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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蓬莱仙堂再度无人问津。

莲城这几天通过社区街道和巡查车辆通知了大家,通讯中断是由于厚重的冰雪积压,毁坏了某些核心设备,正在进行全力抢修。

既然有官方通知,自然相安无事,只是随着中断的时间越来越久,群众之中开始有了一些质疑声。

陈听没再出去,只是每天呆在自家店里,或者在隔壁张叔张婶店里聊聊天,顺便留意着包子铺的客人以及来往的路人,除了通讯的事情让大家不停抱怨之外,并没有其他消息。

看来章队他们把消息封锁得很好嘛,也不知道现在城外是什么情况了。

陈听关上了店铺的大门心里想到。

这几日他都是吃完晚饭就上楼休息,虽然没有网络,但是以前无聊下的好些小说一直没时间看,正好能打发现在空闲的时间。

今天正好看的是一本带点恐怖色彩的小说,对于这类小说,陈听有着一些独特的恶趣味,看到书中关于死亡、尸体等内容的幻想,他不仅没有丝毫恐惧的情绪,反而让他觉得很有趣。

这并不是说陈听对自己的专业不尊重,反而他比绝大部分普通人对死亡有更深刻的理解。

死亡,就意味着消逝,但这只是逝者被世界遗忘的开始,这是一件非常严肃且残酷的事情。

在整个历史的长河中,人的一生只是落在其中的一颗水滴,滴落的过程就是他一生的经历,落入河中就是死亡的开始,即便溅起的水花有大有小,荡起的涟漪有起有伏,但总归会消失,也就意味着他的存在被完全抹去。

没有人能逃离这个必然的过程,跟这个残酷的人间告别时,逝者所连接的羁绊总是希望他们被温柔以待,留给世界一个美好的怀念。

帮助逝者完成离开的仪式,就是陈听的工作,正是因为其严肃而残酷,小说中的幻想情节则更像是一种自我调剂。

此刻他正看得津津有味,小说情节刚好描述到某些灵异的事件,突然他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木头摩擦所引起的吱呀声。

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因为这声音他非常熟悉,每天上下阁楼踩在那些木质楼梯上就是这种声音,但是店门早已关闭,整个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我不看了,卧槽,我家楼梯动了。”

陈听心里莫名的冒出了这句话,随后放下手机,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虽然陈听18年来从没有怕过怪力乱神这些东西,但是联想起城外经历的诡异现象,他还是微微有些紧张。

不是什么小毛贼偷到我家来了吧,陈听这么想着,猛得拉开房门往外看去,并且大喊一声给自己壮胆,如果真有人的话,也想吓对面个措手不及。

“哈!”

房门外正对着楼梯,别说陈听脑补的小毛贼了,连个影子都没有。

陈听又小心翼翼的走出房间,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打开了店里的几个主灯,接着走下楼梯,仔细查看了一楼店里面的情况,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最后返回二楼时在楼梯上压了压脚,木板果然发出吱呀声,跟刚刚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没听错啊,这声音哪来的。

陈听想了半天也没得出个合理的解释,索性回头往房间走去,虽然奇怪,但事实如此,他也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没有关闭外面的灯光,陈听径直回到了房间,重新关好房门,不过这次把门锁从里面拴上,再次看起了小说。

没看一会儿,一丝若有若无的死气从门外飘了进来,但是凝而不散,瞬间就被陈听感应到了,这下把他着实吓到了,外面真的有人!就在门口!

“谁在外面!”陈听一个翻身从床上翻到书桌边举起凳子朝门口大喊。

“果真有趣,你是如何感应到我的。”一声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是那天迷雾里的人!陈听瞬间认出了这个声音。

当时陈听猜测对方对他没有恶意,如今再听到他的回答,同样不像是对他有所企图的感觉,但是现在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又在深夜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房门口,陈听不敢放松。

“你到底是谁,李警官?”陈听依旧举着手中的木凳,紧张的跟外面那人对峙。

“李警官是何人,倒是你举着木凳,不累吗?”神秘人戏谑道。

这时房门依旧紧闭,他怎么知道里面的情况?

想到这里,陈听更加紧张,卧槽,不会真的碰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老神仙,我可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冤有头,债有主,您该去哪去哪,我就当不知道您。”

陈听此时手脚冰凉,豆大的汗珠从脑门上往外冒,朝门外那人求饶道,心里暗自想着,陈听啊陈听,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21世纪还真有这种科学解释不清的东西啊。

“你这小辈,老夫可当不得神仙二字,你只管放心,我自不会加害于你。”

神秘人又说道:“你且把门打开,闭门拒客是什么道理。”

这声音传到陈听耳朵里,又让他自动脑补出一只大灰狼在小白兔门外直言妈妈回来了,快开门。

“大爷,您别玩我了,您到底是谁啊,要不您白天再来行吗。”

陈听从小没怎么哭过,只有一次老爷子不肯带他出活,他闹不过,哇的一声就哭出来,瞬间让老爷子服了软,再然后就是老爷子去世那次,陈听掉了不少眼泪。

眼前马上就要哭第三次了,他快急哭了,这外面的神秘人看样子是准备逮着自己不放啊。

“倒是老夫考虑不周,这个时辰造访确实不合情理,也罢也罢,此时任老夫如何解释,你也不会轻易相信,那就多有得罪了。”

陈听只见房门处凭空生出一张灵符,灵符出现瞬间就从底部迅速燃烧,刹那间化为灰烬,灰烬飞舞处现出一道人影逐渐清晰,只见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出现门口。

那老人黑袍锦绣,一只精制的龙形玉簪别在头顶将满头银发挽成了一个道髻,没有一丝凌乱,脸上些许皱纹,但是藏不住他的神采奕奕,雪眉白须又平添了几分老人的慈祥。

他笑眯眯的看着正举着凳子,姿势怪异的陈听,没有出声。

“卧槽,果然是神仙!”

陈听被眼前一幕惊呆了,眼前这老头的出场方式彻底击碎了他十八年来的认知。

“小辈,莫在说些胡话,只是些你不曾见过的微末术法。”老头对陈听连连摆手。

人都到面前了,横竖也是一死,陈听调整了情绪仔细打量着老人,发现他嘴上说着不要,但流露的表情总让自己感觉他明明很得意的样子,一点看不出来谦虚的意思。

对方的形象让陈听直接想到之前做过的怪梦,虽然经过身高体型的对比,两位老人对不上号,但以这人凭空出现的手段,变换容貌,托个梦啥的应该也不是不可能吧。

“大爷,您是不是早就盯上我了。”陈听放下凳子问道。

“哦?何出此言。”老头表示疑惑。

“大概一周前,您不是都托梦给我了,然后城外就起了迷雾,我又在迷雾里遇着您。”陈听解释道。

“托梦?虽有人能做到,老夫却不会这类术法,你梦到什么了?”老头微微收敛了神情,对陈听越发的感兴趣起来。

当即陈听把自己梦里的情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对方,谁知道这老大爷会不会读心术之类的,目前看起来对方还算和气,要是发现自己骗他,后果就说不准了。

“慢着,死气?”当陈听说到梦里那老人周围蕴含惊人死气的时候,老头皱起了眉头看着他表示疑问。

“就是一种气息,将死之人才会散发出来,我自己称它叫死气。”陈听解释到这里,又偷偷瞄了一眼老头的神情,继续说道:“刚刚您在门外,我就是感应到了您身上散发出的这种气息,只不过很弱很弱。”

听完陈听的描述,老头脸上显得有些平静,内心却已然翻江倒海。

首先,即使在这须弥秘境之外的云始大陆,眼前小辈说的什么死气他根本闻所未闻。

其次,虽然在这秘境之内,居然自成世界,有着一个完全独立的文明,但如此小的秘境,他这几天早就探明清楚,这里根本没有修炼体系的存在,倒不如直接说就是一群普通人。

最后,自己确实如陈听所说,仅有不到百年的寿元,但除自己与那位之外,再无第三人知道此消息,如果真如这小辈所说,那就很可怕了,生死之事乃天命所管,其中的能量或者波动,作为目前傲立于云始之巅的自己都感应不到,纵观云始大陆上千万年的历史中也没有出现过此类记载,为何这弱鸡少年能感应得到?

“你是如何感应到这种气息的,额,就是你说的死气。”老头不动声色的问道。

“不知道,小时候跟着我家老爷子到处做白事,突然有一天就感应到了。”陈听老实回答。

“将死之人,也就是说你能提前预知他人的死亡,这个提前是多长时间。”老头继续问道。

“大概三到七天吧,不是每个人都一样。”

三到七天?自己虽说寿元所剩无几,但七八十载还是能保证,时间对不上啊,是他只见过普通人的缘故吗?

听到陈听的回答,老头暗自分析着。

“这里还有其他人能感应到死气吗?”老头继续开口。

陈听不清楚老头说的这里是指的哪里,犹豫着问道:“您说的这里是?”

“你们这座城里。”

这老头原来是外地人啊,我说怎么从没见过这些神奇的事情,肯定是咱们这小城太小了,那些高人不稀罕过来吧。

陈听理所当然的想着,突然又想到眼前这神秘老头可能会读心术,自己一口一句老头的不会被他听到吧,赶紧默念了几句老神仙勿怪才放下心来。

“应该是没有人了,起码我从没见别人提起过。”陈听赶紧回答。

“好个奇怪的小辈,你还有多少秘密是老夫不知道的。”老头听到这里两眼死死的盯着陈听,嘴角露出笑容,给他看出一阵恶寒来。

“…”

“你就这样待客的?咱们不如坐下来好生聊聊。”老头眼看两人站在房间大眼瞪小眼,提议道。

你算哪门子客人,按前面的情形,陈听估摸着这老头应该还是不会读心术的,心里忍不住又开始吐槽。

“是小子不懂事了,我这房间小,还请您随我下楼去,也好让我泡杯热茶给您暖暖身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这是自己家的屋檐…

陈听带着神秘老头来到了一楼店铺,把桌子架在碳炉上,请他先坐下取暖,又赶紧烧了杯热茶给他端上,自己才走到桌对面坐下来。

只见那神秘老头右手从袖内一抖,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个红色的纸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细细的短棍状物体递到嘴边含住,左手两根手指在前头一捻,那嘴里的物体就被点燃,然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仿佛十分享受似的吐出一阵长长的烟雾。

“刚刚说到哪里来着。”老头淡淡的问了一句。

我泥玛!华夏牌香烟!谁能想到这仙风道骨的老神仙跟个老烟枪似的在眼前点了根烟,深深的违和感扑面而来,让陈听嘴角忍不住连连扯动。

“…”

见陈听没有答话,老头抬眼望了望对面的少年,他好像在盯着自己嘴里的东西发愣。

“怎么,你也要来一根?”说完煞有介事的拿出烟盒往陈听面前递了过来,边递还边说道:“你们这里还真是有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啊。”

陈听嘴角抽得更厉害了。

“不用不用,我不会抽烟,老爷子您也少抽点,这玩意对身体不好。”

陈听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连连摆手道。

“这有啥不好的,一点烟火气而已。”老头见陈听推辞,也没在意。

“你前面说梦里那老人环绕死气,然后呢?”

陈听发现这老头抽完烟后,说话都正常一些了,没有再端着一副高人的样子,平复了一下无语的心情,接着回答老头的问话。

“然后那老人好像要跟我说什么话,嘴巴一直在动,但是我根本听不清,再然后周围的雾就扑了过来,我就醒了。”

老头一边抽着烟,一边思索着陈听说的那老人,实在跟自己有印象的那些人都对应不上,只能作罢。

“你说的这人是谁老夫不清楚,但肯定不是我。”老头把烟吸到了烟屁股才恋恋不舍的掐灭了烟头。

“至于你说的白雾,是不是跟城外的那一圈雾一样?”

问完老头又端起桌上的茶,吹开浮在上面的一层茶沫,浅浅的喝了一口。

“这茶味还凑合。”老头没等陈听回答,自顾的说了一句。

这茶是他老爷子留下来的一罐太平猴魁,由一位顾客所送,据说是极品好茶,老爷子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好这一口滚烫的绿茶,要不是眼前神这老头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陈听才舍不得拿出来呢。

陈听心里猛翻白眼,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回答:“您老人家喜欢就好。”

“那白雾跟城外的确实很相似,但是在梦里没什么感觉,只知道它们遇着我好像很高兴似的。”陈听对此正好有些疑惑,顺道说出具体的情形。

“哦?你能感受到它们的情绪?”老头的白眉挑了挑,好家伙,还是个七窍玲珑心,他心里暗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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