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事本就如此。有人做了，很有分寸，有了效果，后面的人就会逐渐失了分寸。

孙府的家丁们一手拿火把，一手持钢刀，明晃晃的刀光反射着火焰的亮光，乱糟糟地一拥而上。

叶兴羽没打过如此规模的群架，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人影，视线所及皆是刀光。他拿着柴斧横挥竖砍，气浪呼啸，倒也能开出一条道来。

“叶兄可是看出了什么端倪？”一旁，凌澜在问。叶兴羽一把柴斧大开大合，总会漏过许些伺机而入的刀锋，加上武大武二身形隐没在人海里，于是警戒的任务自然而然就交给了凌澜。

叶兴羽开路、凌澜警戒，两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家丁虽多倒也不足以对他们造成阻碍。可随着时间流逝，似是感觉叶兴羽不会下杀手，连重手伤人都需斟酌，家丁们的动作也就越来越放肆。从一开始的小心试探到双手挥舞钢刀和火把哇呀乱叫着一拥而上，前方开路的叶兴羽明显感受到了压力。

银光闪过，几人手中火把钢刀叮咣落地，几道细如发丝的血迹在夜空中飘扬。

“叶兄，我知你心善，但不能迂腐。”凌澜冷声道。

“嗯。反正你也想在这府邸之中放把火，现在正好。”叶兴羽握紧手中柴斧，也适时调整了自己的态度。只见他双臂高举，一记力劈华山就又是一道气浪挥出，噼里啪啦地卷起地上的火把打在不远处的亭台楼阁木头桩子上。

“着火啦！”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乌泱泱的人群顿时慌乱起来。

趁着机会，叶兴羽下定决心迅速伸手，抓住了院子里一个石像，顺着方向猛地一转！

只听得咔咔声响，埋藏在建筑之中的金属齿轮转动，数十根精钢铁箭从屋檐下的暗格里射出，或是手脚或是胸腹，被射中的家丁无不惨嚎。

唯有阵中央的叶兴羽与凌澜，与早已站在死角的孙天易三人幸免于难。孙天易盯着叶兴羽，阴翳的双眼深处有火焰在燃烧。

“为何你会识得机关阵？”

叶兴羽指指头顶：“屋檐的形状太过显眼。加上之前在你府中转了半天，我很确定这整座府邸都是一个巨大的机关阵。”

“原本以为你们只是偷东西的小贼，却不曾想你们对我孙府研究颇多。”

“倒也没有特意去研究。”叶兴羽说的实话。

事实上他除了这身内力之外，最擅长的莫过于陷阱搭建和野兽习性。遥想当年还住在山中时，闲着无事他就会把围绕家门的各个陷阱机关调整一番，用得多了自然也就记得熟，师傅书里近万种机关阵叶兴羽都能如数家珍。

孙天易指挥家丁去灭火，身边只留下了武大武二两个人。他盯着叶兴羽和凌澜，表情阴晴不定，许久才道：“武大、武二，可能拿下那樵夫？”

“方才我二人作壁上观，那樵夫内力深厚，出手却无章法，最多花些心思，定然能将其拿下。”武大回答。

“很好。”孙天易微微点头，随意从地上捡起一把钢刀，“小娃娃不是仗着软剑锋利吗？来，我用这个陪你玩玩。”

“小瞧我？”凌澜眼睛一眯，拍了拍身边叶兴羽的肩膀，“好啊，那我便是要领教领教，孙家代家主所修的邪魔外道！”

“小心一点，你……”叶兴羽原本想说“你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叶兄赶紧把那两人打发了，我只能尽量拖住那个。”谁知凌澜先一步开口，话音一落，惊鸿铮鸣。他身形一动，长剑带动着周身真气流转，衣袍猎猎作响，直朝着孙天易而去。

凌澜挥剑的速度极快，剑术更是飘逸，一般打手根本无暇分神看清楚他的招式。可孙天易却是连手里钢刀都未出手，仅是散步般游走便将惊鸿掠影尽数闪开了。

甚至于他居然还有闲暇夸赞一句：“这么快就寻到了老夫的弱处，真不简单。”

手腕一个翻转，一记横切，手里的钢刀便直往凌澜肩膀处削来。

凌澜不愿退让，挥舞着软剑回防。但孙天易改切为刺，密不透风的攻击如狂风暴雨般迅猛。凌澜守得越来越难，眼见着就要中招时，一个足有一人高的大包袱被扔进两人刀剑之间。

双方不约而同收招退让，定神一看才发现这哪里是个包袱？分明是昏迷过去生死不知的武大。

气若游丝、浑身发颤、面色苍白、嘴唇青紫，像是中了寒毒，哆嗦着眼见就快断了气。

两人看向武大被扔过来的方向，那厢武二也正好软倒在地，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你……这……怎么可能！”武大武二的本事孙天易也知晓，要如此轻描淡写地收拾这两人至少也得是江湖上有数的好手，当下不由得震惊道，“你不过就是一乡野村夫！哪里来的那么多古怪！”

“你可莫要讹我，我也不知道。不是他们自个儿行岔了真气，灵台失守走火入魔了么？”一身鼓荡的真气逐渐平息，叶兴羽缓缓走向这边，与凌澜形成犄角之势将孙天易围在墙角，“他们打着打着……忽然就倒了。”

有叶兴羽、凌澜两人虎视眈眈，孙天易纵使心中有再多疑虑也不可能在此刻出手探查武大的伤势真假，当下只得暗骂一句：“没用的废物。”

“老狗倒挺有自知之明。”凌澜冷讽道。

孙天易抬眼，脸色阴沉地扫了眼二人，先前的和气从容已尽数消失：“哼，今日你二人，是非要与老夫斗个你死我活吗？”

“斗到你死我活又如何？”凌澜反问一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啧，这小子怎么又上头了……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了？这证据还没找着名不正言不顺的可怎么跟你姑姑交代？

叶兴羽装着咳嗽一声，不着痕迹地提醒：“凌兄，证据。”

“将此人拿下，自会有证据到手。”

“你们……”孙天易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气势节节攀升。

“又是邪道。”凌澜横剑于身前，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