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墨氓,我的主人也叫墨氓,你可不就是我的主人?”
墨氓已经听了无数遍这句话了,却还是不知如何反口,只好一阵无语。这剑简直无赖到了极点。
自从他十六岁那年岁宴,这柄剑不知为何突然苏醒已经过了两年。这两年里他未曾和任何人说过此事,这剑极为神秘,乃是他墨家传世的秘宝。就连墨家老祖对这剑也是一无所知,知道是墨家祖上从一位有着通天之能的大能那得来的。
墨氓十六岁岁宴那天被这把剑可是害得不轻,好不容易留着口气,总算是跑了自己院子里。刚想拿起这把剑仔细端详一番,这剑却不可控般自己飘了起来。
这剑自己飞着围着院里晃了一圈,好像是哪家领导来此视察一般。末了竟然似乎还不满意,墨氓深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听到它叹了口气。想了想觉得这场景太过怪异只当是自己伤重迷糊了。
这剑飘了一圈飞回了墨氓的面前,开了口说道:“我说主人啊,咱可是说好了,你得给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儿,就这地儿谁遭的住啊。”
墨氓满头黑线,这玩意居然能说话?怎么话里还一股碴子味。
还好先前早和老祖传了音,叫他不要让人来打扰自己疗伤,不然这场面被人看到自己真不得了。
世间万物虽都有灵,可这把剑竟然能通人言,且明显有极高的灵智。那品阶怕是早已超越了寻常灵宝的范畴。
“谁是你的主人?”墨氓想起自己初次从老祖手里接过此剑时,确实冥冥之中有股意志在接引着他。
“我主人不就是你?你不就是我主人?”眼前这剑说的一本正经。
一本正经到墨氓觉得自己应该是在被人家用看傻子的眼光注视,额,如果这剑有眼睛的话。
“你虽然是老祖传给我的,但我连剑都拔不出来,又何来认主这一说。”墨氓强忍着自己想要拍飞这柄剑的欲望,试着和它沟通一下,看能不能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我都听到他们叫你墨氓了,”随后墨氓第一次听到了日后将要常伴耳边的梦魇,“你叫墨氓,我的主人也叫墨氓,你不就是我的主人?”
语气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忍不了了,真忍不了了。
墨氓一挥手就想把这废话的源头拍飞,却是忘记了此剑的厉害。刚一触及到剑身,墨氓又感觉到了一股恐怖至极的吸力。自己仅剩的灵力如同泥牛入海,使不出分毫,只能任凭那剑为所欲为。不过这一回却显得温和许多,并没有先前的吞噬血肉那般痛苦。想来这剑确实没有打算加害自己。
“这不是刚吸过灵气嘛,虽说咱知道这许久未见,主人指定是想咱了,也不用这么喂啊,这谁遭得住啊。”剑身像是得了滋润的旱苗,又呈现出了那股赤意。倒是没有之前那股血腥气息。想必是这剑的灵智苏醒在有意的克制。
墨氓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餐桌上待食的一道菜肴。回想起刚刚自己的举止,甚至是菜肴把自己端上了餐桌。好一阵吸食过后,墨氓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一声打嗝声。
墨氓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在如同泄流一般消失,只能一阵苦笑,这剑虽然看起来对自己没有什么敌意,可是照着这剑吸食灵力,他怕是再难有所成了。
想到此剑的种种诡异,他明白哪怕这剑看起来处于一个非常虚弱的阶段,却也远超墨氓的认知层面,恐怕就是墨氓曾在皇宫里见过的那位隐世不出的气息极为恐怖的老者出面,也动不得这剑分毫。
更不用说他身边现在最强的墨家老祖,不过刚入元婴不到百年,想必对此剑也是无计可施。
一顿思绪过后,墨氓索性盘腿坐下,先前遭了这剑一顿猛吸,他的境界早以跌落从金丹中期跌落。这又好一顿加餐,一股虚弱感顿时涌现。
既然无计可施,墨氓也只好看开,起码坐着被吸能比站着被吸舒服点。坐了一会,又觉得无聊,甚至发起了呆。
那剑看自家主人这般举止,知道是有了默许,吸食的更欢乐了。想着自家主人如今这点微末修为,竟是无私给了自己。若是它能哭的出来,怕是真要哭上一哭。
墨氓想着自己这前十几年的日子。生而筑基,百日金丹。虽说自己这后面十几年也只是从金丹初期提升到了金丹中期,但这其中沟壑,花上个几十上百年的修士倒也大有人在。这些人需要花上几十年的努力,短短半个时辰就被吸食的干干净净。
墨氓出生就被称为天才,不过天才倒也不少见。在他的传奇事迹传遍大燕王朝后,竟还有人封他叫什么千古一墨。
他生来便理所应当是墨家的寄托。
母亲的期望,父亲的重视,兄长的退让。这些他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因为他是那个千古一墨。这是他生来便注定好的。
哼,千古一墨。若非这个千古一墨的名头,兄长又怎么会如此受尽偏见。
想到兄长离家前往叶宗的那日,望着自己的眼神,无奈、羡慕、苦涩、还带着一丝颓迷。哪怕是他要去的叶宗,本来也是对墨氓抛出了橄榄枝,不过是遭了墨氓拒绝,本着要给墨氓做些人情才收下了天资平平的墨离。
墨氓心里其实是喜欢自己这兄长的。兄长性情温和,在兄长身边总有种如沐春风的亲和感。
墨离走的那天墨氓本想挽留。
“你又怎么会懂呢?”墨离最后那句话的无奈与苦涩,墨氓至今难忘。
墨离身为四大家族墨家的长子,哪怕是想要逃避自己这弟弟耀眼得有些逼人的光芒,就连逃避本身也需要靠着墨氓的人情才能做到。
墨离知道自己这一生是比不过自己的这个弟弟了,他这一生却又逃不了要和这个弟弟比。
在墨氓身边墨离注定是一生的失败者。走了反倒能寻些清净。
墨氓自然知道自己的兄长其实本无意仙途,是他逼着兄长在往前走,是他欠兄长的。
终于墨氓听到了一声细响,像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吸力渐渐减弱,最后消失。他感应着自己身体内干涸殆尽的灵力。他知道,他已经不配再承受那些名头了。
他颤巍地站起身,连走上一步都显得艰难无比。眼神里也充满了疲倦,失去了灵力的庇护,先前受的伤也将每一丝痛苦都如实的导入到他的身体上。
随着最后一丝灵力也被吸食干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