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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庆曾经在贴吧上看到过这么一个问题。

人这一辈子到底能咸鱼到什么程度。

贴吧上面的回答也是各不相同,但陆庆见到过的最多的回答就是,一个人吃,一个人住,感受着潮涌一样的孤独然后继续吃了睡睡了吃,看看电视看看小说偶尔激情上头会出现三分钟孤独热度然后再次躺平,咸鱼偶尔也会被师傅翻翻身,但能让他们翻身的只有长度不够的手机充电线。

陆庆曾经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毕竟自己一个意气风发的有志青年怎么会沦落到那种惨绝人寰的地步,但是直到现在陆庆才意识到,他好像比帖子上说的还要离谱些,电脑上的电子简历写了又写删了又删,陆庆才发现他这近乎四分之一辈子的人生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值得被写进这个近乎代表着他未来的文档。

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落到了陆庆的电脑桌上,陆庆觉得很温暖,闭着眼睛像是小区花园里的老大爷一样躺在椅子上享受着。

他好像已经接受了咸鱼的设定。

毕竟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

盛夏的晚风吹动着窗外边的树发出沙沙的声响,还有着嘈杂的车声和交谈声,被窗户隔着的,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太阳与月亮的交替轮转,不知不觉间,陆庆已经毕业快要将近一年了,已经从当初一个流着鼻涕瞎晃悠的小屁孩儿慢慢的长大了。

他们说青春是一首不留遗憾的诗,但陆庆却觉得自己的这首打油诗里全是遗憾。

陆庆曾经追番看到《CLANNAD》的时候,抱着枕头看着星星脑子里都在想冈崎朋也好惨,冈崎汐也好惨,堕落了五年好不容易想好好地生活,但最后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汐和渚一样倒在自己家的怀里死去,那一句‘能哭的地方只有厕所和爸爸的怀里’,更是让陆庆哭得一塌糊涂。

但是回过神来才发现,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好像和冈崎汐没什么差别。

他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陆庆还记得院长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平时爱喝点小酒,但对小孩儿还算不错,孤儿院里的小孩儿并不多,算上他也才四五个的,他是最小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领养的小孩儿。

从他十四岁离开之后,那座孤儿院就被当地的地产开发商推掉了,于是在这座小城市里唯一能承载他愉快回忆的地方也消失了。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孤儿,据那个孤儿院院长的说法,他是被他的母亲亲自交到孤儿院的,但自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来看过他,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只会每个月准时准点的往她留下的银行卡里转两千块钱。

作为一个从吃奶开始就是一个人长大的小孩儿,陆庆也不是没想过去寻找自己的亲人,他几乎用尽了他能想到的所有方法,比如说找警察求助,辗转忙碌了半天最后也只得到一句‘回去等我们消息’之后就没了下文。

他也学着电视里的那样,去银行找过工作人员,一口一个姐姐的让她们帮忙找找汇款地址,但每一次能够查到的地址都不相同,从申城到巴黎再到毛里求斯,甚至是南非,那个时候的陆庆甚至都不知道这些地方到底在哪儿。

渐渐地陆庆就放弃了,靠着十二岁之后掌握的财政自由,陆庆成了班级小团体里的‘老大’,每一次跟着背着书包的兄弟们并排着往前走,他总是站在最中间的那一个,高兴了大手一挥兄弟们就会人手一根冰棍儿,他就会感受到别人羡慕和敬仰的目光。

在别人还在苦恼着不及格的分数怎么回家向家里人交代的时候,陆庆就能叼着一根棒棒糖坐在后座翘着二郎腿,毫不在意桌子上摆着的一张二十几分的试卷,,其他人只能在家里趴着窗子上憧憬的看着外面的街道的时候,陆庆已经能像个街溜子一样背着手到处瞎晃悠。

“陆庆真自由,家里人都不管他”

这是陆庆听到过的最多的一句话,但其实没有人知道他也会厌烦这种其他小孩子渴望而又向往的生活,一个人在家睡觉的时候,他也会害怕漆黑的床底和走廊,所以他家的灯总是会亮着,一个人玩儿游戏的时候他也会觉得无聊,在看过小说之后幻想着拥有和小说主角一样童年的自己会不会在某一天也会一飞冲天,但在认清现实过后产生的那股无助和迷茫却让他只能一个人抱着膝盖独自承受。

命运是公平的,在这二十年他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你拥有了什么就一定会失去什么。

屋子里的亮光越来越少,陆庆睁开了眼睛,电脑右下角的企鹅图标还是一动不动的亮着,这个所谓的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聊天软件成了陆庆登录游戏的工具,那些曾经稍不注意就会99+的群已经解散的差不多了,会话列表最近的一条聊天记录已经是半个月前,那是别人被盗号发过来的一张黄图。

陆庆伸了个懒腰,关掉电脑收好钥匙出了门。

在这个小区住了这么多年,陆庆也没认识几个邻居,只有门口爱偷懒的保安大爷是个例外,

陆庆住的地方是学区房,小区旁边就是一所高中,物业说是应征业主的要求每天晚上十一点准时关闭小区大门,毕竟对于这些非常注重孩子学习的家长,超过晚上十一点睡觉都是一种罪恶,于是乎过了晚上十一点小区门口的大铁门准时关闭,进出都要大爷拿钥匙给开门。

小区里的住户也联名给物业商榷过,说是想着安个人脸识别系统,但遭到了保安大爷的竭力拒绝,他也不想失去自己仅有的十一点之后才拥有的一点权力,物业也说要安可以,不过得自己出钱,一谈到钱,这事情也就没了后续,反正不安就不安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平时也不怎么用得上。

而陆庆每天没事儿干就会跑出去上网,虽然家里有台二手电脑,但是陆庆还是觉得网吧里的游戏氛围让他更舒服一些,于是乎保安大爷每天晚上都会准时准点的看到陆庆趴在小区门口的铁门上,眼巴巴的等着他开门,这一来二去的也就熟识了。

在门口的保安大爷看来,陆庆就是坨扶不上墙的烂泥,还是从臭水沟里掏出来的那种,人虽然长得不赖,但二十来岁的人了还没个正经工作,女朋友也没有一个,每天除了上网就是上网,说教也不听,总是敷衍两句就跑了,是他教训自家刚出生半年的孙子典型的反面教材。

“出去玩儿?”

陆庆点了点头,凑到了大爷身前

“大爷,晚上留个门儿呗,也懒得我再把您吵醒了”

“不行,小区规定,万一到时候进个小偷儿还得我负责,还有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不知道找个工作养家糊口呢,万一以后要是找了个女朋友,连个正经的工作都没有咋办,以后孩子吃奶上学哪样不要钱,年轻人还是得有点儿向上精神,别总跟个烂咸鱼臭虾一样成天就知道玩儿,你家里的情况我也不是不知道,但这也不是你自甘堕落的理由”

大爷絮叨起来没完没了,七老八十的人还是精神头儿十足,临了还附带一句‘我这都是为你好’,陆庆也只能像个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埋着头聆听教诲。

“找不到啊,这年头应届生找个工作比登天还难,而且我这样婶儿的哪儿还有人看的上啊”

陆庆也确实没扯皮,这年头行情就是这样,像他这样的普通本科毕业的应届大学生,本身就处于一个上不去下不来的尴尬境地,关键他学的还是软件工程这样的竞争力极强的专业,没点真本事想在这个行业混口饭吃那就是痴人说梦,而像陆庆这种大学四年了连辅导员名字都记不住的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年轻人怎么能妄自菲薄”大爷觉得自己这个成语说的非常的好,一副豪气冲天的模样拍了拍手边的保安亭“你要是再不行你就跟着我干保安,一个月三千,刚好小区差人,你大爷我六十岁干保安,你二十岁就干保安,少走四十年弯路”

陆庆觉得大爷说的很有道理,话糙理不糙,但他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儿,不过他也知道大爷也是为了他好,果断拒绝之后逃一样的跑出了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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