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锋身边的同学们都用行动表达了这个想法，每天他回到学校，就会见到桌上写满辱骂的字句，去洗手间时也会突然被人泼水，储物柜更是充斥着呕心脏乱的东西，他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到底其他人是从哪里找来这些杂物。

在他出手帮助黄静如时，他就想到其他人会把恶意转向自己，所以他并未因此气馁或惊讶。

但是，某一天，当一个打开了的水樽击中他的头，水从头顶如瀑布般洒落时，他忍不住睁大了双眼。

朝他掷水樽的不是别人，而是黄静如。

然后，这就像是一个开关，自从那一天之后，黄静如每天都会霸凌他。朝他抛水樽、故意从后面撞他、把污泥塞进他的储物柜……其他人会做的事，她统统都会做，而且做得比其他人更加激烈。

不只如此。

她更和当初霸凌她的人混在一起，当其他人嘲笑洛锋时，她也会笑着附和。

洛锋生气了吗？

他应该要生气的，其他人都可以霸凌他，唯独黄静如不可以，因为当初要不是他挺身而出，她仍然会是遭霸凌的对象。

可是，洛锋没有。

相比起生气，洛锋更觉得疑惑。

为什么黄静如会这样做呢？

他清楚记得，当时他挺身阻止其他人霸凌黄静如时，她吓得全身颤抖，然后就跑到其他人身边拚命道歉。

她是在害怕吗？

也许，她会霸凌自己，也是因为害怕？

这实在是想得太美，但洛锋就是忍不住这样想。

也许，他并不是想相信黄静如。

他只是想让自己相信，自己做的事其实是有意义的——

“锋哥，你又来了吗？”

洛锋才刚来到，林学仁便抬起头说，黄静如马上干咳两声，吓得他立即低下头，继续埋首眼前的试卷。

黄静如刻意无视洛锋，洛锋却在她身边坐下来。

“……”

“……”

“……”

“……”

“……你想怎样啦？”黄静如终于忍不住，不悦地瞥向洛锋。

“只是来关心你们，不用在意我，你们继续吧。”

“……你过来。”黄静如站起来，但在转身之前不忘对岳、林二人说：“还有十分钟，十分钟后我就会回来对试卷。”

洛锋跟着黄静如走出咖啡厅，不过他们没有走远，一走出大门，黄静如便翘起双臂，瞇起双眼盯着洛锋。

“我之前就在想了，你该不会很闲吧？”

“这几天老板没有接案子，的确是有点闲。”

“那你要不要去做义工什么的？你突然跑过来，会害他们分心的。”

“我是有考虑过，但万一老板突然打来，我就要立即赶过去啊。”

“那你就乖乖待在侦探社里啊！我已经很累了，不想花多余的精力去处理无谓的事情！”

“所以我就说，你不用理会我的，继续教他们就好。”

“你这家伙……真是不会听人话吗！？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不想你来骚扰我们！”

“我没想过要骚扰你们。”

“那你就给我回——”

“其实我今天想问你一件事。”

洛锋忽地打断黄静如，黄静如随即一愣，然后警戒地看着洛锋。

“……什么事？”

“你们结束之后我再问吧。”

“……不，你这样说，只会害我很在意。到底是什么事？”

“你也许不想听。”

“老实说我真的不想听……不过，反正你之后也会问我，那不如快点问吧。”

“这样的话……好吧，我要问了。”

洛锋稍微停了一会，黄静如屏息静气，紧张地等着。

然后。

“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洛锋说得很平静，所以黄静如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禁放开了双手，愕然看着洛锋。

但这只有一剎那。

难以置信的表情，转瞬间被怒火填满。

“你问来干吗？”

黄静如往前踏一步，愤然迫近洛锋。

她没有大呼小叫，甚至没有瞪起双眼，她只是冷冷地盯着洛锋。

洛锋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冷静地说：“是叫杨荣吗？”

“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黄静如依然一脸冰冷，进一步迫近洛锋。

“你为什么知道这个名字？你调查了我吗？还是说……”

黄静如走到洛锋跟前，她终于瞪起双眼，狠狠地瞪着他。

“难道你会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是他委托的吗？他要你来找我，所以你才会——”

啪！

洛锋突然在黄静如眼前用力拍手，这显然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顿即跳起来，然后才半惊半怒地瞪起双眼。

“你在做——”

“你冷静一点，那一天我们会见面，完全是一个意外，对吧？”

“但你很可能是扮成偶遇……”

“我认识随风，也认识阿仁，我总不会只为了接近你，就先接近他们二人吧？而且你没有忘记随风之前是怎样的吧？她很信任我，不是吗？为了接近你，而去让一个不良少女改过自新，这不是太费心力了吗？”

“……那你怎么会知道那个名字？我敢肯定没跟你说过。”

“这个嘛……我是有调查过你。”

“我就知道！你这家伙——”

“等等，我是有合理原因的。”洛锋连忙抢着说：“随风和阿仁相信我，我不可以随便介绍底细不明的人给他们当补习老师吧？”

“什么底细不明？我明明是他们以前的老师！”

“这不代表我就可以完全相信你啊，为了他们的人身安全，我当然要先调查一下介绍的对象。”

“……然后，你就找到那个名字吗？”

“嗯。”洛锋点了点头，“我有点在意……你是姓黄的，但那个人却是另一个姓。”

“因为我不想跟那个人同一个姓。”

黄静如已经冷静下来，不过她的怒火并未因此消退，洛锋察觉她正握紧双手，握得十指发白。

“那个人……抛弃了妈妈，抛弃了我。不只如此，他从来没有尽过丈夫和父亲的本分，一直以来都让我们自生自灭……我能够走到今天，都是靠我自己！所以，我不想和那个人有任何关系！”

黄静如虽然极力压抑，但她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之后她马上掩着脸，露骨地叹息。

“……洛锋，今天你就回去吧，好吗？我还想教随风和阿仁，不想让他们看到我这种失态的样子。”

“那么，再让我问一个问题。”

黄静如彷佛已经放弃了，她放下手，用力吐一口气。

“你问吧。”

“假设，只是假设，如果你现在见到他，你会怎样做？”

“我……”

黄静如忽然笑了。

不对。

乍看之下，她的确在笑，不过当一阵电击流遍全身时，洛锋便发现她并非在笑。

她是放松了表情，然后生硬地扬起嘴角。

这不是笑。

她是不知道该怎样做，所以只能够勾起嘴角。

“也许会气得想要杀死他吧。”

黄静如以苦涩的表情，说出这句苦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