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二人来到快餐店。

“你想说什么？”红兰劈头就问。

“我应该要问，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们吗？”

洛锋笑着说道，红兰果然瞪起双眼，露出招牌的表情。

“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立即走人。”

“等等，我只是在开玩笑啦。”

红兰还真的一副马上要转身走人的样子，洛锋连忙伸出手，但不敢抓住她。

“啧……那你到底要说什么？”

“这个嘛……”洛锋端看着红兰的表情，缓缓地说：“我还在做『那个梦』。”

他说完这句话后，另一边的桌子突然爆出笑声，但他们并非在嘲笑洛锋，只是一群青少年在围看视频。

二人没有受其影响，仍然凝重地看着对方。

“……没有任何变化吗？”

“没有。”洛锋摇了摇头，“我安排了黄静如去教随风他们念书，也去见了杨荣，假扮接受他的委托，但梦境依然没变。”

“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某一天，他们就会见面。”

洛锋苦涩地点头。“而且，杨荣的结局就和我梦见的一样。”

“……”

红兰沉默之际，另一桌的青少年突然大叫了一声，其他人都忍不住看过去，但原来他只是在和朋友玩手机。

“……你见过那个老先生，有什么感觉？”红兰平静地问道。

“坦白说，很糟糕。”洛锋不禁咋舌，“他说自己只是想跟女儿道歉，但我从没见过那种态度的人会真心向别人道歉。”

“你认为他另有企图吗？”

“八九不离十，很可能是为了钱。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我没有任何真凭实据。”

“如果真是为钱……那个女的，是为了钱杀人吗？”

“为了钱杀人……不太可能。”

“为什么？她不是失业了，只是在做兼职吗？”

“她是在做兼职，但她刚才跟我说，她认真在考虑辞去兼职的工作，这几个月专注教导随风和阿仁。”

“……她只是随便乱说，搏你好感吧。”

“对我撒这种谎，我也不会给她任何好处，她没理由这样做。”

“她当然有。”

红兰猝然如此断言，洛锋一愣，疑惑地看着她。

“不可能有吧？”

“你是真的想不到，还是装作想不到？”红兰脸色一沉，双眼直刺着洛锋，“你不可能想不到。”

“我真的——”

“那个女的，明显没有忘记高中时的事情。”

红兰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指出重点，洛锋当即屏住呼吸，默默地望着红兰。

“那天她见到你之后就马上转身逃跑，就是最好的证明，但这三天以来，她有主动跟你提及过那时候的事情吗？”

“没有，但是——”

“她没有主动提起，就是害怕你会突然生气。她这样想没有错，任何正常人以前遭人那样对待，绝对会怨恨对方。”

红兰在说出“正常人”三字时，故意加强了语气。

“但是，你偏偏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你非但没有生气，甚至还主动找她，替她搭桥牵线，让她当上随风他们的补习老师……见到你这种样子，她肯定在想，假如能够让你看到她『善良』的一面，你就会原谅她过去的所作所为。”

“……”

“你早就想到这一点了，不是吗？”红兰责难似地说道：“你甚至真的在想，即使她以后永远不提及过去的事，你也愿意原谅她，对吗？”

“……”

“你就是这样想，所以才会把她当成事件的受害人。你醒醒吧！她不是受害人，而是加害者！”

红兰越说越激动，她甚至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吆喝出来。

在这剎那之间，快餐店鸦雀无声。

在围看视频的年青人、和朋友一起玩手机的少年、以及其他在随便吃着快餐的客人，全部都停下来，好奇地看着他们。

红兰率先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她闭起双眼，用力吐一口气。

“抱歉，我果然还是不能帮你。”

红兰站起来，马上就要转身离开。

洛锋及时紧紧地握起她的手。

“等等！”

洛锋这一喝，又让其他客人一起看过来。

红兰脸颊稍微涨红，她轻轻抿着嘴唇，不悦地瞪着洛锋。

“……放手。”

“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想要相信她是一个好人，所以我从没想过、也不愿去想她也许是在骗我。”

洛锋却对四周的反应视而不见，只管望着红兰。

“既然你是这样想，你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

“你不用相信她，但你可以试着相信我吗？”

洛锋冷不防这样说。

霎时间，红兰无法响应。

“你……”

“黄静如以前确实做过难以原谅的事情，而她会接受我的建议，去当随风和阿仁的补习老师，也许只是在搏我好感，好让我愿意原谅她。不过，你忘了随风说过的事吗？在她苦恼彷徨，其他人都只会敷衍她的时候，黄静如去关心她了。”

“……”

“那时候她不认识我，身边其他人也不知道她的过去，她没必要去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会去关心随风，唯一的原因就是她是真的关心她。”

洛锋加强手边的力道。红兰低下头，默默地看着他们交握的手。

“所以，我想去相信她。以前她也许真的是一个烂人，不过她尝试改过自新，如果这是真的……我不想她因为一时气愤，犯下无可弥补的过错。”

“……我问你一个问题。”

红兰没有抬起头，仍然低头盯着手。

“你以前帮了她，让她免受霸凌，但取而代之，你却成了被霸凌的对象，她甚至是其中一个霸凌者……”

红兰抿了抿嘴唇，然后握紧手。

“你有后悔过吗？”

洛锋永远忘不了高中时发生的事情。

他并非耿耿于怀，但他相信在有生之年，他都不可能忘记那时候的一切经历。

每一天回到学校，都是一次艰难的锻炼。

如果是遭到无视，那已经算是相当好过的一天——也许旁人无法想象，被当成透明人的感觉远比想象中还糟糕。

不过，除非是发生了大事，洛锋不可能会被无视，毕竟他是胆敢打断大家的乐趣，挺身而出的“英雄”。

在电影世界，英雄都是受人尊敬，众人向往的光明化身。

然而，在现实世界，英雄只是一个小丑，不识时务、不知好歹，自以为了不起。

这个世界不需要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