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倩虹登时错愕地睁大双眼，钟子瑶则早就猜到似的，他轻轻叹一口气，然后坐回椅子上。

“果然是这样吗？”

“那个黑心侦探是这样说吧？『你要买下这些照片吗』，也就是说，他清楚知道这些照片对你来说是很不利的证据，而委托人也肯定知道，只要他收到照片，要不和那家伙一样威胁你，要不就是立即出手攻击你。”

“……”

“所以，子瑶，你仔细想清楚，这几个月来，你有没有得罪了任何人，又或者有没有任何同行跟你说过不寻常的说话？”

钟子瑶马上低下头，用姆指轻轻按揉眉心。洛锋和钟倩虹都不敢随便惊动他，只能屏息静气，不吭一声地等待。

大概半分钟后，钟子瑶放下右手，摇了摇头。

“应该没有。”

“子瑶，我不是质疑你，但我要你再想一次，真的没有吗？雇用侦探并不便宜，一般人不会无缘无故去调查一个人。”

“我知道，正因如此，我更加想不到有谁会如此大费周章地调查我。”

钟子瑶虽然是一脸困惑，但语气相当坚定，不带半点犹豫，洛锋盯着他一会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不过，那个委托人绝对是带着恶意，这一点我敢肯定，而且他……这个就只是我的猜测，他应该是一心想要找出你是同性恋的证据。”

“这只是臆测，对吗？”

“是臆测，但是……不，还是先忘记这句话吧，我似乎又犯了老毛病。”

出色的科学家都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而出色的侦探则是要大胆求证，小心假设。贸然猜测会堕入先入为主的陷阱，最坏的情况是会因此不能客观看待事件，从而忽略关键的证据。

洛锋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之后他指着钟子瑶的手机说：“那些照片可以传给我吗？”

“我似乎不可以拒绝呢？”

“我想仔细研究那些照片，也许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但我不会因此就放弃，我是真心想要帮助你。”

“……我替你做情绪治疗快一年了，我当然知道你是真心想要帮助我。”

钟子瑶无奈地说道，接着忽然轻笑出来。

“真是的，在这里，我明明才是该帮助你的人。”

“放心，我还很需要你的帮忙，而为了确保你能够继续帮助我，我一定会找出那个委托人，然后不管他有任何原因，我都会阻止他公开那些照片。”

正如钟子瑶刚才所说，他已经替洛锋做情绪治疗快有一年，更何况他们二人早就认识彼此，洛锋哪句话真，而他又是一个何等固执的人，钟子瑶一清二楚。

所以，他不再反驳，只是再一次轻笑。

“既然你这样说……那么，就拜托你了。”

钟子瑶拿起手机，虽然内心还有些微动摇，但他爽快地打开手机的相簿，把照片统统传给洛锋。

洛锋的手机马上传来震动。

同一时间，会客室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这位先生，这不符合我们的规矩，请你们先登记，之后再预约时间——”

“我没这么闲，医生在的吧？我要马上见他。”

“现在还有其他人在会客室，而且也过了最后的会诊时间，所以我们真的没办法——”

“马上替我做安排，我们不会花医生太多时间。”

“先生，这真的不符合我们的规矩……”

骚动似乎越演越烈，钟子瑶示意洛锋稍等一会，然后他打开会客室的大门，朝等候处看过去。

两名男子站在方愿雯跟前，其中一人站得笔挺，一身高级西装，另一人则貌似大学生，怯懦地缩着肩膀，亦步亦趋地跟着前者身后。

“愿雯，怎么了？”

“钟医师，他们——”

“你就是钟医生吗？我是带儿子来求诊的。”

西装男子挡在方愿雯的前方，趾高气扬地回答，钟子瑶不禁皱起眉头，困惑地迎接对方的视线。

“请问两位怎样称呼？”

“我姓张，这是小儿，打招呼。”

西装男子用力拍着身边男子的肩膀，后者马上一抖，然后紧张地说：“钟医生，你好……”

“张先生和Justin吗？你们好。”钟子瑶看着Justin说：“张先生你刚才说，你是带Justin来求诊的，对吗？”

“没错，我想马上来说明状况。”

张先生竖眉瞪眼，钟子瑶就知道他绝对不会甘愿空手而归。方愿雯紧张地看着钟子瑶，用眼神瞥向时钟，钟子瑶想了想，然后转身面对洛锋。

“阿锋，抱歉，我现在有点事要做，下次再谈好吗？”

“当然可以。”

洛锋清楚听到西装男子和钟子瑶的对话，他对前者着实没有半点好感，不过他不想徒增钟子瑶的麻烦，所以勉为其难地答应。

然而，就在他要站起来之际——

啪滋！

“呜……！”

“阿洛！你怎么了？”

洛锋突然神情痛苦地抱着头，钟倩虹急忙扶着他的背，然后她定睛一看，竟然见到洛锋一脸苍白，顿即吓得不知所措。

钟子瑶也是一脸错愕，但他很快便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年来，无论洛锋说的话多么无稽、多么不可思议，他都一一记在脑中，并且真心尝试过相信他说的每句话。

所以，他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阿锋，你……”

“放心，没什么事……”

洛锋用力甩了甩头，然后奋力挂起一抹微笑。

“你先忙你的，今晚……不，明天我会再过来，到时候再说。”

洛锋没有等待钟子瑶回应，趁着头痛稍微缓和，他便快步离开诊所。钟子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洛锋当然也知道。

——预知梦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