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清枢做了一场梦,梦到了灰色的海岸,曲折的沙滩,在一片浓如牛奶的雾气里,周围的树林躁动着,流风吹过,所有叶片传响,如心脏跳动一般低沉、有力、统一,渐渐地,一个梦魇从它们之中出现,黑色长发乱坠在他宽大的双肩,霎时,只如流星一闪,那个恶魔挥出了一拳,只一拳,快到足以切开空气,将清枢拦腰打断……他杀了清枢无数次,噩梦,也在清枢脑海中不断重复,痛苦、恐惧、无助,就连双脚踩上沙地,在指尖摩挲的那粗糙的颗粒感也不断,不断地累计,让他痛如刀剜。今晚这个噩梦又来了……阴影裹挟着震慑灵魂的尖啸,让清枢当场晕了过去……只是这场梦境似乎与以往有所不同,在最后,一只蓝色的凤凰飞来,拯救了自己。)
嗡————
渐有夜岚自山中聚起,明月皎洁,清雅如练,于雾气高处降下辉光几许,一片寂静,正在朦胧时,一只凤凰出现,乘着清风宛若从星辰中来,羽毛蔚蓝,眼似琉璃,纯青圣火自尾羽落下,退了烟尘,却毫无痛感,仪态翩翩,凤凰飞到了清枢眼前——
“真漂亮的颜色啊……就像是博物馆里的蝴蝶,还有极光一样!”
清枢直直地盯着它,目不转睛,只是这简单地一瞥,就让他近乎忘记了刚才那个绝望的梦境。
…
……然后,然后呢……
“凤凰”给了清枢一耳光,极尽力气,将他从梦里拽了出来。
啪————!!
“啊————!!!谁!谁谁谁在打我!!”
委屈的清枢惊叫着醒来,右脸红肿,险些渗出鲜血,那,那到底是用了多大力气,竟能使一个简单的手掌加速到这般。耳光,冰冷地下去,火辣的触感,生生的疼!这家伙到底是扇过了多少人?掌法竟能如此纯熟、下作、尽善尽美……咬紧牙关就是这么一口气!险些只凭一招,直接给小孩打成残疾……
“哈哈——小子,你醒啦?欢迎回来~”
只见一个老太太身着锦袍,戴着几件贵重首饰,蓝色的绸缎下,是发白的皮肤与红手心,一对百合耳环由珐琅制成,乳白,精巧莹润,点缀在了她的鬓发里。
“……婆婆?这里怎么会有老人家?对不起婆婆,对不起……我吓着您了吧?刚刚我梦到,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呵呵呵——你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啊,清枢。不过,那巴掌可不是梦,扇你的就是我,不是别人。”
“……?什么,咦??”
???
清枢下意识伸长了脖子,直冒冷汗,面对着这眼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仔细打量了起来……你看,这纤细的手脚,贫弱的身躯,装扮精致,举止婉约的……一个老太太!都该60了吧?手劲怎会离谱成那个样子?!
“喂,婆婆,开玩笑也该适度吧……?这巴掌可是很疼的哦?怎么可能是你这个老东……”
噌——!
刹那间,月渎心转头一蹬,眼神冷若刀光,吓得清枢匆忙闭了嘴。
“啧,”
自责刻上了月渎心的脸,自责,还有懊悔。
为什么要带上一个天真无邪、童言无忌的孩子重回科学院呐……“老东西”,照着老太太以往的性子,今晚清枢要是把那词说出来了,多少得闹出一条人命来。
“清枢,这位就是反自然科学院的院士,月槿大人,正是她,刚才从噩梦中救了你。”
只见月渎心将双手背后,低下头鞠躬,语速缓慢地,郑重地介绍起月槿来,一面,清枢又看到了他身后握紧的手,若没有手套,以那个力道让指甲直戳手心,怕是得流出鲜血。
“诶?婆婆就是月槿?!”
“呵呵,小事小事……跟孩子较什么劲啊,月渎心?你把他教得这么乖巧,已经很难得了。”
这一幕月槿看在眼里,却故作无视,只是微笑着,面露出几分慈祥,拉过清枢的小手,眯着眼借着路灯,入神地看了起来。
“真好啊,真好啊……我最喜欢小孩子了,清枢。”
她的嘴边满是欣喜,欣喜中,几分沉重如形随形,躲在了一般人看不见的地方——
转过背,月槿借着镀银的山路栅栏,由清枢搀扶着渐渐起身——一瞬间,她看着清枢,眼神中几分酸楚闪过,却还是微笑着,朝向山下清风,装作没有任何人看到,自己的几滴眼泪藏在了皱纹里面。
“……月槿,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把你惹哭了么?”
一见到女孩子哭,清枢立马乱了分寸,焦急地望向月渎心……
“啊,疼……!!”
只是突然,还没等他有所反应,老太太就破涕而笑,紧紧捏了一把清枢的左手,好——疼啊!!又是这个力道!差点电浆都要漏出来了……
“清枢,你想知道……我是怎样坐到这个位子上的么?”
一句话充满了嘲讽,月槿登上台阶,靠在栅栏上,将一旁递来的手帕夺过,站上山边陡峭的看台边缘,树林外几处怪石嶙峋,千家灯火就在一条小河的对面,海岸很近,璨若星星点点。
呵,
月槿一笑,面带厌倦,
只是独鹿城啊……我月槿什么时候,给你这排面了?
嘭——!
一瞬间,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火花在她手里爆开,照亮了路灯所不及的黑暗。
“我曾经有个儿子,清枢。只可惜我们反自然科学院的神——月神大人不喜欢他啊,他生下来了……但还不到一天,被神逼迫着,就死在了自己亲身母亲的手里……作为交换,神给了我无上力量和尊贵权势。”
凤凰,月槿的绰号是“凤凰”,
那是因为啊——
“他已经死了,但我的火焰永不凋零。”
嘭————!!
只见那火花伸出舌头,纯青色的,将月槿的整条手臂吞了下去。松弛的肌肉被点燃、灼烧,很快便升起一缕细烟,乌黑、腐臭,只有最肮脏的垃圾焚烧时,才会窜出那东西。
那,看着就好疼啊……!清枢不禁闪开了点……
老太太倒是无所事事,眉毛都没皱一下,就像空气一般,将那火焰吸了进去,她很快便被吞没,不声,不响。
呼——疯了,疯了!
清枢开始害怕起来,再退后,躲在了月渎心的大衣里……因为整个看台都已被大火点燃!借着风势,或者,仅仅是月槿自己的意志想法!!火苗迈进了周遭山路,在林子里,原本苍翠的树冠成了火的模样……
呼——呼————!!
“噫————!!怎,怎么办月!她怎么突然就生气了,我们这是要死了吗?!不要啊——!!!”
“别慌清枢,月槿做事……有她的分寸。”
敷——
月渎心用大衣套住了小家伙的头,站在边上——让他安静了些。
老太太的狂暴只是一方面,她是法师,自焚,却毫发未伤,张扬了些,却也是最方便的办法。
……
“啊!!!呃啊——!!!不,不要啊啊啊啊————!!!”
清枢隔着衣物,只听得周围的林子里渐渐响起了很多,很多悲惨的叫声。
“你听林子里的人很多啊,清枢,原来我们早就被包围了。”
在火光中哀嚎的人群里,清枢渐渐识别出了“恩利尔”这个词。
竟……竟是早些时候,沙滩上餐厅里的那批人!
嘭——嘭——嘭!
烈焰爆开,枪弹齐射,演出,就这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