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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千幻缓缓睁开眸,抬手间手指微曲,轻弹在那仙剑剑尾,黎明与黑暗在身后交替乍现,剑分龙息。煌煌天威在九霄云层之下汇聚成一点,继而爆散开来。

云阵之中剑气青龙被轰散破碎成灰,亿万长风顷刻间止停,空气中弥漫着细散的灰尘颗粒。那斩天之剑没了阻碍直上青霄取大长老首级,却在层云之中忽然崩解,最后光影同天地融为一体。

大长老五窍之中渗出猩红之意,自青苍缓缓落至山巅。气息萎靡,再不复从前半分。

云千幻也扶空而来,坐在大长老身侧。

“宗主养剑五千载,今日老夫得之一见,此生也算是无憾了!”大长老慢悠悠的解下腰间粗陋的葫芦,揭开积了些灰尘的木塞,一股子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

大长老凑近深吸了一口,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然后惋惜的叹了一声,将葫芦递到云千幻身前。

云千幻浅嗅了一口,酒是烈酒,只是这葫芦中仅剩不到两口之余了。小小饮下一口,清酒绵密醇香,入口之时并不灼喉,似饮山上清泉,枝头甘露。

“宗主,这玄天剑宗,自建立起,到如今已经快七千载了吧!”

“你想说什么?”云千幻平静的看着这个迟暮的老人。

“继当年祝馀山一役,宗主已有多少载未曾在这九洲抛头露面了?”云千幻沉默不语。

“自夫人十四年前身殒之后,宗主闭去宗门,退居后山不再问事,宗门日益衰败。想我玄天剑宗六千年前初立之时还是三宗之首,北天之下无人敢妄议。如今外界明面上依旧将我宗同列为仙道三宗之一,实则早已背地里早已将我玄天剑宗自三宗之下除名。”大长老一直以来都不曾动容的脊梁这一刻终于颓驼了下去。

远山天色渐渐迟落,淡淡烟霞晕染山河,风过残花,一片朝阳已下。

大长老起身掸了掸衣上尘埃,“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你的酒不喝了么?”云千幻将葫芦递上前。

“不用了,呵呵。”大长老轻轻摇首。

“最后一口了,便让他留在这葫芦里吧。只有一壶喝不完的酒,才算是好酒,不是么?”大长老的身形如蒹葭柳絮般随风而逝,弥留之际,大长老侧过身来,浅浅行下一礼。

“周寅,向宗主请辞……”

“大长老命牌熄灭了!”

“大长老陨落了?”

“宗主呢?为何还不见回来?”

…………

堂上人影唏嘘,堂下少年脸色登时变得惨白,“师叔,师伯您们可要救救我啊!”

“唉!宗主此次震怒,连大长老都杀了,我等又怎敢插手,此事只能怪你自己糊涂了。”一位长老无奈的说道。

“师妹,你饶过师兄好不好,师兄保证,此事再不会发生了,你求求师傅。”

少女苍白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不忍,闭上双眸不去看少年。

“宗主!”一众长老纷纷起身行礼。

“嗯”云千幻缓缓走至上位坐下,阖目揉着眉心。

“云世侄好重的戾气,老朽是否来的有些不是时候?”殿外爽朗的声音响起,白帝和璇玑自殿外而来。

“白帝见笑了,宗门丑事。来人,将这孽障带下去!”云千幻苦笑一声起身相迎。

“是!”几名弟子正欲架住少年,少年却突然挣脱开来跪倒在白帝身前。

“请白帝救晚辈一命,晚辈感激不尽!”

白帝笑容僵在脸上,疑惑的看向云千幻,云千幻则脸色阴沉的扫了少年一眼。

“不知白帝千里迢迢前来所为何事?”云千幻不理会跪伏在地的少年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来问问世侄可有见过我孙女的郎君?”白帝呵呵笑道。一旁的璇玑脸色有些泛红,强装着镇定拧了白帝一把。

“嗯?璇玑仙子的郎君?”璇玑上仙五千年以来极少问事,云千幻倒还真不知她竟有了心上人。

“不瞒世侄,正是司圣之徒,顾长生。”

“我知道我知道!白帝,晚辈知道顾长生的去向!”少年想都没想就当即插嘴道。

云千幻眸光一冷,锟吾缓缓出鞘,刺耳的剑鸣顿时响起。

“欸!云世侄莫要冲动,先容他说完。你说你知道顾长生的去向?说说看?”白帝抬手压下铮鸣的锟吾。

“晚辈说了前辈可能保晚辈一条性命?”少年缩着头望向白帝。

“你倒是狡猾,竟敢打老夫的主意。若你所言令我满意,为你挡下一事倒也可以。”

“是。两日前,我听那人说过,他要去拜访沧溟海。”少年颤颤巍巍道。

白帝一张老脸当即就黑了下来:“你觉得这个消息,够驱使老夫替你挡灾吗?若老夫知道沧溟海在何处,还用来此?”

“不过你所说倒也有些用处,老夫为你挡下此劫也不是不可以。”

少年大喜过望,忙磕头道:“多谢白帝,前辈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

“白帝要护他?”云千幻脸色有些难看,握着锟吾的手不自觉收紧。

“总要有点表示,不然以那小子的脾性,非得生撕了这孩子不可。”白帝耸耸肩,少年却有些懵。

云千幻也有些不解:“前辈何出此言?”

“你日日蜗居在这絮阳山,不问世事的,消息自然不畅通。那小子前些时日回青华洲之时已是通玄之境。”

“按照洲律,未得道者直呼尊神名讳可是要受雷刑的。怎么,这孩子犯了何罪,竟让你都如此动怒!”白帝好奇的看着云千幻。

“白帝饶命,晚辈绝非有意直呼尊神名讳,还请白帝恕罪。”少年暗悔自己为何图那一时嘴快,竟作了如此蠢事。

“所以此灾老夫便代你接下了,老夫向来言出必践,绝不会哄骗于你。”

少年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哼!此子私自带小女入幻苍崖,被魔人抓住,竟欲杀死小女,若非摇光上仙救下小女,怕是如今已是天人两隔了。小女胸前伤痕尚在,此事作不得假。”云千幻冷哼一声道。

璇玑眸中露出讶异之色,白帝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残杀掌门之女被人抓住竟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口,这少年倒也非常人。

“此事是贵宗宗门内私事,老夫便不插手了,世侄可随意处置。”白帝辞别云千幻转身带璇玑离开絮阳山。

“纪长老!将此子带剔去仙骨,废掉修为,除去顶上三花,放逐至北荒苦寒之地!”

…………

北海之滨。

天北之极有大泽所覆,深不知几许,广不知其极,沧溟海便是坐落于其中的海外之海。

顾长生按照那魔人陆承舆的记忆乘风入海六千里,天上急雪乱舞。海上风起,暴雨忽至,巨浪借风而起,擎起二百丈。

狂风在耳边碎雪中狂吼,顾长生环视四方,一条侧生双翼的巨鲸自巨浪之中跃出,一口将顾长生吞入腹中,随后消失在海下

海上风暴涌动,那巨鲸忽然自苍茫中再次跃起,痛苦的嘶鸣着,随即身躯逐渐僵硬,覆上一层冰霜。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延伸至全身,巨大身躯骤然爆裂开,散落的碎块夹带着刺鼻的腥气落入海中,被卷入浪潮之中。

顾长生扫了一眼被冲走的尸体碎片,巨浪再次拔起,如千丈巨岳压顶催山而下。脚下风息散去,顾长生缓步向着那巨浪走去,入水的顷刻间,周遭景象迅速变换起来。

海水不再湍急汹涌,千山风雪盖顶,沧波万顷,天上竟生有双月。

一座天海蜃楼之影矗立在海中,随淘而流。

“果真是海外之海,确实惊世骇俗,少典竟能寻得这一出真仙所创天海之境,也实属不易。”顾长生看着远处那蜃楼之影,随手拂去,那蜃楼顿时化作泡影。

顾长生踏上青霄,俯视着这无边无际的浩浩沧溟。波涛之下铜台之影瞬间勾起了顾长生的兴趣,莫非这沧溟海以青铜作底?

飞至六里终于得见铜台之极,‘十里铜台?’据顾长生所知,少典可没有喜爱青铜之习。正疑惑之际,浩浩沧波之下一截隐藏极好的蛇尾缓缓沉入幽海。

‘莫非,这真正的蜃楼藏在这沧溟海之下?’顾长生想了想,还是随着那祸蛇之尾落入海中。

入海十里顾长生才发现些许不对境,这铜台竟是一根青铜天柱直插入沧溟海无尽渊海,铜柱上古老仙纹与孽摇天阙之门上的仙纹有些相。莫非,是哪位天君将此柱插入其中?

海面之下并不平静,顾长生环视四方,千万海水之下无数猩红的血瞳注视着他。想来若非天柱所在,这些被困于海的生物会立马扑上来。

“这沧溟海之中所生之物为何皆如此之大?莫非这沉渊之下镇着什么东西?那为何我会没有任何察觉!”

又下行十里,顾长生忽然察觉四周所生之海兽皆庞大无比,越往下越发庞大。甚至于一条小小的鯆鱼都能长至百丈,浑身鳞甲宛若精钢。寻常四海之中鯆鱼不过数寸之余,这海下方究竟镇着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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