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登临西岳,但见四周层峦叠嶂,群山高低错落、连亘不绝,远处一座座刀削斧劈般的巨峰,直插云霄,好似群龙昂首。
其时已至十二月份,空中飘着鹅毛大雪,岩石披白甲,松柏裹银装,漫山尽是朦朦胧胧的一片。
待行到一处山岭,文成水道:“这苍龙岭极险,两旁俱是万仞绝壑,若摔下去定然尸骨无存,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方英杰负在石鼎文的背上,偷偷往旁边瞥了一眼,只见脚下不盈尺余,如踩独木桥一般,两边黑黢黢的无半点光亮透出,触目惊心之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林霄却是兴奋异常,高声赞叹道:“华山不愧被称为‘奇险天下第一山’,当真名不虚传。也无怪乎当年韩昌黎会在此处畏险而哭,投书求助了,哈哈,哈哈!”
愈往上爬,山风嘶吼得愈是猛烈,方英杰觉得自己的脸,如同被刀割一般疼痛难忍,只好死死地贴紧石鼎文的后背,连口大气儿都不敢喘。
林霄却放声大笑道:“就是这般凛冽刺骨的寒风,才配得上这奇绝险峻的太华山!”
又爬了好几个时辰,文成水忽然向远处一指,道:“那里便是天狼教的总坛了!”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一座金顶大殿屹立于华山巅峰,此时天边红霞胜火,夕阳照映在琉璃瓦片之上,生出万道耀眼的光辉,令人目为之眩。
眼见大殿愈来愈近,林霄“哎呦”一声,大叫道:“果然出祸事了!”
说着便朝山巅疾奔而去,众人知他目力超群,定是看到了凶险之事,才会这般紧张,也都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来到华山之巅,大殿正门外驻扎了十余名守卫,个个擐甲操戈,神情剽悍。
朱漆大门顶端悬着块匾额,上面书着血也似的三个大字——“天狼教”!
齐如意失声惊叫道:“看那边的柱子!”
只见一名光着膀子的大汉,被人用锁链紧紧捆住,头下脚上地绑在殿门前的一根石柱上面。
那名大汉此时一动不动,全身虽然堆满了积雪,但仍能看出他腰宽如熊、背厚似虎,是个身材极为魁梧健壮之人。
林霄早就认出来他就是自己的徒儿吴越坚,心下暗暗叫苦,急冲上去要为他解下锁链,众守卫自然站出来阻拦。
文成水知道林霄武艺,怕他发起性来胡乱杀人,便对那些守卫喊道:“是自己人,都闪开!”
那群士兵见是少爷回来了,尽皆服从命令,乖乖地让开了路。
林霄拔剑将铁链斩断,把吴越坚从柱子上抱了下来。
“师傅,老吴怎么样了?”
施锦衣见吴越坚双目紧闭,唇无血色,当真心急如焚。
“性命无虞。”
林霄缓缓地吐出四个字,接着便脱下自己的斗篷披在了吴越坚的身上,仅穿一条白色衬衣,盘坐于爱徒身后,给他缓缓输起了内力。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吴越坚的身体渐渐回暖,终于醒了过来。
他虚弱地挣开了双眼,见到是林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知道自己性命已被师傅所救,接着又向四周环视了一遍,道:“师傅,姓杨的……还在里面……”
林霄点头道:“我知道。”
从兜里取出一颗乳白色的小丸,慢慢地喂给吴越坚服了,道:“这是我新炼成的洛神丹,能助你重振元气。”
此丸乃是林霄的得意之作,药效着实立竿见影,过了片刻,吴越坚的嗓音便已恢复了昔日那般洪亮。
施锦衣见他挺过了这场劫难,着实为他欢喜,温信平也甚是喜悦,只是心下好奇,嘴上便问道:“老吴,你不是来救杨冠玉了吗?怎么被倒吊在这儿,衣服还被剥光了?”
吴越坚道:“奶奶的,别提了!这华山是真难爬啊,那日俺不知花了多少功夫才到了这山顶之上……结果你猜怎么着?那群看门狗连大门都不让俺进!”
那些镇守殿门的守卫,听他辱骂自己是“看门狗”,个个心中有气,只是碍于文成水少爷的面子,不敢公然发作。
吴越坚接着道:“俺可是新郎官的好兄弟啊!不给俺端茶倒水,好生伺候着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把俺堵在门口?当时俺的火‘噌’一下就冒出来了,拿着方天画戟就他们干了起来!哈哈,原来那群看门狗都是些脓包软蛋,十几个打我一个竟然都还打不过!”
那些守卫此时心里无不大骂:“你他娘的才是脓包软蛋!”
吴越坚愈说愈得意,把自己将那群脓包守卫打得屁滚尿流的英勇事迹,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通,那些守卫则愈听愈恼,心里不知道已把这个狂徒的祖宗十八代骂了多少遍。
温信平听他大吹擂台,忍不住笑道:“你把他们打那么惨,怎么反而还被倒吊了起来?你到底还是技不如人。”
吴越坚好不容易吹起来的牛皮,被温信平一语戳破,不爽地嚷叫起来:“屁!屁!你他娘的放屁!甚么技不如人?若只门口这几个虾兵虾将,俺怎么可能输?后来又从里面出来了的几十……几百号人!他们以多欺少,把俺围了起来,你说你要打便打,还撒渔网!俺光顾着和他们厮杀了,没料到还有那么一手。俺被渔网罩住,又失了兵器,这才被擒住了的!”
温信平道:“然后你就被倒吊在这儿了?”
吴越坚摇头道:“还没呢!俺先是被关进了牢里,没过多久,那个叫文滢滢的贱女人来了……”
那群守卫听他辱骂少奶奶,喝了句“大胆”,便提着兵刃就冲了过来。
只见林霄拔剑随手一挥,不远处一棵松树轰然倒下。
“若想形同此树,就尽管过来罢!”林霄坚声道。
文成水急忙吩咐道:“都给我好好站岗,别他娘的多管闲事!”
这无形剑气乃是极上乘的武功,那群守卫早已被唬得呆了,如今又接到了“别他娘的多管闲事”的命令,哪个还有胆子敢再上前半步?
吴越坚赞叹完师傅的武艺,接着道:“俺一瞧见那贱女人就来气,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就先把她给骂了狗血淋头!俺现在还记得她当时快被气炸的模样,她被俺骂得恼羞成怒了,叫人扒了俺的衣服。嘿,俺当时还以为她要跟俺在牢里洞房,让俺当这个上门女婿呢!哈哈,真还别说,那小娘细皮嫩肉的……”
林霄轻斥道:“别口无遮拦的!”
吴越坚知道这话说得过了,连忙向师傅承认错误,又道:“接着俺就被人扒光了衣服,用铁链子倒着给捆门柱上了……那小娘说了,只要俺能挺过三天三夜便放了我,俺已经挺了两天了,若是师傅不来,再过一天我便赢啦!”
“再过一天你就冻成冰块了!”温信平呛道。
“那俺也已经挺过两天了!”
吴越坚冲温信平道,“要是换成你这瘦干儿,别说两天了,就是两个时辰都能要了你的小命!”
温信平本欲道:“我可不会因为胡乱骂人而被倒吊起来!”
但转念一想,自己当真无法赤身露-体地在这冰天雪地里活上两天,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只用鼻子轻“哼”了一声。
施锦衣赞道:“老吴,多亏你长得壮实!”
吴越坚笑道:“可不是嘛!这男人就得像俺一样勤练身体才行……至少不该像某人一样天天穿得花里胡哨,整得好像新娘子上轿似的!”
温信平知他在说自己,也笑着道:“我穿得再花里胡哨,也好过某人连衣服都没得穿!”
吴越坚骂道:“你他娘的……”
“行了行了,现在还不到你们拌嘴的时候。”
林霄打断道,“文成水,你快把文滢滢叫出来!”
文成水遂吩咐一名守卫去叫人,过了片刻,林霄听到从门内传来谈笑之声,说的是:“玉郎,等拜了堂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今儿先给你瞧瞧我弟弟!”
林霄大喜,知道是文滢滢把杨冠玉给带出来了。
大门“吱呀”地打开了,只见里面是一对挽着彼此胳膊的男女。
那女子约莫三十一二岁的年纪,极是高挑,比身旁的男子还要高出半个头多,一张圆润脸蛋涂脂抹粉,一头齐腰长发黑亮顺泽,服饰光鲜华丽,全身翠绕珠围,正是天狼教的圣女文滢滢。
那男子正值弱冠之年,身高足八尺有余,丰神飘洒,缓带轻裘,脸庞有棱有角骨相分明,眉如墨画,鼻若悬胆,鬓似刀裁,唇红齿白,一对乌珠黑眸犹胜桃花深潭,此人便是林霄的浪荡弟子杨冠玉了。
方英杰一见到杨冠玉的脸,胸口好似被大锤击中了一般,又酸又痛,心下暗道:“长成这样……难怪如意妹妹那么喜欢他。”
文滢滢一打开门,见到外面竟站了这么多的人,除了施锦衣、温信平、吴越坚三人外,还来了许多不认识的家伙,自己的亲弟弟也被他们制住了,当真又惊又惧,不知如何是好。
杨冠玉见到林霄和齐如意来了,慌忙将右胳膊,从文滢滢的臂弯里挣脱出来,尴尬地道了一声:“师傅,您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