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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货郎越跑越近,这下村里其他人都看见了,顿时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路张望起来。

要知道对于这个秦岭深处的巨岭村来说,卖货郎可是相当不一般的人物。大家地里种的山里猎的河里捞的,都必须经由这仅有的一位卖货郎去换钱,或者直接换取卖货郎背兜里千奇百怪的物品。

小河家烧的炭也不例外,每次烧出来一窑都要码好包上油纸屯在床下,等卖货郎来收走。这样换来的钱才能让小河爹买上一大袋粟米,或是一碗香辣得好酒解解馋。

小河知道卖货郎下次再来又要三天,再加上自己生辰一定会被酒爷灌醉,错过这次说不定要十天了呢。手上这黑狼牙看起来相当威风,如果能换回十个铜钱就太好了,说不定还能再找卖货郎加一块麦芽糖呢!

想到这里顿时有了力气,一个挺腰,把地主家的傻儿子顶了个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然后小河又是向着地主儿子眼前踢了一脚灰,迷得地主儿子不断揉眼咒骂,才向卖货郎跑去。

才跑出两步,就听见已经跑拢村口的卖货郎气喘吁吁撕心裂肺的大叫:“土匪来了!”

空地里所有人听见都是一愣,然后立马都像被蝎子遮了一样跳了起来。豆腐娘蒲扇一扔就闪身回家关了门。宰羊人着急忙慌得捏起案板上的一块羊肉就往家里跑,然后出来再捏起一块羊肉又进了屋,也不知道他这样啥时候才能收拾完外面案板上所有的羊肉。连地主家的傻儿子也立马一个打挺爬起来,手里半个馒头往嘴里一塞就往北边家里跑去,只是不知道他家里的地主黄老爷这时候起床没有。只有西边枯林里的樵夫走出出林子,哐的一声放下斧头,刚好把旁边迷迷糊糊的酒爷给惊醒了。

但这打个屁全村都能闻见的小村是在没可躲可逃的地方,早已埋伏好的土匪从村子四处钻了出来,给每家人都来了个惊喜。冲回家的地主儿子和只穿着内裤的地主爹被两个举着大刀的土匪从屋里给架了出来。宰羊人家破败的木门也被一帮土匪三五下砍破,人给一脚踹了出来。转瞬间村里所有的人都被凶神恶煞的土匪赶出来围在了村中空地。

小河根本就没跑出空地,吓得他缩成一团躲在人群中间。

一个身披虎皮头戴虎头帽的雄壮大汉从土匪中走了出来,擦了擦额头捂出来的汗,一口浓痰吐在了地上,砸起三寸高的尘土。

他满意得扫了下这群待宰的羊羔,抬手抱拳大声说道:我们白龙门这次经过巨岭村,主要是为了去到那秦岭深山中,除掉山中吃人凶兽,保佑一方平安。我们一贯都是锄强扶弱除暴安良,拒绝暴力拒绝强迫,希望大家有钱出钱,没钱出粮,资助我们进山杀掉凶兽!

大家大眼瞪小眼一动不动,似乎都没听懂这土匪头子在说什么。

土匪头子皱了皱眉头,又放慢语速讲了一次,结果所有人依然完全无动于衷。

虎头匪顿时失了耐心,哗一声拔出大刀高举过头,大吼一声:村里最有钱的给我站出来!

村里人被吓得缩成了一团,然后所有人不约而同都看向了同一个人。

只穿了内裤的地主黄老爷一下瞌睡被吓得无影无踪,不断边向后缩边拿旁人的衣服想要挡住脸。

可惜虎头匪已经两步走过去,一把抓过地主瘦弱的胳膊把他从人群人扯了出来。

黄老爷一下跪在了地上,说:“我没钱啊大爷,你看我穷得连衣服都穿不起,瘦得裤子都提不上,吃了上顿没下顿,哪儿像有钱的人啊!”说完还提了提真的快要垮下来的大裤衩,表示已经瘦得脱了形。

虎头匪一个头两个大,大手一挥,让小弟去刚才地主老爷家搜,果然啥也没搜出来。又让小弟去了几家人屋里,果然全都是空手进空手出。

虎头匪内心感慨巨岭村的穷真不是吹出来的!但肯定也不能在兄弟手下面前失了面子,只能再次凶神恶煞得吼道:“那你们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都拿出来!贼……我们总不能走空吧!何况还是为了大家伙去山里杀凶兽呢!”

村里众人互相看了看,感觉不拿点东西出来估计人家土匪大爷面子上确实过不去,于是都摸摸索索得在身上掏来掏去,向土匪献上自己能拿得出手的“宝贵东西”。

卖货郎最爽快,从背兜里翻了半天拿了一块破布几只竹蜻蜓放在前面,樵夫转身抱了一大块根本没劈开的树桩扔在地上,然后也宰羊人在案板下拿了一块明显骨头过多已经干瘦发黑的肉排放在树桩上,接着豆腐娘拿了一块已经泛黄发酸的豆腐也递了过去。地主儿子在老爹眼神不断示意下,依依不舍从褂子下面夹在裤裆一上午的半块馒头给放在了土匪面前。

小河看土匪实在凶神恶煞,怕不给点东西伤了谁可了不得,就从地上捡起那根沾满灰尘的狼牙扔了过去。

只有站在人群边缘的酒爷依然无动于衷,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天边若有所思。

虎头匪看这乱糟糟的场面就火从心起,这村里都是些什么人啊,搞来搞去就收了这么些破烂玩意儿,是打发叫花子么?!看来不下点狠手让他们见见血是不行了!

虎头匪左右环视,想选个绝不会失手又涨威风的来杀鸡儆猴。

看了一圈就地主儿子长的最肥,于是两步上前提着富贵耳朵拎了出来,右手一挥一个巴掌就呼向了富贵脸上!

眼见着地主儿子的肥脸蛋已经快要被这个巴掌给扇了个结实,但虎头匪下一瞬发现自己的巴掌居然落了个空,胳膊在空中挥了个完整的半圆,还差点把自己甩了出去。

定睛一看本来就在眼前的胖小子居然原地消失了,再抬头一看居然已经躲到了人群的最后面。

虎头匪尴尬得看了眼兄弟们,还好大家也都一脸蒙圈的样子,并没有搞懂这小子怎么跑过去的。

这时候地主黄老爷也面露尴尬,转头小声对胖儿子说:“没出息跑什么跑,打一巴掌又不疼……”

没想到这句小声说出来的话,被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虎头匪面子更是挂不住了,一下跳过去抬起腿就要把富贵蹬翻。

这次富贵倒是听了地主老爹的话没有躲闪,双手抱头转身把屁股留给了虎头匪的脚。

虎头匪的脚终于结结实实踹到了富贵的屁股上,但也许是富贵实在太过敦实,虎头匪用尽全力的这一脚不仅没踹翻富贵,反而把虎头匪给反弹了老远,一屁股坐在地上和其他土匪大眼瞪小眼。

面子这下彻底挂不住了,虎头匪恼羞成怒从旁人受伤哗啦一下提起了他的九齿连环大刀就要过去下狠手。

正在这时,旁边头戴豹皮帽的长得像竹竿的二当家突然插话问了一句:“老大,咱们要去捕杀的那个凶兽,是不是形似巨狼,体长两丈,牙长三尺?”

虎头匪刹住了脚步,没明白二当家这时候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看二当家面色紧张不似胡闹,于是认真想了想,点头确认。

二当家脑门汗都出来了,清了清喉咙又问:“这巨狼是不是全身漆黑,连爪牙也都是黑得发亮?”

虎头匪更是莫名,不耐烦得答道:“是啊,之前幸存的人描述的样子,你不是也听到了么?”

二当家终于不再发问,颤巍巍得从地上捡起小河之前扔过来的兽骨,在破破烂烂的衣襟上把尘土擦干净递了过来。虎头匪一愣,接过来仔细摩挲掂量一番,弯曲尖锐,确实像是兽齿漆黑一根。长约三尺,手感实沉,血腥味十足,不像普通兽骨。难不成真是那巨兽之牙?

虎头匪心里一紧,赶忙收起大刀,双手捧起黑牙,在人群中找到小河,轻声问到:“这兽齿你拿来的?”

小河没明白为什么土匪这么关心这支狼牙。

虽然那黑狼确实身形巨大,但并不是兽性凶残的动物。何况村里大人都和那黑狼打过交道,也没听说谁真的被黑狼吃掉啊。

于是小河躲在宰羊人身边,对土匪轻轻说:“捡的”。

虎头匪一阵头晕,这也能随便捡?

他又清了清嗓子,弓腰拱手,摆出一副谄媚的样子向小河问道:“请问是在什么地方拾得?”

小河心生一计,干脆把这群土匪给引到树林里,那黑狼现在应该已经恢复了力气,看这帮土匪的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仙法肯定啥不掉黑狼。于是小河正色指着村西树林说道:“我早上去砍柴,看见一只牛犊大小的巨大黑狼在树林里狂奔,一不小心撞到了树上,掉了一颗牙跑掉了,于是我就把牙捡回来了。”

这下不仅虎头匪和其他土匪无言以对,连其他村民都面面相觑默不作声,心想这编得也太离谱了,谁信啊。

土匪头子正准备发作,这时二当家豹头匪悄悄走过来在土匪头子耳边嘟囔了几句。虎头匪越听脸色越难看,还顺着二当家豹头匪指的方向仔细看了看那几个特别的破屋子。

果真如二当家所说,这小破村子里面好多房子都是用巨大的兽骨所造,连那个一脸酒气的老大爷的躺椅都是几根不知名巨大兽骨搭起来的。

虎头匪再一想到刚才自己全力一巴掌居然连个小子都没打到,顿时冷汗四起,感觉身边这群衣衫褴褛的村民形象都高大了几分,自己肯定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于是也不追究小河那信口开河编的故事,恭恭敬敬向四周做了一圈揖说道:“既然这位小兄弟说那凶兽就在树林里,那咱们白龙门也就不多做叨扰,就此别过,大家早点休息。”说着就想招呼帮众赶紧走。

但这时候村里所有人都面色突变,一同望向天边,只见万里无云的天边,突然间霞光万丈,五彩光芒甚至压过了湛蓝的天色,向巨岭村这边靠近。

豆腐娘卷起了袖子,樵夫把巨斧提起捏紧,宰羊人手探向腰后握住了宰羊刀。

地主老爷和他的胖儿子也站直了身子面向天边。

酒爷皱起了眉头,淡淡得说:“嘿,还真来土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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