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南四艺!”那怪人皱眉大声道,“想不到你个臭要饭的,也听过我们四人的名号?”
那丐抿嘴一笑,又道:“江南四魔分别是弹琴的老魔、下棋的阎罗、写字的判官以及画画的色中饿鬼,阁下位居第四,试问江湖上何人不知?”
那怪人“哼”了一声,怒道:“呸,我陶荣华号‘逸气公子’,哪里是甚么画画的色中饿鬼?”
那丐哈哈一笑,道:“差不多,都差不多啦……”
陶荣华怒气更盛,骂道:“甚么差不多?差多了!我且问你,你又叫做甚么?”
那丐挺起胸脯,中气十足,朗声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荡名高悬!”
陶荣华冷笑一下,“哼,荡高悬,你这名字……”
他忽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正低头思索之际,那武士忽然激动起来,问道:“你是丐帮‘荡气回肠’四大长老之首,人称‘光明匾’的荡高悬?”
那丐微微一笑,应道:“正是!不知阁下是?”
武士拱手一礼,笑道:“在下生烟门九神将排行第八,开山旗旗主石鼎文。”
荡高悬躬身回揖了一个,道:“久仰久仰。”
转而看向已然脸色大变的陶荣华,厉声质问道:“姓陶的,快说,我们帮主去哪儿了?”
陶荣华拼命镇定下来,调匀呼吸,反问道:“你们帮主爱去哪儿,那是你们帮主的事,我怎晓得?”
荡高悬“哼”了一声,道:“今年四月,我们帮主说与‘琴音老魔’欧阳舟有个赌赛,要亲自前往西湖赴约,让我代为管理帮中事务。如今已过了半年,帮主仍旧未归,我为了稳定人心,才没把帮主失踪的消息散布出去。我劝你最好识相点,乖乖将帮主的行踪告知,否则只要丐帮还有一个弟兄在,定灭了你们江南四魔!”
他的这番话讲得十分义正言辞、铿锵有力,可陶荣华却只摇了摇头,道:“欧阳舟?那是我大哥啊,你该当去问他才是。”
荡高悬眉头扬起,瞪目喝道:“呸,你们江南四魔同流合污,你大哥做了甚么好事,你又岂能不知?”
陶荣华连连摆手道:“我当真不知!”
荡高悬勃然大怒,骂道:“你这恶贼还敢嘴硬,那老子就打到你说!”
说着将腰间那块牌匾拔了出来,那匾下窄上宽,除手握之处,其余地方皆已开刃,通体镀满黄金,阳光射入屋内,照映于匾上,熠熠生辉。
石鼎文向来嫉恶如仇,听得“江南四魔”的名头,早已摩拳擦掌,紧忙上前道:“荡兄,这贼子今日来到此地,那是天意!咱们不妨联手,为武林除了这个祸害!”
荡高悬听得他要相助自己,喜道:“好哇,只要咱们联手,这贼厮便是插翅也难逃了!”
石鼎文笑道:“哈哈,正是!”
陶荣华冷汗直冒,心下叫苦:“今日偷鸡不成蚀把米,遇上了这两个冤家对头……眼下唯有先下手为强,除掉其中一个,另一个才好对付!”
只见他忽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磕头求饶道:“两位好汉,小人生平除了有些好色外,从未做过甚么大的恶事,你们就饶了小人一命吧!”
石、荡二人只道他真的被吓得肝胆俱裂,一齐大笑起来,石鼎文边笑边道:“这便是江南四魔的胆量?哈哈,依我看来,不妨改叫做‘江南四鼠’或‘江南四虫’比较贴切一些!”
陶荣华怒极,趁着两人大笑之际,偷偷拔出了腰间的丹青剑,猛地起身,持剑向石鼎文狂奔而去。
石鼎文一惊,急忙拔剑迎敌,只听得“铮铮铮”三声清响,陶荣华已挥出了三记凌厉横劈,但悉数被石鼎文及时挡下。
三记劈砍左右交替而发,合为一招,此招去势极快,待剑刃自右劈至左侧之时又迅速猛力上挑,紧接着又有疾如闪电般的三剑挥出,六声脆响之间,几无空隙。
“生烟门神将不过如此,今日就叫你命丧在我的‘纵横剑法’之下!”陶荣华心道。
谁知仅仅两招拆完,石鼎文手中的长剑竟似活了一般,倏地暴涨了数寸,朝他的眉心猛刺而来。
这一招的剑道极是笔直,如同羽箭般射将过来,陶荣华万料不到他挡完自己的剑招后,居然能如此快速地动身还击,大惊之际,慌忙偏头躲闪,但右边脸颊仍被刺过去的长剑深深的割开了一道口子。
陶荣华避开此招后仍然心有余悸,朝石鼎文手中那柄沾了自己鲜血的长剑看去,却并未发现那剑有甚么古怪特异之处。
正当他惊疑之际,忽听得那方英杰在一旁称赞道:“师傅,你的狩字诀练得更好了!”
陶荣华抽了抽鼻子,忍不住问道:“狩字诀?那是甚么武功?”
石鼎文笑而不语,方英杰代为回答道:“这狩字诀呀,乃是风云七十二剑中的一招奇袭,在对手出完招的瞬间发动,防不胜防。我师傅的招式还剩七十一招未使出来呢,姓陶的,你可要吃苦头了!”
其实这“风云七十二剑”的确是有七十二种迥然不同的招式,但其中仅含有八招奇袭,九名“生烟门神将”每人都只能练习其中的一招。除了一招奇袭,剩下每人再练七招,九人所练的八招剑诀各不相同,八九凑够七十二之数。
整个生烟门唯有掌门和掌门后代有研习全套武功的资格,九名神将平日里苦心钻研,都指望自己练习的八招能够化出更多的变式,一旦有人研究出了新的成果,便会第一时间禀明掌门,掌门若是发现了新的变式,也会即时告诉练习该招的神将。
多年来,“风云剑诀”在九神将以及生烟门掌门的共同努力下,已化出了极丰富的变式,九名神将每人虽只会八招,但若算上变式,每个人会的剑法便不下百招!方英杰适才说他师傅还剩七十一招,此言虽不准确,但也并非不实。
陶荣华道:“早听闻北方生烟门最有名的武功叫做‘风云七十二剑’,今日有缘得见,果真名不虚传!我们江南四艺与生烟门无冤无仇,阁下何必要赶尽杀绝?”
石鼎文眯了眯眼睛,反问:“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与阁下不也是无冤无仇?阁下又何曾饶了她们呢?”
荡高悬骂道:“恶贼,快说我们帮主现在何处?否则我让你身受千刀万剐之刑,死后喂猪喂狗!”
陶荣华心下盘算道:“我且再作斡旋,待我三哥一到,便再不用怕他们了!”
便道:“我当真不知你们帮主去了何处,你若实在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只是你们不讲江湖道义,以二对一,胜之不武!我陶某今日虽死,心里却也是不服!”
石鼎文冷笑道:“对付你这种大恶人,还要讲甚么道义?”
荡高悬暗自思量:“不管这厮知或不知,总之先得将其制服,随后才好细加盘问。只是若真以多欺少,那确有违侠义之道,纵对待大奸大恶之徒,也不该如此卑鄙。”于是说道:“谁说我们要以二对一了?老子一人便能料理了你!”
言语甫毕,握着那块黄金牌匾,一阵风似的冲了上去。
陶荣华本来最忌惮两人联手,现下变成单打独斗,自己胜算大增,忙不迭地再度持剑而上。
起初他见荡高悬的兵器又短又小,心下便存了几分轻蔑,可谁知几招拆过,方知此人难对付得紧。
“这臭丐好大的力气!”陶荣华用以提剑格挡的右手已微感酸麻。
此番较量,丐帮长老荡高悬显然更占上风,他猛地将牌匾在陶荣华的剑上一斫,借力回转一圈后,又是更快更猛的一斫,两下之间毫无破绽可言。
“这招莫非是‘阳关三叠浪’?”陶荣华吃了一惊。
只见荡高悬斫完第二下后又是一个转身,接着砸下第三记猛攻,此记一出,身形微微一顿,陶荣华这下终于笃定,此人所使的正是那招“阳关三叠浪”!
荡高悬似乎并未料到自己的招数已被看破,刚一停歇,便又用同样的一招攻了过去。
陶荣华心下大喜:“三叠浪威力递增,一叠盖过一叠,只是三叠一旦出完,便会有片刻的停顿,嘿嘿,这下你还不死?”
石鼎文看得心焦,叫道:“荡兄,当心招式用老,给敌人可乘之机!”
荡高悬恍似不闻,转眼又打出了三叠惊涛骇浪般的强攻。
陶荣华看准机会,待其第三下出完,一剑陡然刺出,直指对手胸口的“膻中穴”!
正当他洋洋自得,以为得手之际,荡高悬突然如击磬般暴喝了一声,三招过后竟无丝毫顿歇,第四下接踵而至,其威力之巨、气势之雄,实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敌人此时疏于防守,眼见这摧枯拉朽的一击便要正中天灵,大难临头,注定会将其打个脑裂颅碎!
陶荣华见状大骇,他深知这招来势强猛非凡,决计格挡不下,只得拼了命地侧身躲避,可终究仍是迟了一些,左肩的一片肌肉被生生切割了下来,血流不止。
原来荡高悬经多年苦练,已将“阳关三叠浪”改进成了“七叠浪”,第三叠与第四叠之间的停顿时间明显缩短,而第六叠与第七叠连续贯通,已全无破绽。
陶荣华却只道他连使了两招‘阳关三叠浪’,六、七两叠间必会有漏洞可钻,犯了“误判”的对战忌讳,也该当受此严重割伤。
荡高悬趁敌人伤痛,左手向下斜推出了一招“裂云掌”,陶荣华猛然直起身子,一股强横的气流从右侧擦身而过,砰的一声,砸在夯实的地上,竟现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手掌印子。
陶荣华持剑往前挥出一记自右而左的竭力横劈,画了一道弧线,待荡高悬后撤躲避,又自左上向右下、自右上向左下挥出两剑,最后一剑笔直刺出,直奔敌人的面门。
他的这招名叫“画龙点睛”,前三挥动作大开大阖,第四下直刺的幅度却极小,叫人防不胜防。
荡高悬脚步往左前一迈,脑袋微偏,躲开了这“点睛一笔”,接着牌匾微斜,使一招“浮光掠影”,向敌人太阳穴劈砍过去。
陶荣华脑袋一低,牌匾自其头顶擦过,如刮劲风。
两人这几招动作打出,皆迅捷无比、妙至毫颠,高手之间对战,只消有半点疏忽,胜负一分,生死立决!
“此刻我若上前相助,不出五十招,姓陶的贼人必死!唉,可荡兄必不许我这么做……”
石鼎文看得热血沸腾,忍不住便想要上前助阵,无奈荡高悬已有“单挑”之言在先,自己此时一旦出手,便违背了“信”字,只好待在原地观看两人打斗。
正当两人酣战之际,忽从门口传来一声尖锐无匹的暴喝:“你这家伙敢伤我四弟,我……我取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