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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打得叮咣作响,楼下的毛驴和骏马倒是还睡得香甜。

不甘不愿地被牵出来,又莫名其妙拐进了另一家客栈。

“少爷,守城的官差可都已打点好了。”客栈门前,凌澜身后,有暗探禀报。

“在你们眼里,我凌澜是不用人扶着就连路都不会走的大少爷,还是一个孙斌就能吓得连夜赶路落荒而逃的无骨软货?”凌澜没有回头,而是朗声发问。

身后十数名暗探皆不敢作答,不约而同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

“起来吧。回去跟你们主子说,说我已经出城了,我不想让她担心。等明日太阳升起,这城门几时开了、这城中百姓几时能出城我便几时跟着排队出城。我是你们少爷没错,但这不代表我喜欢利用特权破坏规矩。”

十几名暗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才有一人起身,上前一步:“属下须如实禀告夫人,望少爷赎罪。”

“你叫什么名字?”凌澜回头看他。

“属下十四。”

“名姓?”

“未得夫人赐下。”

“那现在你有了。”凌澜转头往客栈里走,“你叫有福,这家客栈的名字。”

这么随便的么……刚才还在栓马喂驴的叶兴羽一从后院回来就听见“扑通”一声,这双膝一跪一叩首哪怕没有用上内力,怕是都能把脚下青石给敲出裂痕。

“有福多谢澜少爷赐名!从此愿为澜少爷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家伙,两句话就能反水?这立场转变的也太快了吧?

“叶兄可是觉得太过夸张,不似现实?”凌澜走到他面前,笑着问。

“我只知……这位有福兄弟,他的前程会因凌兄一句戏言天翻地覆。”

叶兴羽原本想回答“不是夸张,而是觉得太过儿戏了”,只是想起之前一幕,若非凌澜事后告知,叶兴羽有可能傻乎乎地就选了留下,成为和眼前十四一样的一个影子,一个代号,连名字都无法自己做主。

“叶兄说笑了,哪里来的戏言?既是我赐下的名字,从此他就全归了我。就是我不想带他一起上路,姑姑也自会将他安排到云州主城……说起来他还算是升官了。”

“为什么要收下他?”

“因为他足够忠诚。”

还好我不是凌家之人啊……历经这一晚,叶兴羽只觉这大家族里莫名其妙的陡生事端可太多了。

指不定哪天说错一句、做错一桩、领会错了哪句话的内里乾坤就是一个身首异处。人家杀你甚至不用给理由,不用报过官府,都没处说理去的。

“赐名而已,又不是赐姓。叶兄大可不必纠结。”凌澜随意解释了一句,走出两步,想了想又再补充,“被赐名的暗探最多也就相当于贴身侍卫,便如同今晚与叶兄交手的那个侍女。”

叶兴羽心说就晴儿姑娘那般身手还不足以被赐姓的么?要不是她三番两次手下留情我兴许都没法儿活着撑到你小子赶来救我了你知道么?

“我们真的不用趁着深夜出城?”

“你不困么?”

“……”

行,你是少爷,你有脾气。叶兴羽无奈,只好跟着凌澜上楼。

走了几步,凌澜再度朗声道:“我不希望在这城里还要被人监视,这会让我怀疑若鸣的暗探连管控一城的能力都不曾保有。”

叶兴羽再度转头看向门口,刚才还单膝跪着的黑衣人们,不知何时已消失无踪。

算了算了,见怪不怪了……

叶兴羽觉得,他大概也是见过点儿大风大浪的人了。

……

是夜。

睡得迷迷糊糊的叶兴羽本能地感觉到有人在推搡自己,经过短暂的回神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爆发内力,将那双手掌从肩膀上震开。

“……叶兴羽!”

内力透出体表两寸,戛然而止。

“……凌兄?”叶兴羽此时依然脑袋昏昏沉沉,眼前迷蒙一片。

“叶兄好歹也算半个江湖人,怎的一点警戒心也没有?每次都睡得跟头死猪一样,怕是哪天被人偷摸抹了脖子也不曾知晓。”

我一介贩夫走卒,哪个杀手闲的没事儿半夜来杀我……要有也应该是冲你来的啊。

“现在不是纠结我睡得有多沉的问题……”叶兴羽好不容易睁开眼睛,醉酒似的晃走到窗边,看了一眼月亮,“此刻子鼠已没,丑牛未至……夜半时分,凌兄可有要事?”

“是有要事,很要紧的事。办完这件事我们就出城。”

“你不困么?”

“……”凌澜沉默片刻,开始耍无赖,“你帮不帮我?”

“帮,肯定帮。凌兄数次救我于水火之中,于情于理都应相帮。”见确实逃不过有这一劫,叶兴羽一边说着一边用力伸了个懒腰,全身骨节噼啪作响,藉由这个动作恢复几分精神,“所以,究竟是何事?”

“我之前一直说的事。”凌澜一扬下巴,骄傲道,“跟我来。”

心头忽然涌上一股不妙的预感,叶兴羽忽然很想转身回去睡觉。

……

事实证明,叶兴羽的预感是准确的。

早在换上这身夜行服,跟着这小子在城里乱窜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

不怪叶兴羽心思不够细腻,实在是之前才与晴儿那般武艺高强之人缠斗许久。在如此高强度的对战后是个人都会感觉精神疲惫,只想着倒头就睡。

“一会儿叶兄你便跟着我,把这府邸里的账房、书房、卧房全都翻个遍,若是实在找不到就干脆点上一把火,能烧多少算多少,权当报复。”

叶兴羽心说这最后一句才应该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什么勾结石棱、什么翻查证据大抵都是借口,叶兴羽敢打赌凌澜其实就是记挂那日重鸣轩内的一棍之仇。

虽然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官话一套接着一套,实际却像是顽劣的孩童。

原本对于这种做事不计后果的顽劣之徒叶兴羽一向是敬而远之……可没办法,自己与他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大不了只有自己这只蚂蚱多出些力气,在他差点儿落油锅之前给他捞起来……嗯?

他此刻正跟着凌澜翻越围墙,站在墙上的一刹那……他看清了,这座府邸的部分布局。

他想他也许知道那本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账本……应该会被埋在哪儿了。

“叶兄愣在上方做甚?是嫌不够显眼吗?还不快下来?”

下方传来凌澜催促,叶兴羽那被面罩遮住的嘴角无声地动了动,还是决定不去告诉他。

罢了,你爱闹就闹腾着,你开心就好。

……

“武大武二可在?”

“属下在。”卧房门外传来两道整齐划一的应答声。

“怪了,今夜心神不宁,总感觉会有事发生。”孙天易披上外衫,走出房门,“你二人随我走动,跟在我身后,离着五步距离便可。”

“是。”两人整齐应声,行动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

“不应该啊,没可能啊……”

孙家账房里,凌澜负责找账本,叶兴羽负责把被敲晕的账房先生堵上嘴绑起来。

“有什么发现吗?”确定绳结挣脱不得,叶兴羽上前询问道。

“没有……所以我才说不可能。”凌澜一目十行哗哗翻看完最近部分,又不死心地翻回去细细阅读,“不可能的,那孙斌如此跋扈,下边那么多打手,不可能一点错都不会犯。可这账本……太干净了。”

“也许未记录在案,也许做了假账,也许是被抹去了……就算我对你们这些家族的管理手段一窍不通,我也相信你们绝对都有不止一种掩盖事实的手段。”

“别‘们’,和这种家伙并列很丢脸。”凌澜试着把账本翻到更久以前,可依然没能找到孙家哪怕一点偷鸡摸狗的证据。

不仅如此,那些看上去最可疑的几份账目,经过仔细查对之后的结果也是“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凌澜收起账本,对叶兴羽招手,“走,我们去他书房里看一眼。”

“可需老夫为二位少侠引路?”

凌澜与叶兴羽同时一惊,齐齐看向房门外。

原本被关上的房门被缓缓推开,门外站着一个有些佝偻的瘦削中年男人。

“老夫孙天易,乃是这座府邸的暂时管理者。东道之主,当尽地主之谊。”

“走。”清楚凌澜个性的叶兴羽不等他把软剑抽出,扣出他的手腕便欲撞破窗户逃离此处。

“呵呵……走?走得掉么?”

窗外,两个神态动作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同时挥掌,一左一右朝叶兴羽夹击而来。

情急之下,叶兴羽只得松开凌澜,双掌平推,竟是直接以一敌二。

没有一触即收,也没有一方败退,对面二人掌力绵延不绝,直教叶兴羽再无暇他顾。

“拿剑的小娃娃,老夫陪你玩玩?”

见武大武二两人联手,一时半刻竟也奈何不了叶兴羽,老者那有些浑浊的双眼不由得流露出一抹惊异,对凌澜的态度也变得更加的慎重起来。

另一边,凌澜轻叱一声,惊鸿出鞘:“都说孙家代家主不擅习武,今日一见,恐传言有虚。”

“因为种种原因,总是要低调点。”老者呵呵一笑,“但对你们,倒是不用顾虑太多。”

“死人,是不会把情报说漏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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