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医院大门，外面的大雾竟然还没有消散，陈听看了看手机，此时已经临近中午，信号依旧没有。

细细感应了一番后，飘散而出的死气隐隐有上升之势，但方向并没有改变。

他赶紧回到自己的神车上，发动引擎，打开雾灯，跟随气息冲进了迷雾之中。

开了半个小时左右，陈听感到还有几道不知从何而来的死气也汇入了半空中的这股气息，看这延伸的方向，似乎是往城外飘去，好在大街上现在几乎没有其他车辆，不至于让他跟丢。

不知不觉间，陈听已经处在莲城的边缘位置。

“这下有些麻烦啊。”他盯着前方自言自语道。

现在还没有正式恢复交通，前方应该还设有关卡，严令禁止百姓出入城区。

管他的，先去看看再说，陈听并没有减缓行车的速度，反而跟着越来越快的气息继续往下踩着油门。

果然没开出多远，前方的雾气里开始出现一些警示路障，与往常不一样的是居然拉起了警戒线，不远处有几个红蓝光点来回闪烁。

陈听放缓车速，靠着马路边继续前行，直到看到几个人影在雾中显现，他们面朝城区外的方向，不停的在争论着什么。

靠着路边把车停下后，陈听独自走了出去，在他的感应之中，半空中的死气也放缓了速度，仿佛已经要抵达它们的目的地。

“老李还没有消息吗？”

“章队，不出百十米，基本上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要不我开车进去看看。”

“不行，先前尝试过了，雾里有古怪，”

“先别轻举妄动！小王回来了没有，去趟总署怎么这么久？这个鬼信号到底什么时候恢复。”

“牵引绳还没拿来吗？”

“章队，小王好像回来了。”

…

嘈杂的争论声从不远处传来，听对话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反正死气也没有重新飘向远方的迹象，索性陈听走近了迷雾中的人群。

李建国是城西分署里的一名普通警察，同事们都叫他一声老李，每天三点一线的生活虽然是有些单调，但好在踏实安稳。

年轻时凭着一腔热血加入了公安队伍，当时中二的他只想着要保护好这座生他养他的城市，这一干就是二十来年。

二十来年干到分署支队长，听起来似乎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事情，但李建国不这么觉得。

以前当然也幻想着参与几个大案，但小城里哪发生过那些惊险刺激的故事，无非就是处理些夜宵摊耍酒疯的小流氓，或者是偷盗电瓶车的惯犯了。

于是随着年纪的增长，那些想法也渐渐消散了，惟愿家人平安，自己过得充实就很满足了。

这一段时间李建国被派到城西的出入城路口负责封城工作，冰灾属实过于严重，并没有百姓在这种情况下来徒增麻烦，岗亭里也有暖炉，倒也轻松。

直到今天凌晨突然起了大雾，起初没人在意，只有李建国给正在打瞌睡的几个年轻同事知会了一声就沿着大路向雾中走去。

雾天视野不好，得提前放好涂有反光材料的路障给万一可能进城的车辆做出提醒，以免给值班的人员造成危险。

过了个把钟头，瞌睡渐醒的一人惊觉到李建国似乎没有回来，这才感觉不对劲。

有人掏出手机准备拨打老李的电话问问情况，却见信号全无，众人纷纷查看后才发现全都如此。

这下所有人都预感到事情似乎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于是抽出几人结伴往雾里寻去。

只是不到两百米，雾气就已浓得吓人，强光手电都照不出半米远，而且雾气似乎还在变得更加浓厚，搞不清楚状况的几人赶紧退了出去。

最终异常的浓雾逐渐往临时设置的关卡处蔓延，直到距离约摸百米才停下来。

回到岗亭的几人跟大家说明了异常的情况，商量一番后决定先回城报告，顺便叫上队伍过来支援。

…

“章队，小王好像回来了。”

注意到雾中靠近的人影，正在跟领导汇报情况的那名警察赶紧出言提醒。

正在争论的众人也纷纷转身看向陈听，不过随着身影显露清晰，才发现并不是他们口中的小王。

陈听察觉到他们略微失望的表情，主动开口问好：“警察叔叔，你们好。”

“你是做什么的？”一名警察问道。

陈听听出来是认错他身份的那名警察，对方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一身军大衣也被他整理得笔挺。

“我来看看出城的路解封没有，准备出去办事。”

他一边答话，一边感应着空中的死气。

放缓速度的那团气息飞出关卡几十米，突然被凭空出现的一个洞口所吞噬，便一闪而逝，任陈听如何感应，都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这使得他暗自一惊，眉毛不自觉往上挑了挑。

那几名警察看到来人是一个皮肤白皙，五官清秀的少年，着黑色羽绒服，搭配上像是校服的蓝色宽松运动长裤，略微凌乱的头发从雷锋帽下钻出几撮，使得他看起来有几分懒散，但如寒夜星辰般的眼睛又让人感到不可小觑。

其中年纪稍大的那名警察察觉到这少年的注意力好像在半空中，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东西，显露出了一些异样，但很快就收敛了情绪。

他回头望了望刚刚少年视线所看的位置，又转过头来说道：“同学，你身份证拿出来看看，暂时还没有解封，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因为图个方便，陈听一直把身份证塞在手机壳里面，这样可以随身携带。

他望向问话的警察，其他人隐隐以他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半圈，便猜测是这些人中的负责人，于是咬下右手手套叼在嘴里，掏出手机从壳中拆出身份证递了过去。

“我准备去莲县采购些东西，家里店铺需要补货。”陈听临时找了个借口。

本来店里因为封城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进货了，香烛纸钱这些普通的祭祀用品库存确实也需要补充。

接着又道：“急倒不是很急，想着马上要开学了，趁着现在有空就提前去一趟。”

他这些话都是自己的真实情况，所有的回答也经得起推敲。

总不能直接说自己跟着一团死气到了这里，眼看着它被一个凭空出现的大洞吞了去吧，那还不得让这群警惕的警察叔叔当神经病抓起来啊。

那警察看着手中的身份证。

“陈听…火塘区…03年…”

他按照上面的信息轻声念了出来。

“你一个人来的吗？走路去采购？去莲县采购什么东西？”

深夜失踪的同僚，奇异的迷雾，也不怪他抛出这一串问题，今天的事情太突然了，多年的从警经验让他不得不对眼前的少年生出猜疑。

“我自己开车来的，去莲县大南路那边采购香烛纸钱。”

“香烛纸钱？”

一个少年大中午的自己开车准备去采购香烛纸钱这种东西，听起来就让人产生违和感。

“我家里开白事铺的。”陈听解释道。

听到这里，旁边的一名警察突然想到了什么，出声道：“是火塘区丛竹巷那家白事铺吧？叫蓬莱仙堂对吧？”

听见对方知道自家店铺的信息，陈听在脑海中搜索着相关的回忆，却对这人没什么映象。

那警察见陈听投来注视的目光便继续说道：“我是火塘区警务署的，5年前我师父的丧事就是你们给办的，陈树仁老先生是你什么人？”

陈听回复道：“那是我爷爷。”

经对方一说，他脑海里就跳出了几年前的一段记忆，那时候他才刚上初中，确实跟着老爷子操办过一位退休老警察的丧事，但因为当时年纪不大，还只是跟在老爷子后面跑，不曾出面处理过具体事务。

“章队，当年我师父他老人家过世就是这小子的爷爷给办的，当时您也来过的。”

那名盘问陈听的警察叫做章翔，是莲城警察总署大队长，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也对陈听的身份有了认知，心里对他的怀疑也减少了大半。

“原来是这样，同学，现在出城的路上出了点事故，再加上封城还没有解除，暂时你肯定是不能出去了，先回去吧，等解封了市里会发通知的。”

章翔说完把身份证还给了陈听。

接过递来的身份证收好，陈听双手捂嘴哈气，尽量做出不刻意的表情，问道：“警察叔叔，出了什么事啊？”

不会是跟那团死气有关吧？他心里暗暗的想。

“怎么？你对这事儿有兴趣？”章翔眯了眯眼睛，盯着陈听问道。

虽然身边有熟人知道这少年的信息，算是间接的做了证明，但是如果自己没有看错，他刚刚明明看着空中露出了异样的表情，现在老李失踪的事情一点眉目都没有，那诡异的迷雾也是疑团重重，任何一点线索都可能帮助自己接近真相。

而且章翔有一种直觉，眼前这少年并不简单，兴许他真的知道些什么。

“不是，其实我这段时间里一直在医院做志愿者，学了些基础的医疗知识，想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陈听努力装作热心好市民。

“既然这样，那你跟我们到事故现场去看看。”章翔说完率先转身向关卡外走去。

其他警察虽然疑惑为什么章队会让一个陌生的少年参与进事件来，但都默契的没有开口，纷纷转身跟了上去。

陈听巴不得探知一下前方的情况，当然也赶紧跟了上去。

…

眼前的景象着实让陈听吓到了，浓到夸张的迷雾从路面拔地而起直上云霄，宛如一堵厚重的灰白城墙把前方封死了，墙面雾气缓缓翻滚，说不出的诡异。

出城的道路已近郊区，大路两旁原先是一些蔬菜大棚与田地，如今被厚厚冰雪所覆盖，白茫茫的一片有些刺眼，迷雾而成的墙面向两边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

之前他在关卡里面遥遥感应不曾察觉，现在走近才发现当时一闪而逝的洞口就是出现在了这灰白浓雾的表面上。

“今天凌晨三点左右，在前面百十来米处出现了这样的浓雾，往城内方向推进到这里后便停止了移动。”

章翔望着前方的迷雾，背影说不出的沉重。

“我们的人尝试过走进雾里，但不出十米，就诡异的五感尽失，更像是到了真空中一般，无法呼吸，要不是绑着消防绳，可能人就迷失在里面了。”

“实不相瞒，我们已经有一名同事失踪了，极有可能就处在这迷雾之中，生死不知。”

“今天整个莲城的信号中断，我们也认为跟这迷雾有关。”

章翔自顾的说着自己的判断，作为一名伟大的人民警察，目前的情况属实超出了他的理解，他希望身后突然出现的少年此刻能够知道些什么。

其实眼前的浓雾陈听有些熟悉，在他昨夜的怪梦里，周围也是这样浓郁的迷雾，不过当时的迷雾看起来更有灵性，且现在是出现在现实中，带来的震撼也是梦里所无法比拟的。

听完章翔的话语，陈听三两步走上前去，脱下手套，伸出右手食指探进了迷雾之中，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触迷雾，他能感受到手指周围的迷雾好像想往他手指里面钻，但是被皮肤阻隔在外。

“章队，我想进入到迷雾里面去试试，不知道可不可以。”

陈听也照着其他人一样称呼眼前的警察，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直觉，这些雾气对他并没有危害。

章翔看着身旁的少年，如实说道：“里面有我们无法预料的危险，我不建议你尝试，你确定吗？”

“确定。”陈听肯定的点了点头。

也许是陈听笃定的回答得到了章翔的认可，他转头便让后面的警察去取消防绳。

“章队，不适合吧，这小子不是我们的人，出了事情不好交代。”

原本就对让陈听参与进来的决定持保留意见的警察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没事，有什么事情我负责。”章翔回应了一句，又对陈听说道：“你等会儿进去之后有任何异样就只管挣扎，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我们这边能马上把你拉出来，但你自己注意千万不能走太深，否则我们也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陈听当然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当即答应了下来。

只等了两分钟，就有警察拿着消防绳跑了回来，然后这群大汉就给陈听来了个五花大绑，这情景瞬间让他心里一阵吐槽，制服和绳子，这是什么鬼羞耻PLAY。

消防绳的另一头，缠在了两名身材比较魁梧的警员身上，其他人死死握着手中的绳子，但凡感受到陈听那边传来动静，他们就能瞬间发力把他拉回来。

就这样，陈听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走进了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