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困仙剑阵就如同一块巨石般从天上压下，气息变得沉闷无比，甚至张口喘气都觉得有些胸闷乏力。

“这崔山道人是不要命了吗？竟敢以自身作为阵眼。”

仙剑作为阵眼，每一次结阵损耗的不过是仙剑的天地灵气，只要剑体尚存，灵气早晚是有办法补全。可人若成为阵眼，损耗的便是生命之气，哪怕是与天地长存的仙人也难以撑得住寿命损耗。

在凡人眼里，寿命或许只是留在阳间的时日，可鬼亦可以活在阳间。故而对于修行界，寿命二字便不仅仅只是字面上这般简单，一个人想要修的长生之道，其根本目的便是延年益寿，这般说来，寿命缩减，也就意味着实力的退步。

假若仙人退化成凡人，他还能长生不老吗？

凌珂踏空滑翔来到崔山道人身边，她刺出竹枝小剑，没有精妙的剑技可言，只是用最淳朴的力量迎上那三道护身实剑气。

与剑气抗衡不过三息，竹枝小剑的剑尖便已经开始弯曲，这样下去，这柄剑很有可能会中道崩折。从少女脸上也可以看出其心疼的模样，这可是师父耗费七七四十九日亲自为她炼制的法宝，天下兵刃尽数可破。

覃舟见状也很想上前帮忙，可奈何被这剑气长蛇围堵得死死的，这泛着金光灵气的蛇影既有着剑气的凌厉，又不乏蛇身的敏锐，实在令人头疼。

他一边游走提防蛇影飞冲而来，抬头望了一眼天野上的黑云，是不是传来雷鸣电闪，风雨将至。

这困仙剑阵是倚仗天地灵气为阵源，若是能有一道不属于天地间的力量去干扰他，或许便能借此契机破阵。

“不属于天地间吗？”

覃舟双眸越过了云顶，望向更遥远的天幕之外，天地之外便是宇宙。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有一颗星星，若是引动星辰之力，或许就机会干扰到阵源。

恍惚间他看见了一道能吞噬一切的光冲击在了黑云之上，黑云中的狂暴灵气便如雷霆万钧般冲击这地面。

天地失色，热流火光卷起千层瓦砾，覃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根飞来的横梁撞上胸口，自己很快便被掩埋在了废墟之下。

覃舟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那根横梁，整座青川县就像是黄昏的天，阴沉沉的一片，他们所在这附近的房屋基本是坍塌的只剩下一片片土堆瓦砾。

若非他自己是修行者，此时只怕已经死在这恐怖的冲击之下了吧。

但当他环顾四周发现，变成废墟的便只有他们三人所在的这一小片房屋，青川县其余地方皆是完好无损，就好像有人结成一道气海屏障，将这股乱流隔绝开来，而覃舟他们本就处在热流之中，故而没能逃过去。

崔山道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布下的困仙剑阵也在顷刻间土崩瓦解。不知是他逃走了，还是被掩埋起来。

少年只能看到那仙裙女孩站在一座两丈高的土堆之上，她双眸凝望着长街尽头。

那儿有一位身着道袍的妇人走来，她手持一丈拂尘，青丝垂肩而落，步履轻尘，远在红尘身外客，不食凡间烟火人。

凌珂望着道袍妇人轻声唤道：“师父。”

“这人是凌珂的师父？”

覃舟下意识望了过去，但他很快发现，这妇人身上竟然无形散发着一股不染凡尘的气势，仿佛看着她就如同天上的仙人，自己都觉得有些羞愧难容。

仙人或许也就是如她这般模样吧。

这般说来，困仙剑阵应该就是这位道袍妇人给破解的，连沧海境都毫无应对之举的剑阵，她却随随便便将之破除，还同时救下了满城百姓。

此人的境界，得是有多高？

“珂儿，随我回观中。”

道袍妇人平静如水，但语气也是不显波澜，但凌珂知道，师父这是生气了。今天若非是师父突然出手，这座青川县绝对会被化为平地，就连她自己或许也都性命堪忧。

“是……师父。”

哪怕是平日里有些调皮活跃的凌珂此时也都把那些顽性子收了起来，不敢有丝毫放肆。

她走到妇人身旁，那看起来冷冰冰的仙人，却还是用拂尘轻轻拍去女孩裙摆上的尘土，能看出来妇人其实心里还是很为凌珂担忧。

“师父，那个……”

凌珂稍稍拉扯了下妇人的道袍，用眼神示意着少年的位置。

妇人点了点头，似乎是明白了女孩的心思，旋即看着少年问道：“你可愿意随我一同回棠梨观？”

覃舟下意识张口回答，可话到嘴边他的喉咙却犹如被一块石子给堵住，只能看见唇齿在动，却不闻其声。

并非是有什么力量在刻意阻止他，而是覃舟犹豫了，若是自己答应跟随凌珂会道观，以他的目前的资质，至少可以修行到沧海境再出来，到那时候即便背负着朝廷通缉也能从容应对，毕竟想要拿下一位沧海境方士，可不是说说而已。

但这样的后果便是，他将要一辈子背负这个罪名。

这真的是自己想要走的路吗？

“多谢这位前辈的好意，在下在市井待惯了，恐怕受不了道观上的日子。”覃舟摇头道。

“为……”凌珂在一旁险些失态，忽然才想起来师父还在身边，还轮不到自己插嘴。

道袍妇人凝视着少年好一会，只留下一张风平浪静如秋水般的神情，随着一阵深秋的凉风徐徐拂过，那身着淡黄色仙裙的的女孩和这位仙气缥缈的妇人便消失再少年视线之中。

来时无声，去时也无声。

望着她们两人离去的方向，一道清晰的声音忽然在少年心头泛起涟漪。

“去神都……”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他要去神都，去找镇阴司与他们说明此事。

或许此行将犹如羊入虎口，可如今的情势来看，缉捕文书不可能会撤销，而且不出两日便会传到神都，等到镇阴司派人彻查此事的时候，他早晚还是会锒铛入狱。

直接去镇阴司，或许是眼下最合情合理的办法。

修行者之间的事情，就应该关起门来自己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