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阴人一脉极其庞杂,硬要说的话,但凡是与丧葬有关的行业都可以算是其分支,比如纸扎匠,抬棺匠,赶尸人,驱鬼人等……
而这纸扎匠又是走阴人里最常见的一行,家家户户半大事的,谁不需要烧点纸钱贡品?
走阴人的手段千奇百怪,即便是同一行里的两个人使出的本事也是不尽相同。
纸扎匠的本事,便全在那些纸人身上。
不多时,柳衙役便撑着伞来到了公堂中,他一路上跑得很急,身上的官服都在微微滴水。
“谁死了?”不等他喘过气来,贾知县便迫不及待地追问。
“是、是张屠户的妻子……”
柳衙役断断续续说着,好在县丞及时给他递过一杯茶,一饮而尽后气色才些许好转。
“这怕不是真冲撞了阴神吧?”贾慎窥再问,“通知何打更人了吗?”
“我刚从何大人家里出来,他这会应该在路上了。”
“甚好……甚好。”
贾慎窥六神无主地坐在太师椅上,对于眼下所发生的事情,他显得有些慌张无力。倒不是他不愿意相信覃舟的说法,而是他不敢相信!
纸扎小轿飘着进城,让几十斤的大肥猪吓得跳出了猪圈,还偏偏把轿子撞破了个洞。
这明摆着就是阴神过境啊!
见状,覃舟也没有在说些什么,作揖正准备离去。
“覃掌柜你不打算过去瞧瞧?”县丞叫住了覃舟问道。
“何大人既已经出马,我就没必要掺和这趟浑水了,告辞……”
覃舟离开了公堂,撑开黑色油伞,踏着秋雨原路返回。
贾慎窥那些人不清楚走阴人的手段,覃舟却是早就把这一行摸得规矩门清。这纸扎匠刚进城就找借口杀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并非是他有什么特殊癖好,而是登台前的祭血。
覃舟在这一带混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什么有能耐的纸扎匠,眼下这人来势汹汹,必然是冲着蓝汐玥而来。
相比起张屠户一家,覃舟反倒更加担心蓝汐玥的安危,虽说他留下了僵尸鬼在旁边护着,但走阴人想要对付鬼,那可是真是太简单了。
在没有修行者的世界里,这些走阴人想要装神弄鬼简直是轻而易举,也难怪区区一辆纸扎小轿就能把贾慎窥一行人吓成了这副模样。
覃舟到不觉得有什么,此时他心里琢磨不透的,反倒是朝廷的用意。你说区区一个小小山河县,有必要用上两名打更人吗?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连忙向着深夜之海释放神识。
此刻他的神识岁没有入定时那般强大,却也是如同泉涌而出,清澈水柱顶开堵在泉眼上的小石块,长驱直入奔向浩瀚无边的夜色。
“麻烦大了……”
先前注视在他身上的三道目光,此刻竟然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像是早早就被这场瓢泼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
覃舟收起了神识,正要加快脚步返回梨花巷。
蓦然,他听见身后的雨声多了些杂乱的骚动。
回首而望,一道红衣身影如虹贯入,像是一柄猩红利刃竖切而来,眨眼间便缩短了三丈的距离。
少年屏住了呼吸。
他右手用力握住伞柄,左手托着伞架迅速推起。
苍啷!
雪白的剑刃在黑色油伞之下爆射而出,宛若出水青莲不染淤泥,干脆有力地迎上红衣疾影。
这并非是普通的油伞,而是一把伞剑。
剑身表面附着着灵光,大开大合间将泥丸秋雨蒸发成水雾,朦朦胧胧罩住了这三尺天地。
这只是第一剑。
少年毫发无损,反而是湿润冰凉的青石板上留下了一片红衣布料,这是方才一剑切下来的。
与覃舟对视的,是一张森森鬼脸,腐烂的皮肤间隙可见白骨,雨水从她的一头黑发打入,自上往下顺着裙下裸足流向地面。
“你就是那只恶鬼吧?才刚步入的红衣?”
覃舟面带微笑,打量着她起落有致的身材,想必生前应该是长得极美的女子,可惜了。
红衣恶鬼狰狞切齿,嘴角露出漆黑的獠牙,一声嘶吼之下,化作了一团猩红迷雾,恰似蜂群汹涌而来。
覃舟丢开伞叶剑鞘,举手投足间衣袖中飘出来一张淡黄色符纸。
他只是张嘴无声吐出一个字:“破!”
淡黄符纸在雨中凭空燃烧了一瞬,符咒纹路之中狂暴的灵力肆意而出,只听低沉的轰鸣一声,便在少年身前炸出了数道水花。
猩红也在符纸炸裂中消失不见。
“被躲开了吗?”
覃舟吸入一小口气息,深秋的雨点打在青筋暴起的手背上,哗啦哗啦冲刷着细长剑刃。
四下静得可怕,好似决战前的安详。
倒是有些低估这红衣了……
他环顾左右都寻不到红衣恶鬼的踪影,还没来得及释放神识探寻,在他脚下的水洼之中,已然多出了一粒细微的红斑点。
不等少年反应,红斑即刻炸开猩红雾气,一双漆黑手爪从石板之下拔地而起,一把抓住他双腿。
这对一般人而言已经形成了死局。
恶鬼又分为红衣与青衣,前者莫约媲美修行者中的紫幽境,后者只有香炉境。眼前的这只红衣应当是不久前才刚刚晋升,所以修为只在紫幽初期,相比寻常恶鬼要略微棘手。
覃舟并没有动,而是原地弹指捏诀,没等红衣恶鬼大口要上他的鲜嫩肉体,两道刺目金芒便从他的裤腿之间大放光彩。
“你不会真觉得我只有衣袖才藏着符咒吧?”
覃舟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已经是红衣,但是这智商嘛,感觉还停留在青衣的层次,或许还有可能,连青衣都不如……
这缕金芒对覃舟而言并没有损害,但是红衣抓在上满,犹如手握着滚烫的铜柱,一个呼吸间隙,她那黑铁骨手有大半已经融化成烂泥,令人恶心作呕的腥臭味油然而生。
她在痛苦地嘶吼哀嚎,那可是她引以为豪的九阴白骨啊!
覃舟不再给他机会,双手齐握剑柄,快狠准向着身前直插而下,犹如壮士登临山巅,立剑而望。
尖锐的剑尖从她的脑门深入,经过咽喉,六腑,硬生生将整个鬼身劈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