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早晨总是如此热闹,无数的侍者围绕着极少的宫中贵人在忙碌,而范佑则是拥有最多关注的,不为其他,只因为他是最为尊贵的君王,哪怕是个傀儡,皇帝这一名号的能量也是普通的侍者们承受不住的。
范佑醒了,在奢华的宫殿,梦是香甜的,但醒后的世界只有残酷的争斗与争斗。他望向忙碌的是从们,他们总是忙碌着的,不知道为什么而忙,又为了什么而醒。但起码现在范佑知道自己夹缝中的处境,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握住帝王之剑的剑柄的机会。他知道不会很远。但当下他寸步难行,甚至难出寝宫一步。
似乎在回应范佑的等待,一个人推开了房门。
“老奴黄景拜见陛下。”来人是中常侍黄景,虽是卑躬屈膝,他依旧保持那种不卑不亢的对上位者的尊敬。
“黄公免礼,此番找我是为了何事?”范佑有些恼,在寝宫中无所事事可不会令人快活。
“陛下既然已经登基,便不可称‘我’,要称‘朕’。”黄景躬身更深。
“可惜,称为‘朕’也只能被囚絷于寝宫之中,称‘我’也是如此,又为何要不随心所欲一点呢?”范佑发了发被困于一方屋室的牢骚。毕竟登基后,作为皇帝甚至没怎么出过养心殿,不知道皇宫的全貌。
黄景听出了范佑的牢骚,但并未过多安抚,只是提出了一个来自太后的建议:太后希望陛下可以多多学习。
“我困于殿中,如何学习?”
“太后准许陛下读书,明日会有大儒来教导陛下学史读经。老奴以为此对陛下大有裨益,但不知道陛下可愿去读书。”
范佑知道,答应便意味着可以免于被拘于一殿之中,可以开拓自己的活动范围,甚至与大臣接触。毫无疑问,确实大有裨益,但是或许也是一场危机。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非要入虎穴,才可有虎子。
.......
“陛下一定要出去吗?宫中虽然查出了一个杨贤,但毕竟还有隐藏的刺客藏匿于暗处。”太后担忧地问道。
“敌人暗,陛下明。因噎废食式的把陛下拘在一座宫殿内并严加看管是不太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会让陛下以为我们在竭力控制他。老奴知道太后爱惜陛下,但总得让陛下见见宫中的风雨。陛下若有未来,所要面对的大臣们可比宫内危险多了。”黄景伏地而答。
“黄公说的是,是我过于控制了,忽视了陛下的态度。”太后叹一口气,并示意黄景起身。
“太后,请允许老奴打一个不太恰当的比方。"黄景起身道。
“黄公请说。”
“好比钓鱼,虽然我们有了杨贤这一饵料,但毕竟不足以令大鱼咬钩,非要有更大的饵料,才能钓起更狡猾的鱼。”黄景解释道。
“黄公去做吧,我想陛下好好的,但暖室永远养不出倔强的花,陛下也该见见这些人的暗箭了。黄公切记护全陛下。”太后叮嘱道,眼中似乎有所思索,最终还是选择了让范佑从温室里走出,毕竟宫中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温室。
“老奴必拼死护陛下周全。”黄景立下誓言。
风吹起哀愁与离恨,吹来了危险的气息。
此夜,月圆,人不眠。
范佑躺着养心殿的床上,心中盘算着朝中争斗。
太后需要以自己为媒介掌控群臣,而吕氏则会伺机杀掉自己,另立新君。而立吕家人为后,则是为了那个万一。
或许明天会有狰狞的大手想拿捏住自己,但一旦踏上这条充满荆棘的路,就注定只有坎坷。范佑只能选择前进。
忽然,一个人影闪入养心殿,宫女模样却身手矫健。范佑先是一惊,而后发现那名宫女是刚刚与他袒露身份的陈燕,范佑便放下了心。虽然范佑前世的经验要求他保持警惕,但他还是选择相信陈燕几分。
“你是怎么进来的,不是有好几个太监宫女在外看着吗?”范佑疑惑地问。
“用了点手段。”陈燕简单地解释道,还未等范佑开口,她便转移了话题,说:“陛下不是明日便是后日会有危险,宫里藏着的人要下手了。”
范佑察觉了一些事情,问道:“不是太后让你来的吧。"如果说是太后让她来的,她没必要如此秘密,甚至用上一些手段。
陈燕沉默一会,说道:“是培养我们的人得到的消息,我是最先与陛下接触的影卫,他让我护住陛下。”
“所以你认为我不该去吗?”范佑微笑问道,他想通过这个不简单的宫女或者影卫套出那个背后人的看法。
“影卫只负责保护,任何决断皆由陛下自己做出。”陈燕恭敬地说,并未透露一丝有关幕后人的看法。
“我想去,与其坐而枯想,不如起而行之。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在前面阻拦我。”范佑对着这个在宫里几乎唯一一个可能交心的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管怎么样,影卫永远都会支持陛下。”陈燕真诚地说。
“我需要准备什么吗,比如护身软甲,藏袖暗剑?”范佑开了个玩笑。
“陛下只需要戴上这个,剩下的我会在暗处护陛下周全。”陈燕把一颗药丸一样的东西递给了范佑,她并没有为范佑的玩笑改变一丝神情。
“这是什么?”范佑很疑惑,他不认识这有什么用,但他前世的记忆告诉他好多王侯将相因为服丹而亡。
“解毒丹,以草药炼成,陛下不必担忧。至于其余的危险刺杀,我会在暗处发挥影卫的作用,让陛下安然无恙。”陈燕似乎猜中了范佑的担忧。
范佑接过丹药,陈燕补充道:“陛下一旦有中毒迹象,立刻服用,才可抵毒。”
傀儡不好当啊!范佑心里想道。
陈燕见到范佑接过了丹药,也交代完了事情,便一个瞬身如燕一样飞了出去。只留下范佑感慨一声:武功真高。
一夜难眠,范佑虽然心中有千头万绪理不开,得知了自己有将至的危险,但半夜的谈话让他放下了一些身上沉重的垒木,沉沉地睡去了。梦里没有吕家,没有权争,没有刺客,没有毒药,但有一位忠心的宫女打扮的人立在一旁......
天蒙蒙亮,宫中似乎热闹又似乎不热闹,不管如何,今日范佑可以随师学习,也会面对可能会发生的刺杀。
“陛下,该去见大儒林值了。”养心殿门被轻轻推开,进来一些宦官,为首的宦官有着年轻的面容,似乎像一个友善的妇人,穿着明显更为华丽的服饰,显然是范佑之前见过的杨贤。
“劳烦杨公了,朕沐浴更衣洗漱后便去。”范佑说道。
在侍者的服侍下,范佑很快准备好了,便随着杨贤出了养心殿,不一会便来了讲课的小花园。
“此处清雅,正宜读圣贤书,杨公有心了。”范佑环顾望去,一片碧绿苍翠,花团锦簇,湖水清澈,可见游鱼之乐。
“陛下喜欢就好。”杨贤躬身道,指着一位坐于石凳上老者,说道:“这便是大儒林值,由他为陛下讲经,他可是真正的大儒,与有些一知半解就收学生的人完全不同,”
范佑向林值恭敬行礼,道:“林师好。”
林值见到陛下行礼,赶忙跪下,连称不敢。
“林师请起,即为弟子,便改执弟子礼。”范佑十分恭敬,既是为了拉近与这位极有影响力的名人的距离,也是怀有一份尊师重道。
林值对这个年轻的皇帝印象大大加深,虽然是个傀儡,但若能亲政也不会是什么庸碌之君。
“陛下礼重了,所谓君君臣臣,纵有师生之谊,也不可突破这君臣之纲常。”林值正襟危坐,已然有几分讲师之样。
“受教了。”范佑恭敬地应道。虽然作为一个经历过现代社会的人很讨厌什么君臣纲常,但他还是装作受教。
侍者端上了几盘瓜果,范佑示意林值后,自己抓起了一片,假装吃了下去。他疑心今天的一切。林值笑着答道:“陛下聪慧精敏,得此明主,国之大幸。”虽然是大儒,但林值恭维人的功夫还是有一些的。
此时林值示意范佑后,也吃了一片水果,然后理了理衣冠,准备开始讲经。
忽然,林值倒在地上,开始有抽搐症状。范佑见林值忽然倒下,也猛地一摔。
周围的侍者宫女都惊呆了,皇帝在自己面前出事,自己身死都是轻罚了。
他们慌忙看向这里职位最高的太监,杨贤高喊道;“快去请太医,还傻站着。”
范佑不知道刺客怎么下的毒,更不知道宫中防备森严,每一道食物更是由层层把守,竟会出现如此下毒事件。
吕家真是通了天。
再晴的天空此刻也如一片阴霾,满地青绿竟也显得此地格外的阴森可怖。范佑冷冷地观察众人,思考着从今天早上开始的种种,最终想到了一个人。
杨贤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