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秋雨霏霏,寒风呼啸。

明明还才只是深秋,县衙里却已经点起一个小火盆,仿佛天上下的不是雨,而是一泓寒潭之水。

贾慎窥的心情就像那纷飞大雨,任凭风吹得是七零八乱。

忽然,他听见县衙外传来一道熟悉的脚步,这是官靴踩踏积水发出的独特声响。他急忙从座椅上站起身,快步走到堂前。

贾慎窥望着雨中撑伞的柳衙役问:“怎么样了?”

柳衙役愁眉苦脸答道:“西街左掌柜的媳妇死了……”

“怎会如此呢?”

贾慎窥那一双宽厚的袖袍纷纷甩个不停,他此时已经乱了阵脚。

这才两天不到便已经死了三个人,第一次是东边,接着是北边,现在是西边,那接下来呢?

更何况死者身上皆无伤痕,派人验尸也没查明白死因,总之是莫名其妙的人就没了。

这等本事的,除了那位阴神大人之外,还能有谁?

自打前天晚上死人之后,那辆纸扎小轿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如今就算想要追查下去,也是无迹可寻。

就在这时,门外的衙役走过来道:“知县大人,何打更人求见。”

“噢?快快请他进来!”

贾慎窥犹如见到了救星,心头顿时感慨万分。此时何子明突然上门,肯定是找到了什么线索!他要求也不高,只要接下来不再死人就好了,否则这事情早晚要传到郡守大人那儿去……

何子明身着斗笠蓑衣走进屋檐下,身上的雨水大珠小珠接连落地。

“见过知县大人。”

“何打更人不必多礼。”贾知县故作镇定问道,“方才西街又有人死了,你知道这事了吗?”

何子明颔首道:“下官也是刚知晓,即刻便赶过来了。”

“这么说,你知道凶手谁了?”贾慎窥追问。

“这……”何子明皱起眉头,瞥了瞥四周。

贾慎窥立马心领神会,他对着柳衙役挥了挥手,示意他先下去。

何子明放心地上前走了一步,低声说道:“下官认为,此时应当是覃舟所为。”

“覃舟?哪个覃舟?”贾慎窥吓了一跳,故作糊涂问。

何子明正色道:“正是梨花巷中元客栈的掌柜,覃舟。”

“怎么会……你可有证据?”

“下官暂时还未掌握其证据,但是,贾大人,您觉得咱们山河县有这能力的,除了覃舟之外,还有别人吗?”

“他不是说是那位纸扎匠……”

“口口声声说是纸扎匠,可曾有谁见到过?”

何子明一连的应答下,贾慎窥自己也有些怀疑覃舟的清白了。

何子明又说道:“如果纸扎匠一事也是他故意弄出来的把戏,以便嫁祸于他人呢?”

贾慎窥深深吸了口气,一脸凝重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可是这无凭无据的,他覃舟死活不认怎么办?”

何子明微微一笑,“下官倒是有个办法……”

……

此时的中元客栈内白绫飞舞,一股庄严幽森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处角落。

一口白色的纸棺材正安静地躺在客栈一楼的正中间,棺材两侧还分别摆放着四个白色纸扎人,每个白色纸人的表情各不相同,但毫无意外都是死气沉沉的一张脸。

这样的脸毫无疑问是照着死人的模样一点点画上去的,甚至有可能纸人里面曾经就住着一只鬼……所以才会如此逼真。

覃舟站在棺材前,把下巴搭在手背上,他的脸色异常难看。

一夜的功夫,他这家中元客栈差点就变成了一座灵堂!

他到底还是有些小瞧了那个纸扎匠的本事,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间让这些纸人一路抬着棺材运到这儿,确实有几分能耐。

覃舟刚刚检查过了,纸棺材里什么都没有,纸扎匠送来这些东西,明摆着是要跟他下战书。

他正想着如何把这些东西搬到厨房一把火烧了的时候,客栈大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来者不善!

一束光射入阴暗的客栈中,白纸棺材与八个纸人在门外一群衙役眼里头一览无余,众人毫无例外,第一次看到这个场面,全都被吓傻了,没有谁敢贸然踏进客栈内半步。

“覃舟,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可讲?”就在这时,何子明一声大喝从人群中传来。

“何子明?”

覃舟心头猛地一颤,他知道这一场劫难是逃不掉了。

“覃舟,你装神弄鬼,咒杀百姓,如今证据确凿,贾知县有令,将你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他这回没有提着锣棒,而是两手背负腰间,向这群吓得脸色发白的衙役发令道:“你们愣着干什么?抓人啊!”

蓝汐玥站在楼上,一脸茫然地看着衙役将覃舟押着离开客栈,她很想大喊一声覃舟是冤枉的,可是……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怎么办……”

空寂无人的客栈里,留下了她脆弱的回声。

就在这时,棺材旁的一个白色纸人忽然转身,抬起头来与她相互对视,它死态狰狞的脸上,露出瘆人的笑意……

……

大牢里充斥着一股恶臭味,尤其是这场秋雨已经下了好些时日,草席已经有多处潮湿发霉,森冷的气息犹如利剑一般一点点撕裂少年的皮肤。

早听说山河县大牢环是出了名的脏乱臭,如今亲身体会一般,他才发觉到谣言还是太保守了。

他的手脚被戴上了重重的镣铐,牢房的大门也被一长串铁链给牢牢锁住,关押在这儿的犯人,已是插翅难飞!

“这一手,是我输了……”

覃舟长叹一声。

他其实算到了很多,譬如蓝汐玥身边的保镖,譬如神秘的纸扎匠,譬如山河县要死一些人,这些他都算到了,并且手上也有一定的应对之法。

哪怕是纸扎匠往客栈送纸人一事也依然在他的掌控范围内,但他唯独漏算了一个人……

何子明!

谁能想到,他一个吃着朝廷俸禄,官位紧紧次于知县的打更人,竟然会是这一棋局的幕后黑手,即便是覃舟也不会猜到这一步。

这件事情本身就没有任何道理!

“何子明,你到底想要玩的哪一出戏?”

少年紧紧攥起拳头,指甲紧紧地塞进掌心皮肉,发出尖锐的刺痛。

看似稳扎稳打的一盘棋局,让一个无关紧要之人被迫走出了半步死棋。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