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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义道:“在下姓谢名保义,此镇西边人。功夫无能沾边,只是经常进山打些猎物维持生计,混得腿脚稍灵活些罢了!像大侠那大鹏展翅般的功夫,以前只是听那说书的讲过,从未相信,今日果是见到真人了,倒令小弟万分惊羡!”顿了顿又道:“听您口音,似是北方人,敢问大侠高姓大名?”

灰衣人环看了一下,打个哈哈道:“什么大侠不大侠的,倒令谢兄弟见笑了!敝人余双立,刚从北方而来。”

保义微微一愣,心道:“依他身手,在江湖上肯定有些名声,我竟然没有听过这名字!”口中却带笑道:“久仰,久仰!原来是余大侠!”夹了块熟牛肉进嘴,赞道:“今天这牛肉可鲜香了,余大侠快夹块尝尝。”

余双立吃了块道:“嗯,不错,不错!小二卤这牛肉的本事比俺那三脚猫的功夫可强多了,休得夸俺!哈、哈、哈哈……”

两人笑了会儿,只见从外面奔进来一人,脸色黝黑,张开大嘴直叫道:“若没有大侠和三哥来救火,今日我李黑可彻底栽了!特来敬杯酒,表示感谢!”

恰好李小二又温了壶酒出来,先替余、谢两人的碗加满了,又筛了两碗,端了碗给李黑,自己双手也捧起一碗,说道:“‘谢’字不敢多说,我和李黑哥共敬大侠和三哥一碗,一切尽在不言中。”

余双立和保义急忙站起,捧起了碗,觥筹交错,四碗各自一饮而尽。

三人坐定,李小二站着又满上了酒。余双立微笑道:“都说俺们北方人喝酒爽快,想不到你们南方人喝酒,又热情又爽快。”看着李黑又道:“只是纳闷,江南水乡地方,空气湿润,又何故起这大火?”

李黑叹道:“平常谁会想得到起这衰火!也是霉时倒运。早上起来,把走廊上小炉子点了火烧铁,我便进了灶前吃早饭。听到两只狗在外面打架,咬得“旺旺”响也没在意……”

李小二急道:“黑哥你这就不醒水了,定是那两只狗闹翻了炉子,唉!当时你怎么就不出来看一下呢?”

李黑道:“狗打架本是稀松平常的事,谁能想得到呢?那里本来堆满了柴火,待我发觉出来时,火已烧起风势了——哔剥作响,我一人哪里扑灭得了!只有喊救火,也幸亏大家齐心,才不致酿成大祸……那两只大狗一看到我,早就一溜烟跑得冇影冇踪了,这鸟毛鬼精狗!也不晓得谁家的,下回见到了,定要打死、红烧吃了它!”

李黑说得性起,那余双立却听得大笑道:“如今这世道,朝廷昏庸,官商勾结、圈田占地,不晓得发展生产,只管苛捐杂税,而致民贫难以维生,义军四起,战祸不断。现在这狗们竟也学起主子来,打架争地盘欲生祸害喽!”

李黑憨憨笑道:“畜牲毕竟是畜牲,争斗起来,着实可恶,全不顾后果,这下可把我给害苦了!”说完,叹了口气,又一碗酒下肚,道声了谢,自回家拾掇去了。

三人静了会儿,余双立叹了口气,说道:“这南方还好,田地在种,经贸尚荣,可怜那北方,经常兵荒马乱,民不聊生,有的地方真可谓:‘赤地千里,饿殍遍地,有人竟‘易子而相食’矣!”说罢,偏头直直地看着窗外的远方,脸色肃然,似在眺望迷苍,又或沉思惆怅。好会儿才回过头来,端起酒碗,朝谢、李二人敬了下,自顾一饮而尽。

保义见状忙陪着喝了一口,李小二又替两人碗里加了酒,第二壶酒也已筛完,便喝了自己那碗中酒,拿着空壶,走进里间又提了壶酒出来放在桌上,才道:“两位慢用,我进里面忙活去了。”

待李小二进去,保义道:“余大侠侠义胸怀,心系民之疾苦,在下十分敬佩。只是不知余大侠远道而来,所为何事?若有小弟帮得着的,您尽管吩咐。”

余双立道:“谢兄弟过奖了,俺看你也是个性情中人,但凡我辈有血有肉之人,亲眼见到那人间至悲至惨之状,谁又能默然而淡之,谁不凄痛怒恨!只是俺身在江湖,闲云野鹤惯了,志不做官、仕不在朝,江湖人做江湖事,心有余而力不足也!”谢保义叹了一声,当作回应。

两人感慨一番后,便开怀对酒吃菜,只言片语间心心相照,俱都喝得醉意微醺,余双立方起身道:“今遇谢兄弟,才得以畅饮一番,只是余某有事要办,不敢久留,告辞,告辞!”待要启步,忽想起一事,从腰带中摸出一物道:“兄弟这几天有否看见头上缠着此物之人,去向哪边?”说罢,把那东西在头上缠了一下,作个比较。

谢保义见那不过是两寸大小的一条普通白布,中段画着一只展翅飞行的燕子,倒是羽羽如生。顿时笑道:“我们这里平常哪有头缠这个的,除非家里老了人,才会戴白帽子,手上才会缠这东西。不吉利!”

余双立道:“你们这里忌讳这个,可是有的地方就习以为常了,这中间画只燕子的,却是武林中一个门派的标志……罢了!那斯从川西而来,且行动诡异,自是少有人见。”便走出门外。保义相送,正自拱手相别,脑中忽地一闪道:“大侠且慢,今早我在南安城里倒眇见过有此人。

余双立喜道:“兄弟快说,南安城里在哪处见着了此人?”

谢保义道:“城南大善人蓝大富家!当时我还纳闷呢:是不是他哪个亲戚来报丧的呢!却原来不是这回事。大侠千里而来,却寻此人何事?”

只听余双立哈哈大笑道:“俺千里追寻,正为此人……”话音未落,人已奔至十丈开外,直向大道东去。

谢保义回到酒屋,掏出一吊铜钱结算酒钱,见李小二总不肯收,便佯装发气,抛下钱币便走。

谢保义托着哨棍,走到街西头,右边有一条小道,沿路再进得十余丈,便到了家门口。透过柴菲院门,只见妻子邱芹正在厅堂教两个孩子识字,温语柔音,十分耐心。他心中顿感一阵温馨,便叫声:“芹妹,我回来啦!”推开柴门,走进院子。

邱芹见他满脸通红、脚步有点趔趄,忙过来相扶,蛾眉微蹙,却笑道:“又在哪里灌了一肚子马尿啦,也不悠着点!”却忽听一个稚嫩的声音叫道:“不对!爹爹不是喝了马尿,那是喝多了酒。”语音刚落,才满五岁的女儿谢莺便已扑到了谢保义的腿上。谢保义登时乐呵着道:“对、对、对……爹爹喝的不是尿,是好酒!”蹲下身子,把女儿轻轻地揉入怀中。

女儿抱着他的脖子,附在耳旁道:“爹爹,喝多了酒,苦么?”保义道:“爹爹今天高兴,喝多了不苦,喝醉了才苦呢!”边说边从怀中摸出了一小包纸包糖,轻声道:“去,分点你哥哥吃。”

小丫头顿时高兴起来,笑道:“有糖吃喽!哥……有糖吃喽!”边嚷边向哥哥谢斌跑去。可九岁的哥哥正在专心练字呢!对她的嚷嚷置若惘闻,直至妹妹把一颗剥好的糖伸到他的嘴边,他才惊觉,轻声夸道:“好妹妹!”

邱芹笑着对宝义道:“看你的儿子识字多认真!”宝义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读书又有什么好!你看那些读到书当了官的,有几个不是被人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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