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剑宗今日山门大开,欢迎云上三家的使团,正式到来。
陆神大同以武立名,此次来观礼的使团中,三名太上长老都是气息悠长、渊渟岳峙,在陆神大同中,太上长老的地位大致和剑宗这边监门长老仿佛,而这一方面是给足了剑宗面子,另一方面,立威恫吓之意也毫不掩饰。
大同使团共七人,乘三只五色斑斓的巨禽,落于木剑广场之上。
星落家族依旧是保持了一贯的神秘风格,此次共有两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白袍人到来。
相比这两家,玄道来人就低调的多,他们朝阳未升时从山下云城出发,巳时才通过山门走过外宗,来到了木剑广场之上。
待云上三家使团都到齐后,剑宗负责迎接的三位监门长老与贵客略作寒暄,随即便落座云霞主殿前,令准备许久的剑阵表演开始。
木剑广场之上,除十几个弟子确实有事来不了之外,剑宗天榜共九位、地榜共九十九位、人榜共二百九十一位,都尽数在此。
彼时朝阳高升、万里无云,云霞东山白雪皑皑、巍然耸立,纤尘不染的木剑广场之上,首先出阵的是人榜弟子。
他们皆身着白色修身剑衫,个个佩剑玉立、神情肃然,待人榜第一轻喝一声之后,十列三十排的方阵骤然开始了变化,不过须臾之间,近三百个人榜弟子便已散作八个三十余人的方阵分站八方,围住了中间三十人的方阵。
八卦剑阵已成,被围住的三十人榜弟子,即刻开始破阵。
他们众人如一、左冲右突,如一股水流在山涧中疾驰而下,与作为防守方的岩壁剑阵不停碰撞而后分离,一时之间木剑广场上,清脆的剑器交击声响彻不休。
云霞殿前,玄道使团众人轻笑点头,他们自然能看出这剑阵表演炫技意味大于实战作用,但点头倒也不全是出于捧场,明眼人能从这剑阵表演中看出许多东西,比如说剑宗的人榜弟子佩剑有大半是山海剑池所铸的新剑,比如说人榜弟子绝大多数都未过三十岁,比如说他们比手中剑器还凛冽清亮的精气神。
陆神大同有位太上长老握了握拳而又松开,这一动作和木剑广场上的剑阵何其相似,从小了看,突阵的三十人榜弟子虽屡屡碰壁被弹回,可他们的阵型就如一块海绵般,被挤压后又极速复原、丁点未散;而从大了看,作为防御方的八个方阵也恰似个拳头,松松紧紧之间,将突阵之人玩弄于股掌中。
木剑广场之上,防御方的八个方阵运动速度骤然加快,这却是在模拟突阵方终于体力竭尽、他们开始反攻,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方位之间不停交换位置,原先的乾位换到了艮位、坤位换到了巽位、巽位换到了兑位、艮位换到了震位,八个方阵在围着中央转圈的过程中,迅速完成了位置的交换,场上白衣飘摇飒飒、锐气四溢,直看的场外众人眼花缭乱、不明觉厉。
陆神大同几位长老都是眯起了眼睛,以他们的眼力当然能看出这剑阵变换是在将先天八卦推演成后天八卦,而在这变换过程之中,森森剑阵才展露出了其真正威力,在如此熟练、默契的人榜剑阵当中,哪怕是一位剑宗的天榜弟子都要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冷厉剑气、自顾不暇。
真正的杀意一闪而逝,在眨眼之间完成变换的八个方阵如江水入海般又汇在一起,近三百个身上热气升腾的人榜白衣一齐抱剑行礼,广场之上一时之间,尽是铿锵不绝的剑鸣声。
人榜之后,九十九位地榜出列。
领头的地榜第二轻喝一声:
“起剑!”
众地榜黑衣尽皆踏在剑上,御剑飞起。
灰色古朴的木剑广场上,一挂素黑虹芒,迎着朝阳缓缓升起。
半空之中、云霞殿前,众地榜组成的巨大剑气缓缓挥舞,横切、斜撩、竖切、直刺、挂、抹、云等等剑招一一施展,巨剑在空中缓慢舞出中正平和而扎实稳定的剑法,正是剑宗每个修者入门之时,都要学习的云霞剑式。
九式剑招缓缓舞了得有一炷香时间,这中间并没有地榜黑衣一招一招的叫出剑式名字——恐怕在陆神州没有几人会认不出云霞剑式。
地榜舞剑结束后,九位天榜青衫,落在了广场之上。
他们脸上并没有前面他们师弟们一脸苦大仇深的肃容,这九位青衫中青年、中年、老年皆有,但每位剑客脸上挂着的,都是淡然自若的自信笑容。
九位青衫一字展开,朝殿前众位长老和贵客弯腰行礼,而后他们又转头,朝广场中央的木剑行了一礼。
殿前来观礼的众人都不自觉的直起了身、不再依靠椅背,这其中以陆神大同几位精神矍铄的长老看的最为专注,毕竟整个剑宗的未来就在眼前,而他们也要视这九位天榜弟子的强弱,来决定接下来他们言辞的强弱与否。
“起。”
有弟子轻喝一声,百位青衫骤然将手中剑掷上了天。
一柄柄寒光烁然的宝剑被扔上天之后开始了互相攻伐,场上九位青衫尽皆一手负后、一手胸前,他们闭上眼睛在场上看似漫不经心的乱走,手指却在胸前不停挥舞,发出剑招。
陆神大同几位长老看着这一幕,都情不自禁的用力握住了椅子扶手。
刚才地榜舞剑都未曾抬头的星落家族二人,此时第一次抬起了头,看着满天飞剑。
在他们纯白并无眼仁的双瞳注视中,天上每一柄飞剑运动的轨迹都清晰可见,他二人甚至能将飞剑运动的轨迹,实时的和广场上挥舞手指的剑主一一对应起来,即便那飞剑速度极为恐怖,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这九位天榜青衫是真的在认真切磋,而且并不是一对一的切磋,是时而一对多时而一对一的乱战。
陆神大同那几位长老没有星落家族与生俱来的恐怖眼力,但他们能清晰感受到,天上那九柄飞剑的杀气之凌厉。
“佩剑有灵是为剑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君陌翊歌站在玄道三个落座使者身后,感叹一声。
玄道修行不靠真气,但君陌翊歌能够确定场上天榜青衫并没有用真气控住飞剑取巧,这九位青衫是真正的剑主,和自己佩剑心有灵通,场上此时看似是九柄飞剑在天上、九位剑客在地上,但实际上场上就只有九柄飞剑,他们既在天上,又在地上。
时间缓缓流逝,木剑广场上,不停有飞剑跌落、落到剑主的剑鞘里,在乱斗中落败的天榜青衫们都是摇头苦笑,走下广场。
这飞剑乱斗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最后站在场上的只有一个天榜青衫,他并不是天榜中排在很靠前的弟子,在乱斗中站到最后,运气占了绝大半部分。
这位天榜排第七的弟子摇头失笑,而后肃容朝殿前行了一礼。
“大开眼——”
表演都结束后,有位玄道使者心下大受震撼,他刚想起身赞叹时,便忽然看到广场下所有剑宗弟子身侧佩剑,都是骤然一振。
近百个人榜弟子佩剑悬空指向西南,九十九位地榜佩剑跃出剑鞘尺许,那九位天榜青衫扶剑,担忧的目光,一齐投向剑墓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