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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双眼,陈听发现自己依旧躺在房间里小床上。

“我靠,原来是做梦,这也太真实了吧。”陈听嘟囔了几句,随手摸起枕边的手机先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早上8点23分了。

一切仿佛再正常不过,他爬出温暖的被窝准备去洗漱,而并没有注意到,手机暗下去的屏幕左上角分明显示着“无信号”三个字。

陈听一边刷牙,一边往楼下的店铺里走着。

他住的房间在自家店铺的阁楼里,本来只有一个房间加一个卫生间,但初三那年,隔壁包子铺的老张开玩笑的跟老爷子说,他在陈听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开始擦枪走火了,每天跟你个老头子睡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啊。

老爷子当即就拍着大腿说这话有理,于是爬上爬下的忙活了大半个月,在阁楼中间加了一堵木墙把房间一分为二。

楼下就是陈听从小跑进跑出的白事铺,靠外头摆放着两排矮柜,一排放着各式各样的骨灰盒,另一排整齐的陈列着各种巨大面值的天地银行大钞、纸扎的豪华跑车、纸扎的苹果18手机等东西。

再靠里头一点的墙边竖着三口棺材,看样子都是木棺,但根据雕花工艺能明显瞧出价格上的区别。

棺材对面是一排高货架,架子上码着满满的纸钱香烛等祭祀用品。

再往里就是上阁楼的楼梯以及一个简单的厨房。

走到门口,陈听拉开了老旧的卷闸门,冰冷的空气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外面的街道上弥漫着厚厚的白雾,联想到昨夜的怪梦,不禁令他愣了愣神。

“听伢子,起床啦?今天还要去医院里帮忙不?”

一道熟悉的大嗓门唤回了陈听的心神,隔壁的张叔站在蒸笼前冲陈听打着招呼。

包子铺本就是小本生意,虽然这段时间少了许多来往的行人照顾生意,但维持城市运转的工作人员还是有不少,总之是聊胜于无了。

“张叔早!您这包子香味都跑楼上把我勾起来咯,梦里的小媳妇都不香了。”

陈听含着牙刷继续回复道:“今天也没收到通知,还说不准嘞。”

说罢端着杯子往嘴巴里送了一大口水。

包子铺在这里开了十几年,陈听从小就是张叔张婶抱大的,除了老爷子以外,能让他认一声长辈的也就是这两位了。

听到陈听跟自己耍贫嘴,张叔也是会心一笑。

“行啦行啦,收拾完赶紧来吃早饭,今天这雾真大啊。”

他说完转身朝店里喊道:“妹儿,给听伢子搞一碟辣椒酱!”

熟悉的生活给陈听非常踏实的感觉,心里也没有再往白雾上花心思,三下五除二的完成洗漱,便跑到隔壁吃早饭。

“听伢子,你给婶看看,我这手机一大早怎么一点信号都没有?”

陈听正消灭着热腾腾的大肉包,张婶此时拿着手机走到了他身旁。

“我还以为手机坏了,谁知道你张叔的手机也是同样的情况。”

接过张婶递来的手机,陈听点亮了屏幕,左上角果然显示着“无信号”三个字,再连续打开几个手机软件,也同样得到的是无法连接网络的提示。

他没有尝试重启手机或拔插手机卡这种万能手段,既然张叔也有同样的情况,那应该不是手机的问题。

接着他又掏出自己的手机试了试,虽然wifi图标还显示连接状态,实际上也没有网络连接进来。

“婶婶,我的手机也没有信号啊。”

陈听把最后一点包子塞进嘴巴里。

“估计是信号塔之类的设备被冻坏了吧,应该过一段时间就恢复了。”

眼瞅着陈听也是同样的情况,张婶便接受了这个解释。

此时已经近10点,通常这个时间陈听已经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了,不过今天手机没有信号,他决定主动去医院里看看。

给张叔张婶打了声招呼,陈听便往医院赶去,临走前两位长辈的叮嘱跟往常一样重复过千百遍,但让陈听感到非常温暖。

医院离陈听的家并不算太远,开着老爷子留给他的那辆五菱宏光,十来分钟就能到达,神车就是神车,在雪地里压根没受什么影响。

作为小城里唯一一家三甲医院,这里人满为患,所有人都带着厚厚的口罩,看不出表情,只是脚下匆忙的步伐了暴露各自的情绪。

陈听径直来到了医院后面的一个仓库,原来的太平间因为设施比较齐全,已经成为容纳特殊病患的地方,必须由更为专业的人负责,这里便成为了临时的太平间。

仓库门口正有三个医务人员在互相交谈,面朝陈听的那一个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其他两人见状也停下了对话,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陈听。

其中稍显娇小的那一个看清来人,立马冲了过来一巴掌打在陈听的后背上。

“臭弟弟,你咋才来啊?”

虽然隔着厚厚的口罩,传出的声音却十分悦耳。

陈听假装吃痛的揉了揉手臂,回复道“王姐,今天手机没信号,我一直没收到通知,才自己过来看看的。”

“你管谁叫王姐呢!?”

姑娘做势又要掐上来,被陈听灵活的躲开,他赶紧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去。

“刘医生,谭医生。”陈听跟面前两人打招呼。

严格来说负责太平间的工作人员不算医生,虽然他们由医院总务科指定专人负责,但不属于任何科室,并不参与任何治病救人的工作。

“小听,今天不知道什么情况,所有通讯网络都中断了,我们也联系不上你,最近事情没有那么吃紧了,本来还想告诉你不用急着过来,天寒地冻的出来一趟也不容易,在家里多休息休息也好。”被称作刘医生的那人说道。

他是太平间的负责人,40来岁的年纪。

另外那名谭医生是仓库管理员,年纪比刘医生还要大上一轮,临时被留在这里协助工作。

他也开口说道:“小陈呐,你的手机也没信号吧,不知道出了什么名堂,所有的信号都断了,还好医院内部的网络还能用,不然真得乱套。”

说着他挥了挥手里的手机,继续说道:“要我说啊,还得是以前靠谱,一根烂笔头,啥也不会出错。”

“王姐”没有理会谭医生的唠叨,双手叉腰望着陈听,头气鼓鼓的样子颇为有趣。

“呵,他小屁孩一个,反正宅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多来帮忙有什么不好?”

“王姐”是正儿八经的医卫专科学校毕业生,也才比陈听大两岁,叫王雨晴,为了太平间比普通护士要高上不少的工资,脑子一热竟主动申请调了过来,陈听第一次在这里遇到她时就惊奇了半天。

后来才知道这姑娘刚来的时候也害怕,但医院不是她家开的,想怎么调就怎么调,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好在她粗线条的脑回路逐渐适应了这里。

陈听对她挺有好感的,并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好感,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这姑娘能处,给钱她是真上啊。

王雨晴曾老气横秋的让陈听叫自己雨晴姐,陈听却故意说干脆叫王姐,显得更成熟,当时就把人姑娘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对他拳打脚踢。

“是是是,知道全世界就您老人家忙。”陈听怼了回去。

“你...!”王雨晴再次气得跺脚。

“刘医生,没事儿,反正我现在确实也是在家闲着,等过几天恢复正常了,我还得回学校报道呢,到时候可不一定随叫随到啦。”陈听继续说道。

王雨晴又抢过话题嘲讽道:“差点忘记你还是个进大学刚一个月就被停课的小屁孩了。”

一旁的刘医生笑着听两个年轻人斗嘴,接着说道:“那等今天忙完,小听你就在家里放松几天,准备准备返校的事情,我们这边没问题的。”

然后又抬手拍了拍陈听的肩膀道:“按理说要感谢你这一段时间的帮助,又赶上升学,高低要请你搓一顿再走,但是现在好多馆子没开门,等过几天正式恢复了我再请大家,到时候小听你可得来。”

听到下馆子,谭医生也提起了兴趣:“说起来都老长一段时间没下馆子了,刚好借着小陈的光,到时候要好好喝一杯。”

“好好好,我之前在网上看到一家店评价特别好,馋了好久,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王雨晴的吃货属性随即暴露。

陈听也没有客气,立马答应下来:“那没问题,白嫖的饭局我随时有空,哈哈哈哈。”

一来陈听本就不是那种矫情的人,也难得大家都有兴致,二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几个人非常融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战友情谊,当然不会跟对方客气。

正讨论着饭局的地点,陈听突然感觉到从仓库里飘散出来一丝死气,让他发出一声轻咦。

根据陈听以往的经验,将死之人会有死气生成,但直到去世前,死气都只是环绕身体周边不到1米的距离,凝而不散。

真正去世后,死气才会在一定时间内慢慢消散,从来没出现过死气离开正主,飘散游走的情况。

注意到陈听的样子,其他三人也停下话题。

王雨晴直接问到:“咋啦?你有什么更好的地方推荐?”

陈听想进去仓库探个究竟,于是回复道:“不是,既然最后一天帮忙,我还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处理的地方,给收收尾。”

“行,时候也不早了,约饭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啊,地方由雨晴来选,我先去楼上问问通讯的问题有没有结果,这边还有些数据要上传,你们先忙。”说完刘医生跟大家招呼了一声就先行离开了。

“谭医生,昨晚上有遗体送过来吗?”陈听往仓库旁的办公室走去。

“没有,上一个送过来的还是三天前那个独居的老人。”

简单的了解了一些信息后,陈听又进行了必要的消毒措施才进入仓库。

谭医生留在办公室整理文件,王雨晴跟他呆着也无趣,便跟在了陈听后面。

她还算是实习生,来太平间又属于是半路出家,只能跟在其他人后面打下手。

说到专业,就算是刘医生他们,也只是进行必要的遗体处理,哪能跟陈听一样是靠这个吃饭,平常直面的都是逝者的至亲好友,在这种敏感的事情上只要稍有差池,轻则被骂,重则直接拳脚上脸了。

仓库里摆放着十余台推车床,上面放着一些类似棺材的金属箱,这些金属箱中有冷藏设备,可以保证尸体短时间存放而不会腐坏,因为是临时用地,只能用这些简陋的设备,加上如今的气温,倒也没什么问题。

很多恐怖小说里写到太平间都会描绘得异常阴冷,其实是因为这里需要较低的室温,通常还有大型的冷藏设备,位置一般也处于地下室等地方,所以都是正常现象。

进来之后,陈听就仔细的感应着这些储存尸体的容器,有几个因为停留时间稍长,已经没有任何气息了,其余的或多或少还缠绕着一些死气,正缓缓的往同一个方向飘散,仿佛是受到了某种吸引。

陈听第一次感应到这种现象,立马想着跟随这些气息的指引去一探究竟。

都21世纪了,科学才是唯一的真理,虽然死气说起来确实很玄,但也只是陈听自己的一些感应,18年来也没见他遇到过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

这样想着,陈听装作在几个金属箱旁检查了一番后便出了仓库。

“谭医生,我刚检查了一下,之前的工作都处理完了,暂时确实没有什么需要做的,刚好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回家了哈。”陈听随便编了个理由准备开溜。

“行,你去忙你的吧。”谭医生还在忙着整理文件,头也没抬的回复道。

“臭弟弟,这么急着要去干什么坏事啊!”王雨晴没想到陈听突然就要走。

“不能站好最后一班岗再去吗?果然小屁孩没什么责任心。”

许是知道这是陈听来帮忙的最后一天了,王雨晴还真有点舍不得他,但话到嘴边又化作了日常斗嘴模式。

她打心底里是对这个弟弟感到佩服的,没有家人,朋友也没见他提起过,想来也是没有,但偏偏人家每天乐乐呵呵的,从没对生活有过抱怨。

陈听现在心思都在奇怪的死气上,对王雨晴的斗嘴邀请表示拒绝。

“定好了吃饭的地方记得通知我啊,王姐。”

说完就寻着飘散的死气跑了出去。

王雨晴站在办公室门口,朝着陈听喊道:“这屁信号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我上哪通知你去啊。”

却见陈听往走廊里一拐,已经不见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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