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走,还是留。还请公子谨慎作选。”

“姑娘莫要逼我。”叶兴羽从后腰抽出那把他从不离身的黑色柴斧,看上去说不得要斗个鱼死网破。

“也好,那就让晴儿领教一下……”晴儿轻笑。只是她的一番客套话尚未说完,叶兴羽就已经动了。

只见他将一身真气灌进柴斧,不是朝着面前的敌人,而是朝着脚下木制的阶梯狠狠一挥!

晴儿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可理智告诉她……这一斧,她扛不住。

台阶爆裂散架,木屑烟尘冲天而起,而叶兴羽则趁着这一瞬间的机会转身就发狠往上跑。

“晴儿应该说过了,公子可没有回头往上走的选择。”后方,晴儿轻踏地面,鹅黄衣裙凌空,即便叶兴羽对轻身之法没有研究,光是看这架势也知这武技定然不凡。

于是他同样把一身真气灌注于脚下,不是为了轻身,而是……

叶兴羽不停往上跑,所过之处木制的台阶纷纷不受控制地爆裂成碎块!

连落脚之处都没有,周遭烟尘四溢,我看你还怎么能够追得了我?

“公子好勇气,竟是敢拆重鸣轩。”后方传来晴儿的声音,只是语气有些奇怪。

有些……森寒。

在又经过一个转角时,叶兴羽只觉得后背被一柄巨锤砸中,生生从台阶上脱离开,很没形象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终于卸了力。

那是晴儿十成劲力的凌空一脚,叶兴羽躲闪不及,被打得有些狼狈。

重鸣轩一共九层,不算高,可哪怕以叶兴羽的脚力也不过刚刚登回第六层。

这一层不是包厢没有客房,而是当做仓库堆放杂物,所以晴儿在此发动,将叶兴羽踹进楼道里。

叶兴羽抬起头,只见一张阴沉至极、仿佛可以滴出水来的俏脸儿。

“公子若是执迷不悟……晴儿也不介意,真的,就在此处,取下公子首级。”

依旧是鬼魅般的身法,那身鹅黄衣裙不过刹那就已闪至近前。

血腥的阴影笼罩而至,那是实打实的“杀气”。叶兴羽自幼体格健壮少病少灾,山间的毒虫野兽大多也都不是他的对手,从出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第一次感觉“死亡”这种事居然会离他如此之近。

很奇怪的,面对对方铺天盖地汹涌而至的杀机,叶兴羽本能所想的居然不是自己这十八年来足以纪念的生平,不是自己一直牵挂着的唯一的亲人他的师傅,也没有多少后悔和遗憾,只是不可抑制地想起当日在大河边,他被凌澜召来的那壮汉不停使用《追风吼》震慑的那一幕。

叶兴羽喉头滚了滚,晴儿那快到肉眼难辨的身法只够让他做出这一个动作——

“吼——!”

怒吼化作实质的音波向前方扩散,硬生生地逼退了前方如鬼魅般接近的死神!

“垂死挣扎。”晴儿也不客套了,她一声清喝,周围黑衣人争相落地。

“上。伤了折了无所谓,有口气在就行。”

叶兴羽手里柴斧一动,原本静谧的空间里骤然起风,凡是靠近叶兴羽的黑衣人只觉四面八方都在被拉扯,无论如何都跨不进此人身周。

简直像是以斧为剑,强行划出五尺剑围!

甚至于那剑围圈居然还在缓缓移动,在黑衣人的包围阻截之下仍然不停向着阶梯所在之处靠近……

不能让他过去。晴儿在一瞬间就下了决断。她借着黑衣人的阻挡远离叶兴羽,飞身而起,几下斩断了六层到七层的台阶。木头碎块砸在楼板上,掀起好些烟尘。

夫人可莫要怪罪晴儿哟。晴儿心想。

晴儿也不是非要这么做,实在是因为眼前这位公子……路数实在太邪门儿了。

“现在路断了,公子可还有辙儿?”

“不知道……不过好歹要试试……”叶兴羽可不知晴儿此时心中所想,他脑海里只浑噩一片,在名为死亡的威胁之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些什么,整个人像是被某种不可名状的事物支配,他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得以使出这些招法。

【傻小子,这些都是招式,只是你自己看不懂而已。】

【也就咱家招式连个配图都没有,净是拿些大白话冒充心法口诀吧!】

叶兴羽深深吸气,一身内力再度在喉间汇聚。

“退!”见得此景,晴儿急忙下达指令让手下人后撤。

可这一次叶兴羽所发出的却不是实质的音浪,而是一道又一道穿耳的魔音!

“凌兄!”

声如滚雷,震耳欲聋。

“我此番不是为了求说法,不是为了讨公道,也无须什么解释!你家里人既是不欢迎我,那我大不了就一走了之!”

“我之所以返身回来找你,只是想当面跟你说清楚,此番离别非我本意!休把我当成是那不辞而别、无情无义之人!”

吼完,叶兴羽散了法门。他高举起双手,在他身周的风罡也逐渐停歇:“都停了吧。晴儿姑娘,我愿从重鸣轩大门走出,从此与凌兄再无瓜葛。”

周围的黑衣人停在原地,他们在等晴儿的吩咐。

“走?”晴儿以袖抚面,掩嘴轻笑,只是那笑容却是失了方才的温度,“那是刚才的选择……公子把我重鸣轩拆成这样才说要走,真当我重鸣轩是开善堂的不成?”

完了,被讹上了。尽管不甚贴切,叶兴羽此时也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形容。

……

重鸣轩顶楼,凌澜正与凌夫人对峙着。

“姑姑,我凌家好歹以侠道闻名……”

“侠道?什么是侠道?和你爹一样,整天义气挂嘴边,死要面子活受罪。”凌夫人冷哼一声,“要走可以,你告诉我那天你师傅和几位师伯都对他做了些什么。”

“也没做什么啊,就是简单试探了几下。要说比较特殊的也就是二师伯临走前与叶兄对了一掌。”凌澜皱眉,努力回忆。

“对掌之时,双方可有说些什么?”凌夫人又问。

“不知。”凌澜诚实地摇头。

“不知……”凌夫人手指轻轻敲着扶手,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道,“行啊,你去吧。”

“啊?”骤然得到允许的凌澜有点愣。

“去啊,你不是说我凌家以侠道闻名吗?带着你那兄弟离开,最好今晚就出城。”

“多谢姑姑!”凌澜大喜。

“可别高兴得太早。你俩出城后快马直奔虎贲郡尤溪县,去找你二师伯。法门不能瞎炼,你姑姑一天到晚忙得很,也没那空闲指点他。”

“知道了——”未等凌夫人说完,凌澜已快步远离夺门而出,只余留回音在走廊上飘荡。

“……这丫头真是长大了……越来越管不了她了。”凌夫人无奈扶额,轻声一叹。

……

没了刚才的灵光一现,叶兴羽左支右绌,没几下就被这群好手擒拿住手腕脚踝,整个人不得动弹。

“公子可是以为,以一当十很有风范?”

晴儿缓缓走近,指尖翻飞玩弄着手里的短刃:“若不是要将你交由夫人发落,你现在就该是我刀下亡魂。”

“姑娘好身手,叶某自叹弗如。”叶兴羽试着挣扎几下,觉得靠着内力应是可以挣开,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暂且将心思按捺下来,“姑娘方才说,如我这般内力深厚的无不心高气傲、自视甚高,可如姑娘一般武艺高强之人,却又为何甘心做个侍女,听命于他人?”

“晴儿一切都是夫人所赐,这条性命自是归了夫人。”晴儿握住短刃,轻轻拍了拍叶兴羽的脸,“别想着挑拨离间,也别想着逃跑,在如此距离下,挑断你的手筋脚筋于我而言可毫不费力。”

“我看你们谁敢!”楼上陡然传来一声怒喝!

一袭红衣从断裂的阶梯处跃下,叶兴羽也适时发动,真气流转将周围的黑衣人震出老远。

“澜小……少爷。”晴儿收起短刃,福身行礼。

啧啧,刚才那股杀机呢?那股霸气劲儿呢?怎么这会儿还结巴上了?叶兴羽不忿地在心中暗想。

“我要带叶兄走,你们谁都不许跟来,违者死。听懂了吗?”

凌澜一步一步走近叶兴羽,所过之处身着夜行衣的凌家暗探纷纷单膝跪地俯首应是。

晴儿转头看向天花板的空洞,没有自家夫人的影子,当下也是恭谨行礼:“全凭澜少爷做主。”

“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叶兴羽说。

“我答应过你,会带你领略山林之上的漫天星辰,又怎会出尔反尔。”

漫天星辰……这每一颗于我而言,可都是能将我融化的太阳啊。

“那我们走?”叶兴羽问。

“嗯,我们走。先去取毛驴和快马。”

……

“重鸣轩里,有人闹事?”

“是。据今夜在重鸣轩内歇息的人回报,好像是某位凌家的故交深夜来访,据说把重鸣轩……差点儿全拆了。”

孙家府邸里,孙斌的二叔孙天易听到这个消息,啧了一声:“跟我们没关系。斌儿呢?有下落了吗?”

“没有。桥县尸首已一一辨认完成,从周围的痕迹查探来看,少爷怕是……凶多吉少。”

“几个供奉那边可有消息。”

“从昨夜到现在一直在找,目前还在桥县。”

“这事儿要是让还在闭关的大哥知道了,能一刀把我的脑袋砍了。”孙天易头疼道,“让武大武二回府警戒。多事之秋,手里总得有几个能派上用场的。”

“是。”

……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