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这个镇子上似乎有股怪异的气息。”
待吃完粥后,武佑、武秀儿、子陌各自回到了屋中,见四下无人,雀儿终于可以说话了,附在子陌耳边轻轻道,仿佛声音大一点隔壁的武秀儿和武佑就可以听到,亦或是什么。
“我也感觉到一股颇为不舒服的气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山也叫嚷出声,说着他从子陌怀中探出头来,伸长脖子在空气中嗅了嗅,道:“气息狂暴跌宕,难不成是此间有妖物到了突破边缘。”
言下之意,竟丝毫不当自己和雀儿也是妖物之属。
“咦!这你也知道?”
子陌惊讶问道。
“那是当然,我现在虽是战力低下,但论道气息,我一族可是蕴气的行家。这还难不到我。”
至出行以来,小山鲜少表现,加之这段时间他嗜睡如命,这一次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很是得意,还不忘瞅了瞅子陌肩头的雀儿。
子陌则是陷入思索中,没有注意到两个小家伙的小心思。
‘诡异的镇子、同样没有看到虚神守护、镇民怪异的表情、若有时无的怪异气息、年迈而健朗的老人、夜不能出的告诫。处处都透着诡异,但灵觉却没有以往时遇到危险的警觉。’
子陌坐在床头,思索无果后拿出了那卷《养气经》。经过这段时间的跋涉修行,子陌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气息又磅礴了不少,这让他对《养气经》的要义部分有了一丝不一样的了解,那种苍茫浩瀚、磅礴气象、恣肆*洋让他不由得想到星空。
星空,他所理解的星空。既是璀璨无垠的星球,更是容纳一切星像的空。天地、生灵、万物、有无、始终。皆逃不开空的胸襟。永恒而立,变而不变,恒而又恒。
不觉间子陌顺着思绪体内灵韵流转,身外幻化宝光,清白之气至百汇袅袅而下。身体自然舒张,御气而起。以他身体为圆心,蒙蒙之中有天地灵气袭来,如百川入海般汇入子陌身体。也不知过了多久,倏尔光华尽敛,啪嗒一声,子陌从空中掉落下来,躺倒在床上,若细看去,此时他气息沉稳悠长竟是不知道何时已经熟睡。
料是这间屋子有如此光怪异像,住在隔壁的武秀儿和武佑竟全然不知,当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熟睡的子陌也是不知道自己凭立虚空,汇流百川。更奇怪的是近在身边的雀儿小山浸淫光华之中,好像老生入定,毫无知觉。
是夜,无月。
朦胧中子陌似感觉有什么滑凉的东西在抚摸自己的额头。又似听到大街上有人在吵吵嚷嚷。
……
第二日天明,当子陌问起时,俩个小东西都精神焕发,似昨晚睡了个饱,那里听到什么吵嚷。子陌欲要辩解什么,但见一夜无事,最后还是没有告诉武佑和武秀儿此地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怪异气息。
与昨天的静谧不同,新的一天里这个镇子焕发出别样的热情,甚至是路过昨天那些客栈,有店家小二上前打招呼。
现对于昨天的冷清怪异,今天的繁闹总给子陌一种难以融入的突兀感。
“昨天为什么不开门?”
武秀儿有些小气愤,上去揪住了店家小二的衣襟责问。子陌也适时停下脚步,看向店小二,等待他的回答。
“几位爷那个、那个,戌不留客,是这地方老规矩了,这也不单是我们这一家,几位爷也应该知道是镇子所有人家都这样。”
小二本欲推脱,见不能推脱后就道出了这样一番话。
“那为什么戌时之后就不能留客了?”
武秀儿心中疑疑惑问道。这也是子陌的疑问,武佑也似很有兴趣。
只见那店小二神情忽的一肃,转头四处看看,之后弯下身子凑到武秀儿身边,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又看向子陌才道:“小子,你过来听,这个小丫头骗子胆子太小。”
“你说。”
武秀儿正欲辩驳,没想到子陌神情严肃的走了过去,俩人俯首帖耳,把自己晾在一旁,她侧身踮脚附耳。
“话说几年前。”
店小二声音低森:“同样有三个外来之人黄昏之时进入一家店铺。”
“那日夜黑风高,又值一场大雨,夹杂雷声翁明,百姓竟皆失声,忽的,镇南土地庙前有铁索锵啷之声,接着镇里一路鸡鸣狗吠,听声音终是去了那家客栈,最后在那一家客栈隐没。”
他轻轻吸了口气接着问:“那三个住店的人啊,你猜他们最后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
这店家小二声音低沉艰涩,无形中给人以难名的压抑,子陌吞了口唾沫,顺着小二低声问道。
正当子陌低头准备细听结果之际,突然感觉到脑后被拍了一下。
“当然是过了住了数日离开了啊,还能怎么着。”
店家小二双手一托,支起身子一脸看傻子的神情。说完就转身回客栈里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哼着莫名的小曲儿,顺手招呼路过的行人。
虽然俩人低声交流,但武佑父女都是修士,听觉自然不类凡俗,都听得清清楚楚。子陌稍微愣了愣也是莞尔,他没有丝毫被消遣的沮丧愤怒,反而感觉这个小二很是不一般,根本没有小二的那种死板,任人低下的感觉,反而有那么一丝自娱自乐的潇洒。
“哼,这不是消遣人吗?”
武秀儿很是生气,欲要上前被武佑拉住。
……
倚剑崖,位于风铃镇南边,相距不过五六里。随着前进,人流渐渐增多,且多为修士,特别是佩剑修士。
“快看,剑痕长廊?”
有剑修神情狂热,声音激动叫道。
映入眼帘的是走道俩侧陡立的石壁,以及上面斑驳的痕迹。石壁高不过三丈余,每隔数米就有人驻足观摩,甚至有人兴起之际挥袖舞剑,与旁边人比划连连。有甚者相互辩驳,脸红脖粗丝毫不让。初始看着平平无奇,子陌和武秀儿似乎有些意兴阑珊。
“哈哈哈。”
突然有人放生大笑,同时持剑而舞。神情似痴似癫,若如癫狂。但见其旁边的人似见怪不怪,只是稍微让开点空间继续观摩眼前石壁。
“传说此地本无此廊道,自从柳前辈持寒鸦剑一剑开山,停剑倚剑崖之后,每每游人驻足观摩也会挥出一剑,至此廊道拓宽变深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时光流转,一道道剑痕,一股股意境就这样海纳百川般不断汇集。此时剑廊已经融汇万般剑法,千道剑意。如今自成道蕴,已经是坚不可摧。”
“叮当!”
似是证明,有剑击金铁的声音传出,有人试剑
还在前边走的子陌和武秀儿均是一愣,转身向石壁细看去,想看出个所言云云。渐渐地,看久了就感觉那些痕迹间有古老沧桑气息流转、磅礴浩瀚。
特别是子陌,看着这些痕迹,有一种观看符纹时候的感觉。有的如彩锦绣花、有的若泼墨绘画、有的像清风拂柳、有的若江河奔流、有的似山河倾压、有的像万物繁衍。凡此种种,如若梦幻。
“醒醒。”
突然肩头受到重击,子陌一愣醒来,回头才知是武伯伯,武佑神情严肃道:“此处剑廊有诸般剑意剑志,非修为高深,心性坚毅之人不得久观。否则恐伤心智,失了神魂。”
“哪有?我怎么什么也没看出来?”
武秀儿倒是很是气急,似看出了什么抑或没看出什么,似有不满,喃喃道。
“你看出了才怪,你看那些癫狂之人,那个的剑法一般?”
武佑很是庄重,难得的语言有点重。
子陌闻言看去,刚刚只注意那些人癫狂了,没有注意癫狂之人手中舞的剑。
也许是听到了三人的对话,一处癫狂舞剑人边上有一花白胡子的老头,朝子陌们这边瞥来,之后仰头喝了一口酒,接着就对着身边舞剑狂人喷了出去。
“噗!”
酒液如如枪似剑罩向舞剑狂人。却见那狂人大笑一声,身形诡异一转,那转势不绝,胳膊随着一荡漾,接着手腕也是一晃,迎头罩来的的酒水就滴溜溜的附在了剑刃上。
来人大笑:“赵老鬼,舍不得给酒喝,也不能让老头吃你口水吧?”
武佑趁机掏出酒囊敬那老人,老人也毫不客气,大笑接过,仰头痛饮。
过了剑廊,终于看到了倚剑崖,崖十数丈,倒也陡峭,但不似可以阻挡修士的地步,子陌有些惊异,如此崖壁那寒鸦剑岂不是任人摘取?
直到走到崖下数丈外时,子陌方才弄清楚。什么是灵剑有慧。所谓人不择剑,剑还取人。你以为是你取剑,又何尝不是剑允你?
那柄传奇之剑就挂在崖上七八丈处,剑身朝外,竟是剑柄没在石崖中。果真是无鞘之剑!
见两人看到了剑柄如壁的情景,武佑出声道:“据传寒鸦剑锋锐无匹,从无剑鞘,所依者必伤其锋,所以只能剑柄入壁,才有所托。”
剑长三尺有余,剑身通体有乌黑斑纹笼罩。此时看来很是寻常,没入石壁的剑柄好像与石壁一起,细细看去石壁间似有绿绣。
崖底盘膝而坐有六人,这六人如泥塑石雕一动不动,让人很是担心他们是否还活着。他们身前各有一柄插在身前石中的剑,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的已经腐朽生锈了,底下有一圈圈掉落的绣屑,有的则似新立,锋芒摄人。到达此处的人无一不是轻声慢语,不敢高声喧哗。
一问过后子陌默然良久。
剑奴。
本是昔日取剑不成的痴剑之人,不愿离去,卧于剑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倚剑崖下参悟。也许下一刻会有所顿悟,堪破放下而去、也许痴悟一生埋骨剑崖畔下。只等那鸿蒙一刻,剑动人起。
于是现如今试剑之人(取剑人)往往需要经历这六位剑奴任意一位的试剑,方才有试剑寒鸦的机会。一则是对痴剑之人的劝退,望君勿要布我等崖下枯骨的后尘。一则是剑奴对剑的痴求,也许你带不走,我将不久带走。听着讲述,看着那些石雕泥塑,子陌似悲似敬。
之后试剑取剑,可取一剑奴之剑一时蔚然成风。
子陌旁边有个老者感叹道:“剑之一字,有情种种。剑圣曾云:‘没有我的问天还是问天吗?没有问天的我还是我吗?’”
直到离开时,崖下所有人没有了来时欣喜激动,修道一生又何曾不是。一生求道,何人成仙。谁终不是一抔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