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这么说，开辟云海就只是能够储纳更多的灵气吗？为什么我好像听说云海里面还能够放东西之类的？”趁着少年停顿的片刻，蓝汐玥急忙抓住这个间隙提问。

覃舟追问道：“你听谁说的？”

“一个朋友……”

蓝汐玥的目光有些闪躲，不敢去正视少年的脸。

“你说的那个朋友想必是一位剑修吧。”覃舟若有所思地赞叹。

“剑修？”

少年发出感慨：“为什么说紫幽境是修行者一个难以跨越的鸿沟，根本原因就在于此了。云海不仅可以纳气，同样也可以储物，它储的不是什么凡间俗物，而是本命剑。剑修是修士里的一道分支，能在云海中炼制本命剑的，便是剑修，没有本命剑的是气修。在相同的境界下，剑修会稍微胜过气修一筹。”

“那紫幽之上呢？”

“紫幽之上便是沧海了，到了那个境界的修行者，杀人便只在一念之间，到了阎王爷那你甚至说不出来自己是怎么死的。”

故事讲到这里，餐桌上已经是肴核既尽。

覃舟起身收碗，蓝汐玥也没有闲着，拿来一张抹布开始擦起了桌子。一起一落间，竟有些默契相投，好似心有灵犀。

秋雨凄凄，夜凉如水，气温很快又降下了下来。

蓝汐玥身上只穿着单薄衣裙，不禁觉得有些发冷，便将今早买的那件毛绒大衣给穿上。她尚未正式踏上修行之路，御寒能力还远远比不上覃舟。

收拾打理干净后，覃舟请出了剖腹鬼。它在客栈里住了一天一夜，如今终于要开始摆脱这种无所依靠的状态了。

死去的人会化作鬼魂，鬼魂呆在阳间就如同暴露在日光之下，纵使你将自己全身上下给遮得不透光影，也一样能感觉到那从天而降的炎炎炽热。

不仅如此还要躲避阴差的追捕，在阴差眼里，阳间的鬼宛如黑暗里的明灯，虽然只是星星点点，却依然是耀眼醒目。

覃舟把客栈的门板关死，随后灭掉了客栈里所有的灯。

蓝汐玥也很好奇覃舟要如何渡化这只罪孽深重的恶鬼，她不敢靠近打扰，只是坐在台阶之上，两只手臂托起尖尖小脸。

少年摊开账台上那幅新画，有山有水风景艳丽，众鸟高飞孤云独去，一座矮小坟头栖息于山水之间。剖腹鬼颔首微笑，它对自己将要居住的新家很满意。

明明是风景娴雅的画面，却在无形中浮现出些许森森鬼气，像是失了神魂一般，没有灵气。

子时将近，万事俱备。

他开始念诵起一段经文，随着少年抑扬顿挫的声音回荡其间，剖腹鬼的神情忽然变得迷离，它仿佛看见了远方，看见了它那尚未出生的孩子，看见了被她血染成河的仇人一家。

这是往生咒。

种种恩怨，重重情愫被一缕空明流光之火点燃，没有留下灰烬，更没有升起青烟，就这样悄然无声地消逝。

蓝汐玥隐约听到了呜呜的哭泣声，鬼是不会流泪的，但是鬼的哭豪却能令人眉头紧锁，令天地失色。

“归去……归去……”

覃舟停止念咒，冥冥中传来了一道悠扬深邃的神音。

剖腹鬼高高点起的脚尖依然落地，它迈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到那幅鬼画之前。

它轻叩了三声，门并没有打开。

还差最后一步没有完成。

覃舟取出小刀在指腹上划过，一滴新鲜血液精准无误落在画中坟头。

血滴开始在画卷上渗透，一时间绽放出千丝万缕，顺着上边的一笔一划勾勒而过，不多时，白纸黑墨的画卷上竟呈现出些许暗红，显得更加诡异。

“进去！”

覃舟沉声一喝，这一简短的一声令下，迸发着雄浑的元气，仿佛从他嘴里释放出来的言语，便是这个小天地里的真言法则。

大风起兮云飞扬，画卷上多了数道浓厚的黑云，雷鸣电闪，凛风呼啸，猿啼哀嚎，天地色变。

剖腹鬼化作青光气旋，嗖的一声扑进眼前的山水鬼画之中。

异象消失，一切又归为平静。

“呼……”

覃舟长长呼出一口气，他感到有些疲倦，两手急忙撑在桌面上方才稳住身形。

他有些虚脱，毕竟前不久才跟一位紫幽境修士交过手，这会又消耗大量的精力元气，身体难免有些吃不消。

“没事吧？”

蓝汐玥从楼梯上走下，给他倒了一杯水。

“问题不大……”覃舟面色苍白，接过水杯的手在隐隐颤抖。

蓝汐玥瞥见了这一幕，她知道少年一直在强忍，她也很难想象覃舟所做这些行为，如果说只是为了一枚通阴钱，至于这么拼命吗？

覃舟没有立即休息，他放下水杯，将桌面上的画卷起来，小心翼翼装进了那个平日形影不离的黑色竹筒里。

这一刻，蓝汐玥突然知道为什么覃舟为什么也喜欢带着伞了。他是怕突然下雨，淋湿了竹筒里的画，这些画对普通人而言可能只是一些没用的废纸，只有覃舟心中知道它们的价值有多珍贵。

“它会一直待在画里面吗？”

“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是这样的，直到某天它的怨气全部消磨殆尽后，它便可以离开这幅鬼画，转世轮回也好，找一处风水宝地当个山水阴神也好在，那都不关我的事了。”

这就是鬼画师的看家本事之一，作画，收鬼，看起来都只是平凡的一些小事，却并非是每个人都能做到。

覃舟跟着师父学了十二年，期间的绘画功底便花了十年时间才能练成，剩下的两年才开始学着怎么收鬼入画。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渡化鬼神的时候，人家因为自己画的作品太难看，险些一怒之下把自己给活吃了。

好在藏在暗处的师父及时出来，当场灭了那只恶鬼，这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覃舟，按他师父的说法是，有些鬼并非是诚心前来渡化，它们更多的只是为了找一个能够躲避阴差搜捕的庇护所，并且暗中窥伺一个时机，总有一天是会强行破出鬼画，背后给你捅上一刀。

这种事情在他们走阴人行当中，屡有发生。

走阴人说白了不过就是一门玩鬼的本事，玩得好你靠这行吃饭，若是玩不好，全村都没人敢去你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