转移开话题。

“这···三···师兄···”林飞羽感觉自己喉咙一紧,他知道天刑山下山的人都有自己特别的任务,只是不知道三师兄被给予了怎样的一个任务。不过,他知道,从天刑山出来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只不过,这意义并不属于自己。而且明知道自己是他们手中的摆布的棋子,却还只能奋不顾身的跳下去,可能,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吧。

似有千言万语,林飞羽最终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

三师兄此时倒是又恢复了正常,哈哈一笑,摸了摸林飞羽的头,弄的他头发一片杂乱:“来来来,像小时候那样躲在三哥的怀抱里尽情的撒娇吧!不过这次任务对我还不是小菜一碟,哈哈~,七七啊,倒是你比较危险,外面突然多了很多高手,我都差点被发现,这次,你不好死啊。诶,七七,你拿刀干什么啊,呵呵,小孩子不要玩刀,雪蛤妈妈的,你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哇,砍我干什么,别啊,救命啊~~~~~”

翌日,驿馆林飞羽房间之中发现了一具尸体,那尸体已然面目全非,但身高体型均接近于林飞羽,而林飞羽确于昨日进入驿馆后再没有出现。鉴于林飞羽敏感的身份,当天不知多少无辜的守夜高手们被自己的主人一巴掌抽的吐血,然后被勒令滚回去搞清楚林飞羽究竟死了没有。当然,结果只能是被再抽一个巴掌。

不过,很快这些势力就不再关注这件事了,因为有另一件更为吸引他们目光的事情出现了。

林飞羽“死”后第三天,驻于皇恩桥的胡狼先锋军团竟然不战而退二百里,切住了帝国壶关往天京的道路!与此同时,元汉的情报人员们瞪圆了眼珠,因为不久前还在并州城打杀掳掠的胡狼主力也从情报网中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为了这事,孔毕差点和情报部的头打起来,你说再怎么,好几十万的异族也不可能突然消失了是不?情报部的那位大人也挺倒霉的,本来并州一地的情报系统就是帝国情报史上一个畸形的存在,因为帝国的主要威胁来自于北方,所以并州的情报处总督都是帝王直接任命的皇室显贵,而这些人,历来都只是去挂个名,去所谓的边防镀镀金而已的,情报处历任处长对于并州都是放之任之的态度,要钱我给,要人我也给,大不了上奏朝廷是某某侯,某某公亲口讨要的,所以并州一地的情报处成长为了一个畸形臃肿的机构,情报的处理、裁决,一般也就送不到天京了,它就如同情报总处身上的一块毒瘤,除之不敢,留之可恶!

如今,当军队的重要来源都寄希望于它时,它只能手忙脚乱地将刚刚准备的一批人员送往并州,以期有所斩获。

但是长久的隐患已到了爆发的时刻,亡羊已补不了牢,情报处自食恶果,数十万的胡狼凭空消失,他们就愣是找不出究竟原因何在!

孔毕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只是盯着情报总处都军----何临。何临也一言不发,老实的站在孔毕对面,但是身上的薄衿已被汗水打湿。这个情况,请各位想象一下一个一米八五的虬髯大汉怒目圆睁,铁拳捏的“咯咯”直响站在你面前,然后一直不说话,再然后你身高一米六多点,体重一百斤,常年出入风月场所导致身体条件不是很好,此时被一上述男子面对面不足二十公分的盯住了,随时要爆发抽你,你是什么心情?

何临就是这种心情,现在他都快要哭出来了,朝中谁不知道这孔毕是个二愣子,当年是个连陛下袍子都敢拽的硬角色,如果他发起疯来,把自己怎么样了,估计自己连个讲理的地方都没处去。

“喂,何大人,我知道这并不是你的错,也知道你已经尽了自己最大努力去搜集消息了。”好不容易,何临终于听到孔毕吭声了,登时,心里一紧,几乎当场软下身子去,不过,隐隐约约的,他听出孔毕并无怪罪自己之意,赶紧把腰板一直,接着听道:“不过,何大人,你知道的,现在实乃我朝生死存亡之刻,当此危急,你身为情报总处都军,却不能提供我军急需的信息!令我军如今不敢擅动,令并州一地父老兄弟惨遭胡狼蹂躏!朝廷总要找个人出来向百姓交待的!其罪按律最轻也当作渎职处理,你可知道,渎职一罪当处何刑!”

听着听着,何临冷汗顺着额头不断滴落,渐渐地能在脚下形成一个小水潭了,当听到“当处何刑”四字时,他不禁脚下一软,好似一滩鼻涕虫一般黏在了孔毕腿上:“孔大人,救我,孔大人,求你救救我,叫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是的,都答应!”

孔毕鼻孔里“哼”了一声,他平生最看小人与懦夫不起,若不是这何临还有大用,他真想一脚将这个软脚蟹踢回娘胎肚子里去。

见孔毕脸色不善,何临也是为官多年,马上猜到了孔毕心里所想,赶紧抹干净鼻涕眼泪,匍匐在地上等着他的发落。

“何临,本都(孔毕官衔是天齐军都军)不喜打哑谜,就跟你明说了,明日朝议时以此‘紧急’信息示众!”孔毕从怀中掏出一张四方的羊皮纸,眼神凝重地交给了何临。

何临接过了羊皮纸,目光才扫视了几行,就不禁“呀”地一声直立起了身子:“孔···孔大人,这,这···”孔毕虎眼一个雄视,何临登时不敢再“这···这···”了,“此事若成,何大人你是首功!此事若不成,你也不过晚死片刻!”孔毕的话铿锵有力,震得何临的脑袋“嗡嗡”直响。

“身败名裂还是可能成为英雄,何大人,给个准信吧!”孔毕鼻子里“哼”了两声,表示他对何临这么畏畏缩缩已经感到十分地不耐烦了。

何临一言不发,不过手却捏紧了羊皮纸。

“看来,我们只能成为敌人了,何!大!人!”孔毕慢条斯理的吐出这几个字,心下一阵懊恼,这何临不掺和的话,事情十分的麻烦啊。咬咬牙,孔毕就要离开。

“孔大人,若不能成为您的敌人,那只能成为您的仆人了是吧。”何临突然抬起了头,竟然是毫不畏惧的看向了孔毕。

“怎么···”孔毕正要阐明双方并非主从关系,而是“你情我愿”的“合作”关系,却被何临粗暴的怒吼打断了。

“牛皮妈妈的!老子干了,陛下知道了也不过一死而已!孔毕,我要你记住,我何临,将是主宰未来三十年帝国国运的关键人物!”

孔毕笑了,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历史总是如此有趣,无数的人、事、物,如流星般出现,又如陨星般逝去,一颗接一颗,没有在天空留下自己的一丝痕迹,但是其中总有那么一两颗,它的出现,闪烁了天空,成为恒星的存在,影响了后代万世。何临,这个本来应该在本职工作上混迹一辈子然后领个退休工资养老的元汉第六十二任情报总处都军,他没有食言,真的成为了那众多影响深远的恒星之一,帝国三十年的国运,将因为他明日朝堂的那一封奏章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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