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身受重伤昏迷未醒的蓝汐玥，另一边则是她身边的丫鬟栾灵，两个人皆是十二岁时候的年纪，覃舟却只能够带走一个。

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少女脑海里用过去影像拼凑出来的一个小天地，无论最终覃舟会如何选择，也无法对已经发生了的现实做出改变。

也就是说……

其实他不需要纠结的。

只要找到蓝汐玥的本体，将她带出识海，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人之所以会纠结，不过是因为它心中所倾向的那个答案与现实相违。

“你要带小姐走是吧？”红裙少女失落的看着少年。

“好好活下去。”少年无厘头地抛出这么一句话，没敢去正视她的脸。

随后他弯腰抱起青衣少女的身体，脖子上一枚红绸系着的挂坠从她坏间不经意落下。

挂坠引起了少年的注意。

那是一枚鼎炉状的金色小锁，锁底连着三枚绿豆大小的铃铛，这是一把长命锁。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旋即又将女孩平稳的放在地上，他看着旁边身着红裙的女孩，伸手搭上她的锁骨，女孩微微一怔，发出稚嫩的童音喝道：“你要干什么！”

覃舟冲着她笑了笑：“我想看看你的长命锁。”

他指尖顺着锁骨往上摸索，将一条红绸轻轻撩起，那被衣裙给遮挡住的长命锁逐渐浮出水面。

与青衣少女胸前的锁头长的是一模一样，区别是，青衣少女的锁头是紧闭合上，红裙女孩的长命锁却是解开着的。

红裙女孩睁着水灵灵的眼睛冲他眨了眨，这双秋水般意味深长的目光让覃舟想起了一个人。

他将长命锁给放回去：“我改变主意了，跟我走吧？”

“你……确定要带我走吗？”白丝面纱下女孩露出了不舍之意，却还是硬着头皮故作试探。

覃舟解释道：“你家小姐拼死也要保护你，就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你觉得呢？”

“嗯。”女孩泛着泪光点头。

覃舟带着她离开了岛屿，一叶小舟继续行驶在无边的识海中，天色没有变，依旧是惨白的暗淡，红裙女孩上了船后一直蜷缩在船尾，双手抱膝，忧心忡忡。

他一边划桨，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栾、栾灵。”少女抬起头，目光坚定，故意摆出几分强硬的姿态。

覃舟笑了笑，没有再追问，但是他们依然没能离开这片识海。

他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只是在寻找一个解决的办法。

“你接下来想去哪里？”

“回……回家？”

“回谁的家？你小姐的家，还是你的家？”

“我……我的家。”

“你的家在哪里？”

“我的家在……不，我没有家了……”

红衣女孩的思绪开始逐渐变得混乱，她疯狂的四处眺望远方，似乎渴望从那茫茫的水天一线中发现些什么东西。

“你叫蓝汐玥对吗？”

“对……不对！”

她的双眸突然变得清澈透明，好似一汪春江潮水，深不可测。

“你是怎么知道的？”红裙女孩声音变成和蓝汐玥的一模一样，不再是那个稚嫩童音，只是有些冰冷。

覃舟平静道：“她的长命锁是解开的，注定能在这条大道上走很远，攀上很高的山巅，跨越虚空，去向云端彼岸。她若是能走得越远，你的力量就会越来越弱小，所以你想通过欺骗我的方式，让她永远留在这里。毕竟，你只不过是她内心产生的一缕魔种。”

红裙女孩阴笑道：“你说的不错，可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在这片识海里，我是无敌的。”

少年摇头道：“我不需要把你怎么样，等你未来成长，或许会变的十分恐怖，不过我相信她能够在那个时间节点到来之前把你根除。”

他说完这句话，天色忽瞬间变得漆黑，一轮明月高挂天边，在空旷海面上形成一道银盘。

见到这一幕，覃舟松了口气，识海里的时间已经跟现实对接，很快就可以出去了。但是在这之前，还有件麻烦的事情要处理。

他不再理会船上的魔种，而是望向黑茫茫的海面：“你打算要躲到什么时候？铁拐张！”

漆黑的海面上突然亮起了绿色的灯笼，一座纸扎小轿凭空悬浮于识海上空，与小船隔海相望。纸扎小轿上坐着一个穿着棕色长袍的老者，头发花白，面色憔悴，一根铁棒一般的粗大拐杖紧握在手，

“小子，你是怎么认出我铁拐张的？”轿子上的老者发出阴冷奸滑地声音道。

覃舟不紧不慢地说：“你扎纸人的本事不差，整座东郡能有这本事的没几个人。你劫持蓝汐玥，勾引出她的心魔，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坐当渔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纸扎匠有一种失传秘技名为夺魂。以纸人搭桥，将两个人的魂魄呼唤，从而你便能拥有一副年轻健全的身体，从此舍弃‘铁拐’这个名号。”

“好聪明的小子，不愧是那位前辈的亲传弟子。”铁拐张忍不住桀桀赞叹。

“过奖……”

“你以为我是在夸你？错了，我是在替那位前辈感到惋惜。你本可以不参与进这个局中，好好经营你那家客栈，没准二十年以后，我铁拐张即便是脱胎换骨也未必是你的对手，可惜……你路走窄了。”铁拐张轻捋着他那屈指可数的白须。

“谁走的窄还不一定呢。”覃舟说道。

铁拐张那张丑陋的面孔露出笑意：“你想跟我斗法？在这里？你手上最强的恶鬼如今正在外边跟我的纸人恶斗，你拿什么跟我斗法？”

“斗法，你也配？”覃舟冷笑，“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他一边说着，手并起剑指，神识携着两股虚无缥缈的灵力钻进水下。

“识海。”

“原来你还知道这里是识海，看来你真的是对修行一事一无所知。”

“你什么意思？”铁拐张看着少年春风得意的模样，竟莫名感心虚，他开始慌了。

嘭！

灵力在海面之下引起波动，两股截然不同的灵气相冲，顷刻间炸出一道庞大的水弹，就在纸扎小轿的正下方，自下而上卷起数十丈高的水龙卷。

铁拐张以为这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片识海，他并没有察觉到，在海底深处蕴藏着少女三年以来吐纳的所有天地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