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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堂明镜,灯火通明。

本应是秋意渐凉,枕听雨喧入梦的最好时节,贾慎窥却在堂前踱来踱去。他可没那心情烹茶赏雨。

“你说柳衙役去请个覃舟,怎么那么久还没来,真是要急死本官啊!”

贾慎窥时而手背拍掌,时而探头望夜,就跟热锅里的蚱蜢来回跳动。

“大人稍安勿躁,从梨花巷过来怎么说也得花点时间不是。”县丞在一旁无可奈何地看着,眼下他除了安慰之外的话语,还能说些什么呢?

贾慎窥停下脚步,转身指着一旁的滴漏道:“再等一刻钟,一刻钟后他覃舟若是再不来,本官亲自去见他。”

“万万不可啊,大人,你这会出县衙太凶险!”县丞吓得急忙劝说道。

如今山河县出了这档子事,若是知县大人再惨遭遇害,回头朝廷追究下来,他们该找谁去顶?

正说着,衙门公堂之外出现了一道撑伞的身影,贾知县急忙提着灯笼来到走廊一看,隐约能瞧见伞底下露出了一张清秀的面容,稍微有些紧绷着脸。

“覃掌柜!”

贾知县心中悬着的石头轰然落地,下意识搓了搓手。

覃舟大老远就听见贾慎窥在公堂前高喊着自己,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了几分。这贾慎窥如此急切盼着自己前来,想必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要推脱到他身上来。

他收起了伞,倚在门外的石柱上,简单理了理被风吹得凌乱的衣襟后走进公堂。

“见过贾大人,见过县丞大人。”覃舟对着公堂内的两人作揖问候。

贾慎窥笑道:“覃掌柜不必多礼,这会没有外人在,咱们一切从简便可。”

覃舟目光随意的一扫,很快便停留在了贾慎窥身前的案桌上,故作疑问道:“不知贾大人深夜唤我来此,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哎……这你就见外了,怎么能叫吩咐呢?”贾慎窥呵呵一笑。

县丞也是随声附和,“覃掌柜恭喜你啊,喜事,天大的喜事。”

覃舟对此不以为然,若真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他们几个当官的还不撅着屁股上去一通哄抢?能落到自己头上?

贾慎窥清了清嗓子,抓起案台上一份卷宗念了起来:“经朝中审议批准,现委任山河县中元客栈覃舟,为山河县打更人。”

“贾大人我没听错吧?这是要我当山河县的打更人?”

“正是,你看,朝廷连打更人身份牌都给你送来了,原本是想等明日选一吉时摆酒设宴为你贺喜的,只是这长夜漫漫,本官欣喜若狂,实在是等不到明天了。”

信你就又有鬼了!

“可山河县已经有打更人了啊……”覃舟冷静地问道。

“这个你不必担心,有些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打更人这个职位一直都是分昼夜打更的,只不过近几年来日子不景气,朝廷腾不出这么多人手,所以每个县镇便只委派了一位打更人罢了。”贾慎窥解释道。

覃舟稍微惊讶,这个事情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想来贾知县也没必要拿这点小事来骗自己。

但是覃舟并没有动,而是摇头道:“多谢朝廷赏识,请恕覃舟不能胜任。”

“这是为何呀?”贾知县惊座而起,就连县丞也感到颇为震撼。

不等覃舟回复,贾慎窥接着劝说道:“你是本县唯一的走阴人,又得传承了你师父的衣钵,你的能力本官是看在眼里的,你担任打更人一职,本官放心。”

“知县大人说的是啊……覃掌柜再考虑考虑?况且这些日子山河县周围邪祟尽数被何打更人除掉,我等也知道覃掌柜你眼下的难处,既然如此何不接了这一纸委任状?也可以省去为钱粮担忧的烦心事啊……”县丞接连附和。

覃舟无奈的说:“奈何家师临走前留下遗嘱,不许我在朝中担任一官半职,劳烦贾大人替我回书朝廷告知此事……”

“这……”

贾慎窥和县丞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凌乱的雨点拍打在房檐瓦砾,只让人更觉得心烦意乱。

“不打扰二位大人了,覃舟告退。”

“哎哎慢着……”

贾慎窥瞧见覃舟与要离去,急忙将他拦住。

“贾大人还有事?”

贾慎窥长叹一声:“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了,其实今夜找你前来,除了朝廷委任之外,还有一件大事。”

覃舟双眸中闪烁寒光,这贾慎窥终于开始打算说正事了。

“子时刚过不久,就在你与那何打更人争锋相对的时候,巡夜的衙役看到了一辆纸扎小轿打城门处进来。”

纸扎小轿么……

覃舟摸索着下巴,心头若有所思。

“那纸扎小轿长什么样?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些什么?”覃舟追问道。

“这……”

贾慎窥听着是目瞪口呆,他又没亲眼所见,自然无法回答出这么细致的问题。

好在县丞及时救了场:“是一辆四抬轿子,但看不见轿夫,那纸扎小轿是一路飘着进了城。小轿全是白纸扎成,轿子首尾各挂着两盏白灯笼,灯笼里头亮着鬼火。那小轿打南门而入,顺着主街一路向东而行。当时下着大雨,又是深夜,路上也没什么人出来转悠,反倒是惊扰了张屠户家的猪……”

“竟然会惊扰了猪?”

“是,纸扎小轿路过张屠户的猪圈时,一只大肥猪突然越过了猪圈,向着街上的轿子冲撞而去,硬是将那纸扎小轿撞破了一个大口子。”

“轿子里面坐着谁?”

“一个纸人,白色的高大的纸人,据当时巡城的衙役说,那纸人的模样很吓人,还转过头来冲他笑。覃掌柜,你说这算不算是冲撞了阴神?”

听了县城的讲述,覃舟在心里头捋一捋,摇头道:“这哪是什么阴神,十有八九是纸扎匠的把戏。”

贾知县听了之后,放心了许多,但还是忍不住追问道:“你说的纸扎匠也和你一样是走阴人吗?”

“也许是……”

结合蓝汐玥先前的遭遇来看,这纸扎匠也许就是那位给恶鬼扮神的幕后指使。

只是,他为什么进城之后要向东行驶,不应该直接朝西边的中元客栈而来吗?

“大人,不好了,张屠户家里,死了人了!”

就在这时候,柳衙役风风火火传来的消息,打破了衙门里片刻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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