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收金雨的瞬间，老者身体爆发出一股磅礴浩瀚的力量。
天空凄厉地惨叫，大地悲鸣不止。
老者身后，万种异兽的身形，若隐若现，通天食月的巴蛇、背负一片大陆的大蟹、扶摇直上青云的大鹏…
还有些神州大地之外的巨兽，长着鹰头却狮身的怪鸟，双翼的疾风仿佛撕裂天空；通体赤红的三头怪狮，蝎子般的毒尾滴出溶解大地的毒液。
还有深海咆哮的巨鲸，龙头蜥蜴身子的巨怪。
无一不是天地间至强的异兽。
师父消失了，连同世人对他的记忆。
昆仑山人只记得有一个猎人，好像是羿的师父。
只有最熟悉的羿和公输班，还记得一些模糊的片段。
天地间，他不复存在，仿佛从未来过。
这是救下小昆仑的代价。
那咆哮的万兽虚影，不正是师父存在过的证明吗。
“师父！”
六年来，羿没流过一滴眼泪。
公输班先生都吐槽，他变得冷冷的，不那么爱说话，还是以前爱撒娇的小昆仑好。
面对着师父的气息，羿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他们这些人，这些修仙者。
放任妖魔逃走，坐看人间异兽横行。
自己不去守护人间，还阻止别人。
师父哪怕消失，也要化作金雨反哺大地，他们竟敢将师父化作的金雨截下，用以维护他们超然的地位。
羿心中的怒火比烈日还要炽热，他握紧了拳头。
“哈哈哈哈！”
老者发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圣物的力量果然强大，神力仿佛无穷无尽。
狂暴的力量冲击老者的经脉，像野兽从内部撕裂肉体，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脸都扭曲了。
那又如何，得到力量本身就要付出代价，何况只是损伤人类的臭皮囊。
他承认自己大意，低估了少年的实力。
那又如何，还不是要被碾压。
他随意抬手。
狂风呼啸，方圆万里山脉瞬间抹平，化为平原。
少年苦苦支撑，站都站不稳，更别提挥动双刀反击。
老者很满意少年脸上的表情。
“现在叫师父不觉得太晚了吗？哟，怎么哭了，刚才不是一口一个垃圾吗？”
他手指一弹，狂风骤然暴涨，青年站立不住，险些被卷走，狂风如刀，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
“这就撑不住了？本座还未动手，只是释放气息而已。”
“凡人之身修炼到这个程度，本座也不得不夸你一句，已经是极限了吧？可惜修仙是没有上限的！”
“死于昆仑仙界的无上神力，下了地府，你可以吹嘘几辈子了！”
“你这种修炼凡人之躯的蠢材，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吧？指望人类理解昆仑仙界的伟大，是本座的不对。”
少年似乎扛不住巨大的压力，利刃脱手，插在地上，咬牙切齿无可奈何的模样，流下两行眼泪。
老人放声大笑，因为承受着圣物撕裂经脉的痛苦，这笑声扭曲又渗人。
“不用担心你的罪孽，我会与地府说一声，让你来世当本座的坐骑，为你赎罪，你应该感谢本座的慈悲！”
可怕的力量聚集在右手，同一招法术，威力却天差地别。
“裂空冰暴！”
虚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周围的空间被撕裂，无数空间碎片围绕着黑洞旋转。
一掌打出，大地出现一条触目惊心的巨大伤痕，绵延万里，深不见底。
后世千年，此处成为冰系修士的圣地，被称为大地之伤。
圣物将老者的感知强化了千倍，让他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波动。
手感有些怪，像是打空了。
“不，是本座力量太强，还没打到，那厮就灰飞烟灭了！临死之前他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了吧？真期待他变成畜生，跪在本仙脚下舔脚趾的样子，他会是个好坐骑的！”
让他当骡子还是当牛马？老者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偷来的力量，也能如此嚣张，凡间修士的共同点，是核桃大小的脑仁吗？”
少年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上千倍感知没有感受到任何波动。
“什么！”
老人脸色一变。
他在飞？不可能，凡人之身修炼到极致也不可能飞行。
似在回应老者的疑虑，三道符箓，从少年手中飞出。
疼痛是对危险的预警，而看到符箓的瞬间，老者整个脑子炸开一样，痛成一团浆糊。
是元婴修士的神识在警告他，有危险，极度危险。
老者脸色瞬间苍白，运起浑身神力朝后一抓。
只抓到一道幻影。
“本教举全教之力在昆仑仙界求得十二仙符，这些符箓与本教仙符同出一脉！你从何处偷得此符！”
看着熟悉的符箓图案，老人吓得魂飞魄散，他自然也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只是他不敢往这个方向想。
“是不是还有三具神机？我说太阴教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原来是六年前那群白衣人。”
“儿时做的一些玩具，你们当成宝物，也是够可笑的。”
老头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脸色像见到泰山府君一样难看。
“不可能！少在这虚张声势！”
羿身影一闪，就到了那名老者面前。
三道带有天地大势的符箓，没入老者眉心。
老者眼前一黑，好像看见自己出生时的场景。
他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山村，父母都是凡人，但对他无微不至，可是…
走马灯还没过完，一股暖洋洋的神力，涌进了他的身体。
“回天符箓。”
充满生命气息的符号，瞬间治愈了他的伤势，连多年前走火入魔留下的本源之伤，都修复了。
连掌教都束手无策的伤势，竟然痊愈了？我的修炼之路又回来了？
老者悲喜交加之际，一声冷笑，让他心中一沉。
“不必如此紧张，我只是稍稍展示一下，除掉你是多么容易。”
“被符箓之力杀死，你一定很不服气吧？我也学学你，慈悲一点。我要用你最瞧不起的力量，人的力量，送你上路！”
羿非弑杀之人，尤其对人族多有留手。
哪怕他们不认可自己是人类。
他来人间，是守护，而不是为了杀戮。
但羿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触及他底线的人！
他撤去符箓，徐徐落地。手上多了一把昆仑木做成的弓。
他取出一支三尺多长的箭矢，并没有搭上弓弦，而是持箭指向天空。
羿闭上了眼。
他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血色的气息。
大地干涸，人修水利改道河流，浇灌农地。
山阻于前，人凿刻石道连通各地，以利交通。
这一箭，是人族先辈不畏艰险，改变世界的意志。
与天斗，其乐无穷！
“此箭以人之意志，号令苍天！”
天地能量被一股恐怖的意志所拘束，不受控制地向着青年手中的箭矢汇聚而去，箭矢形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天空色彩。
就像整片天空压缩在箭中。
“人族之力怎么可能这么强大！”
没有理会那名长老的喊声，羿弯弓搭箭。
老者神识不断炸痛，不顾损伤本源，他穷尽毕生所学，打出超越极限的一击。
漫天的寒芒，无数的冰龙，朝着那青年席卷而来。
“冰龙狂啸！”
“天之箭！”
“咔擦。”
箭未射出，弓先断了。
一道银色的箭气在原地爆炸，恐怖的力量四散纷飞，先将羿轰得倒飞了出去。
“哈哈哈！”老者大笑。
“你放弃堪比真仙的符箓之力，以区区人族的力量来对付我？这就是你的败因！死吧！”
冰龙更加狂暴，嘶吼着朝少年攻去。
飞到一半，数万条冰龙同时碎裂。
“什么！”
一道道残缺的银色光箭，像是天空的碎片，朝着那名老者飞去。
超越极限的一击，却被一道未成形的箭意给破掉了？
这是他脑海中的最后一个想法。
一道道银色的光芒，从他身上穿过，如同马蜂窝一般。
所有神通道法，都失去作用。
他的保命法器，他的一切后手，在接触到这道银色光芒的瞬间，化作一堆废铁。
当老者的身躯化作飞灰之时，一道姗姗来迟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还请道友看在太阴教的份上…”
传音也是法术，触及到银白光点的时候，破碎了。
“好像有苍蝇在叫？”
羿浑身是血，手上还握着残弓。
“果然需要一把好弓！”
他一张口，将地面上的飞灰一吹，顿时一道金色的光芒，从里面一跃而出。
“师父！”
羿的目光变得柔和，把金光捧在手心里。
金色的光芒在羿的指尖上轻轻摩擦，恍惚间，羿像回到了某个夏天。
大手牵着小手。
“师父，今天晚上我想吃化蛇！”
“你就知道吃！”
“师父…”
羿擦干泪水，师父所期望的羿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是个提到师父就哭的小鬼。
他松开手，让金色的光芒回归地面。
金光环绕他飞行两圈，似乎受到某种召唤，突然化作一道流光，朝某个方向飞去。
羿一愣。
“师父？”
…
一座仙山之上，一座白玉屋中。
一道本命之光骤然熄灭。
盘坐命灯前的中年人，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什么人，竟敢对我太阴教的长老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