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炜真的留下把门了。
不过他也并不算寂寞,何厚仪陪着他,两人站在门外的小花园里。
何厚仪主动递了一根烟给他,徐炜一手接过来另一手则从包里翻出火机给何厚仪点燃,然后自己把烟夹在耳后根上。
何厚仪看着很不解:“什么意思?”
徐炜愣了愣:“哦,我不抽烟的。”
“那为什么带着火机?”
“啊,这个问题问得有水准,内里可有学问。你试想一下,如果发生了车祸,安全带卡死了爬不出来,是不是可以用火将之烧断,如果被歹徒用绳子套住脖子,用刀只怕会割破颈动脉,是不是用火可以将之烧断,如果掉进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山洞里,暗无天日,蛇虫鼠蚁,是不是可以用火……”
“得了。当我没问。”
“其实嘛,世间万物都怕火,尤其是妖魔鬼怪。”
“张嘴就来,水不就是克火吗?”
“水放在锅里,在锅下面放一把火,水就不存在了,你说怕不怕?”
“那是怕锅啊,严谨些起码也得说是怕锅和火。”
“我觉得你才是胡说,还火锅呢。你知道人为什么怕鬼吗?”
“因为人云亦云。”
“一百个人里也不会有一个见过鬼,但一百个都怕鬼,不是因为别人告诉他们鬼有多可怕,而是因为每个人都知道人死后会变成鬼,所以人们不是怕鬼,而是怕死。”
“按你这么说,世间万事的可怕都是源自对死亡的恐惧?”
“难道不是吗?”
“死为什么可怕?”
“我也不知道死为什么可怕,可能人都是求生的,就像树都是力争上游的。”
“我觉得是因为无法预知。”
“你能预知未来吗?”
“不能。”
“那你为什么不怕明天?”
“你相信鬼吗?”
“见过。”
“那你为什么还怕死?”
“你相信神吗?”
“不信。”
“为什么信鬼而不信神?”
“没见过。”
“有鬼怎么能没有神?”
“有神怎会还有鬼呢?”
“因为变成鬼的人比变成神的人多。”
“如果把每个人都变成神,就没有鬼了。”
“如果把每个人都变成神,就没有神了。”
“信神能不怕死吗?”
“不能。”
“那为什么还要信神?”
“那你为什么拜神?”
“我也不拜。”
“那你为什么戴着一个玉雕成的观音?”
“我只是戴着一块雕成观音的玉。”
何厚仪低头用手托起吊坠,放回衣服内,发现香烟就快烧到手了,猛吸了一口然后顺手弹出,一点亮光划过黑暗,掉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地熄灭了。
徐炜鄙夷地“切”了一声,何厚仪朝他勾勾手指,示意让他把香烟拿过来。
“干什么?”
“不要浪费。”
“派出去的烟再要回去是不吉利的。”
何厚仪没有再接话,从烟盒里另抽了一根,刚点燃,李欣雨和肖玲娜就回来了,他只好把烟在地上踩灭,徐炜煞有介事地大叫没素质。
“不能坏了出版社的面子。”
肖玲娜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巾,蹲下身捡起扁塌的香烟包起来才走进别墅。
何厚仪看着肖玲娜,跟了进去,李欣雨看着何厚仪,也跟了进去,徐炜看着李欣雨,最后一个走进别墅。
主人和客人在饭厅一起吃饭,可是彼此并未熟络,加上心事重重,席间话不多,匆匆结束,众人都自觉地把厨余垃圾打包放好,然后在李欣雨的带领下正式开始“凶灵”的寻找之旅。
当他们走进作家的书房时,徐炜情不自禁地暗骂了一句脏话,何厚仪压低声音说:“你不是知道吗?”
徐炜比了一个中指。
书房在二楼,非常大,即便没有80也有70平方米,但却是长方形,李欣雨说是因为后来打通了其他房间扩建的。
冯展蕴随口问道:“为什么只有一个窗户?”
“以前是3个的,爸爸想将一些书架靠在墙边,放一些大块头的书,所以把其中2个窗口堵了。”
整个书房,除了窗子下摆放着一张大书台和一张红木的靠背木凳,其余全是书架和书,可能全国百分之八十的初中高中学校都没有这个规模,藏书之多估计几个人两三天不眠不休也翻不完,所以,虽然何厚仪忍不住调侃了准胖子一句,事实上他对徐炜的慨叹深有同感。
李欣雨接着介绍:“靠墙的书架都是藏书,这边几个书架就是他收集的各种资料,包括从网上打印下来的文章、剪报、文件等,书台旁边几个书架是他的作品、手稿、摘抄、随笔和读书笔记。”
“《凶灵》的相关资料在哪个位置?”
“爸爸好像没有刻意统一归类在一处,我猜想是与他一个习惯有关,凡是出版了的作品他几乎都不会再回头去关心,但他每次创作都会收集大量的资料,可是一部作品用到的其实并不太多,很多素材可以再用,如果将之与某个作品摆放在一起,反而影响他的查阅甚至可能会固化他的思维。所以,具体在哪个位置我也不清楚,但肯定就在书台旁边这几个书架中,因为他不止一次提醒过我不要翻乱这几个书架上的资料。”
“人家都把作品当孩子,他当孤儿。”
“你有几十个孩子就不会再在意其中某个去了哪里玩了。”
听到何厚仪和刘金凤的对话,李欣雨笑了笑。
“手稿呢?”
“应该也在这里。”
“应该?”
“是的,他对资料很重视,但对手稿则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不但随手乱扔,我还见过他拿来垫茶杯,包花生壳,更离谱的一次,喝醉酒了把书房整得天翻地覆,竟然用手稿擦地板上的尿液和呕吐物,责怪他还不认,说自己只喝了一杯,后来才发现原来是喝了假酒,我当然不会相信这套说辞,不过,可能是经过这事,也可能是被我说多了,后来总算答应我把手稿存在书架上。”
“我艹,不会吧,《凶灵》的手稿会不会也遇害了?”徐炜突然飙了一个高音。
“你瞎激动什么,我们找资料就好了,手稿不手稿的你倒不如去看书。”
“爸爸也是这么说,反正都出版了,自然有人帮他留着。”
“不,我的意思是手稿值钱啊。”
“对于他没有意义,对于那些写传记的人才值钱,说白了,那不过是消费他。”
李欣雨不由得多看了何厚仪两眼:“我觉得你和他会成为朋友。”
这话把何厚仪说得有点受宠若惊,连笑都变得腼腆起来。
“得了吧,他想跟你成为朋友多一点。”
李欣雨闻言莞尔一笑,轻声道:“开始吧。”
大家闻言顿时都不约而同地走到书台旁,不光出版社的几个人,徐炜也是,速度之快甚至在其他人靠近时就已经伸手抽出了一个文件夹。
“等等”,何厚仪忽然叫停,他让徐炜暂且先放回去,然后自己拿出手机拍起照片来,谢嘉问他在做什么,他说希望看完后可以按原来位置摆好,3个女孩非常赞同,也照着做。
“我先回房间换一套衣服。”李欣雨对众人说完便走出了书房。
拍照的工作已经做完,何厚仪发现李欣雨还没回来。
“好像去了很长时间,要不要去看看她?”
“你似乎很想看到她。”徐炜不怀好意地笑道。
“滚。”
“我们女生说换衣服其实免不了还要补补妆。”肖玲娜也笑着说道。
“你们女人总能把生活过成演唱会。”
“滚。”谢嘉学着何厚仪的语气说了一句。
就在众人说笑时,李欣雨换了一身运动装回到书房,果然,头发盘了起来,不过,何厚仪看不出有没有补妆,他也不敢细看。
瞥了一眼,便低下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