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物如朝露,美丽纯洁,但却会在日出的刹那间无影无踪。
艾图什初秋的早上,鸟儿还是一如既往在林间叫,草木散发着清香。
无泽习惯了早起,抚养他的老人在他十岁时就意外的摔断了脚踝,从那时起他便成为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所以对小时候的他来说,睡懒觉就等于饿肚子。
“这老头怎么还没有起来,怎么会有人天天睡觉还能吃得这么多?”无泽无奈的看着睡相糟糕的老人,把他的胳膊费力的再抬到床上。
虽然无泽每次都会吐槽老人糟糕的性格和生活习惯,但在老人跛脚后的九年里一直耐心负责的照顾他,就如老人无私的抚养了无血缘关系无泽的前十年。
两人相互依存,老人不谈为何收养无泽,无泽也不去多问,两人保持着这份独特的默契。
洗漱过后,无泽把炭盆端到桌边,在上面架上铁锅,将两片的干酪铺在锅中,不久干酪便开始融化,发出“滋滋滋”的响声,空气里开始飘起浓郁的牛奶香气。
无泽又把面包仔细的切下一些相同大小的薄片,这种黑麦做成的面包对牙齿十分不友好,但涂上融化温软的干酪也总算能让这份早餐可口一点。
“好小子,居然背着我偷偷吃东西。”老人一边揉着还没有完全睁开的双眼一边喊着。
“你好好看看外面的太阳在什么位置!我昨晚不是说了吗今天我有很重要的的事要去村里。赶紧把饭吃了。”
无泽揉了揉太阳穴,他感觉自己的每一句话在老人面前好像都是在对牛弹琴。
老人赤裸着上半身就蹲在锅旁,粗暴的把有五磅多重的面包抓起,掰下一大块,蘸了一下锅中干酪就塞进嘴里。
无泽觉得如果食物也有感情,那被这老头吃掉的食物该有多悲伤。
“唔唔……水!无泽,水!”老人左手捏着自己的喉咙,右手指着墙角边的水壶。
“......"
“呼,噎死我了。”
“你就不能不这么野蛮吗?先说好,这个季度的辣椒还都没卖出去,现在家里已经一个铜板都没有了,这个面包是我们一周的粮食,我的那份已经切下来了,剩下的你自己决定怎么分配。”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我怎么把你养成了一个这么小气的男人。这点怎么够吃一周啊?”老人像悲剧里的英雄一样望向天空,因为他知道,对于食料分配无泽从不开玩笑。
无泽家离村不近,艾图什这地方又干燥易扬尘,每次去还会流一身汗,他盘算着自己可以先把衣服里外反着穿,快到地方了再把衣服再翻过来,自己一身舒爽又可以体体面面的去见卡珊。
正当无泽准备换衣服的时候,老人一瘸一拐的走到他旁边,表情有些严肃。那可能是无泽第一次见到老人脸上挂着这样的表情,记忆中就连老人脚踝断了,疼的满头大汗的时候都在和护士讲着荤段子。
“怎么了?”无泽皱着眉问道。
“你大了,可能有自己喜欢的女孩了..."老人挠了挠头,仿佛不知道如何将对话继续下去。
“你今天发什么神经?我说了去村里有......"
虽然我们家境不好,但是有些东西我也一直帮你备着。”老人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只带有磨损的铜制小盒子放到无泽手中。
“别打断我,孩子。你要明白,呃,我也不知道如何表达,但希望你明白,人的一生很难遇到真正的感情,如果你真的遇到了,我希望你能勇敢的去追逐,在真正的爱面前,众生平等。
无泽愣住了,他无法说服自己,刚刚的老人是自己平时认识的那个只对烟草感兴趣的老混账。但他也没注意到的是,老人在把铜盒放在他手上的那一瞬间脸上露出了落寞和解脱的神情。
“呆在这干什么?找你的姑娘去吧,混小子!青春真是美好哈哈哈!”老人又恢复成那个无泽平时认识的老人,从不掩饰自己,想笑就笑,想吃就吃。
而刚才的对话又被两人默契当作毫无见证的历史,埋藏在灰尘里。
梅尔克村
艾图什有句俗语叫‘晚穿皮袄午穿纱’,足以生动的形容这片干燥土地夸张的昼夜温差。在骄阳下等待的无泽不停的用袖口擦拭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不是约好的在仓库门口集合吗?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在等待中,无泽越发觉得自己被耍了,今天,隔壁的村子在开秋收集市,基本全村的人都会去交易过冬的物什,就连乞讨者都会选择到邻村去碰碰运气。
无泽呆在原地,脑海里却浮现起卡珊挽着一个浑身穿着丝绸礼服的金发男孩,她在笑,那种掩饰不住快乐的笑容,与对自己的那种礼貌性微笑不同。
无泽感觉心里好像堵了块石头,上不去也下不来,直弄得他难受。
无泽看了看仓库里面,干草已经堆成了一座座小山,这让想起他小时和老人赌气的时候,总爱躲在草垛里,每次躲着躲着就睡着了,睡着之后就什么都忘了。这是小孩子令人十分羡慕的一种能力。
时间还早,现在回去多半还会被老头子嘲笑。无泽索性把外衣一脱,只留下内衫,打算找个草垛睡一觉。
无泽向仓库里面走去,突然听到一声阵抽噎声,这并不是属于这里的声音,好奇心促使着无泽蹑手蹑脚的向声源处摸索。
“求求你,不要这样,求求你,求求你们......”
“现在由不得你了,蠢女人,老实点!”
无泽在脑海中模拟了无数种情节,但眼前的这一幕却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他苦等的卡珊被一个高瘦的男人压在身下,她白皙的肌肤与男人的麦色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而卡珊双手被缚在木梁,脸上还有清晰可见的掌印,身体也因挣扎上沾着谷仓地面的泥痕,只能无力的一遍一遍向施暴者求饶,但这反而会燃起施暴者更加疯狂的欲望。
散乱的衣衫,男人恶心的笑声,少女挣扎的身体,无助而惊恐的眼神,空气中弥漫的汗味,这些都在疯狂的刺痛着无泽的每一根神经。
无泽的全身开始战栗,脊骨好似结了一层冰霜,而血液仿佛全部集中到了肺和大脑里,他开始抑制不住的喘息,每次吐息都好像着了火。
无泽再也不能思考,眼睛里一切都开始染上血色,他拿起一旁的草叉,一步一步向那男人走去。
而那被下半身支配的禽兽居然丝毫没有察觉,还在流着口水扭动着屁股。
利落的一刺,一拔,又是一刺,一拔。
猩红的血液在草叉上慢慢低落,那个男人已经没了气息,他甚至都没能来得及挣扎,因为无泽的第一刺就不偏不倚的贯穿过了他的心脏。用尽全身力气,无泽将那已如朽枝的尸体挑至一旁,男人脸上的狰狞表情记录着他生前的罪恶和所受的痛苦。
做完这一切,无泽愣在原地,双手无力草叉落下发出“砰”的一声响。
之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无泽眼底开始发黑,全身的力量好像被抽干了似的。他还是想去帮卡珊松绑,但发现她的手被铁链紧紧的铐住,已经被勒的紫红。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下,牢牢的把卡珊裹住。
他想一把抱住她,但他不知道该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卡珊还是不停的重复着毫无意义的求饶,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她都没有感觉到。但当她看到无泽时,瞳孔却突然放大并开始疯狂的尖叫起来,仿佛见到了恶鬼。
无泽愣住了,杀人之后的罪恶感使他瘫软在地,浓郁的血腥味和刺耳的尖叫声让他剧烈的反胃。无泽开始痛苦的呕吐起来。
“操尼*的!”
在无泽听到一个青年男人的怒吼的瞬间,后脑勺便传来一阵剧痛,不可抵挡的眩晕袭来,世界陷入一片沉寂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