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个铜镜我知道!上次去暮阿姨家找萧潇玩,我在萧叔叔和暮阿姨的房间里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听到这里,惊呼了一声。
躺在另一张躺椅上的黑发男子喃喃道:“镜中花,水中月,杯中茶,梦中人,浮生梦......还真是一语成箴。”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孩子们争先恐后跑去开门,打开门后,门外站着一个甲子高龄的老人,手中正提着一篮子鸡蛋,鸡蛋上面的泥土还没有清洗干净。
老人伸手摸了摸几个孩子的脑袋,望向院中那个连忙起身朝他走过来的“年轻人”,依稀记得五十年前,也曾见到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如此这般朝尚还年幼的他走来。
“先生,我家老母鸡刚生了一窝鸡蛋,我给您送来了一些。”
“劳你费心了,正巧家里的鸡蛋吃完了,这可真是雪中送炭。”鹤发男子微笑着接过鸡蛋,将方才起身时顺手捎带的两颗苹果递给老人,让他带回去和老伴吃。
老人不客气地接过苹果,自从吃了叶先生家里的苹果,那些大大小小的毛病就再也没有在老人和他老伴的身体上出现过。
送走了老人,鹤发男子没有立刻躺回躺椅,而是回到屋内拎出几张小板凳给孩子们坐下,以便他们舒舒服服地继续听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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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不知道是夜幕降临,还是云幕遮日。
岑良将游仙步教与叶掀之后便先一步离去,他要提前将两个年幼的孩子安顿好。
“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叶掀在岑良离去之后依旧留在原地练习游仙步,他目前掌握的仅有风流云剑诀、从方白棠那偷师来的拳法以及当下正在练习的游仙步。
与其说他是一名修士,倒不如说他更像一位纯粹武夫。
叶掀现在的状态就像一个穷人,家徒四壁,唯有几件家具放置在空旷的房间里。
但他对每一件家具都分外珍惜。
只不过叶掀刚觉得抓住了游仙步第一层的诀窍,就被步摇逮住了,要他兑现之前许诺过教她两三剑招的约定。
“我说步大小姐,说句实在话,你真没有练武天赋。”叶掀看着步摇把剑舞得杂乱无章,甚至险些拿不住剑的时候,扶着额头劝道。
步摇不甘心地回嘴道:“还不是你这破剑太重了!”
刘一手也附和:“就是就是,是你的破剑太重了,步小姐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先天剑胚!看看,这一手刺剑,轨迹千回百转,让人琢磨不透,定可以在出其不意之间伤敌!”
“不许怪小精!”叶掀一把夺回被他爱称为“小精”的精铁剑,瞪了一眼一唱一和的两人,“夫唱妇随!”
步摇羞恼地猛拍了一下叶掀的肩膀。
叶掀将剑收回剑鞘,猛然看向紧紧关闭的客栈大门,刘一手也将步摇挡在身后,与此同时,一个朴素民妇打扮的女子从里屋飘然而至,岑良则是被赶去里屋,陪在两个孩子的身边。
咚咚咚!
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响起。
酝酿许久的暴雨同敲门声联袂而至。
叶掀看向刘一手和骆小花,点了点头,一边紧了紧扎住马尾的红色细绳,一边走向大门,全然不顾倾斜而下的大雨。
吱呀!
叶掀慢慢悠悠地将大门打开一个缝,看到外面有三个拿着火把的身影,为首的一位抢先说道:“不知道该说是巧还是不巧,我等刚刚到客栈门口,这天雨就如期而至了,现在天色已晚,不知客栈中是否还有空房间,让我等歇脚?”
这位身材高大匀称、员外打扮的中年男子看到打开一线门缝的客栈小厮点了点头,随即门户大开,放任客人进来。
男子示意后面的人跟上,他在跨过门槛进入院子的瞬间,贴在身后的右手猛然化爪,抓向那个“客栈小厮”。
千钧一发,男子自信这一招能够毫无阻隔地穿透小厮的胸膛,但那如钢爪般的夺命手却抓了个空,挥空在距离小厮后背三尺的位置。
由于男子这一招重在“准”一字上,所以带起的气劲连小厮的衣服都未能掀起。
这时男子才反应过来,哪家客栈的小厮穿着如此光鲜的一袭白衣?
但身为次一品武者的他,在一个小年轻面前吃了亏,岂会善罢甘休?他内心怒极,何人如此托大,敢将后背就如此这般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他面前?
只见他左脚踏出,左手握拳,想要一拳打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脑袋。
这一记冲拳,即便是再度落空,那气劲也不是一般的二品武者可以抵挡的。
背对着男子的叶掀一边在内心暗自称赞岑良这招游仙步的精妙,一边默默将袖口卷起。
他左脚画圆带动身形,体内灵气从黑白混沌状的根基喷薄而出,一瞬流转数百里,迎着对方的拳头硬碰硬而去。
两拳碰撞,天地间落下的雨滴被气劲轰得四散开来!
叶掀双脚摩擦地面,向后直退数丈之远,脚尖猛然向后蹬去,身体如弓弩般朝同样后退数丈的男子激射而去。
男子还在心惊,他此时早已将眼前的少年与自己二哥送来的情报一一对应上,知道这个喜爱身穿白衣的少年仅仅是一位筑基初期的修士,虽然二哥在信上提醒此人的不同寻常,但他仍没想到对方可以与自己平分秋色。
大宗门底蕴一览无遗!
但男子作为统治方圆百里的五厚寨的三当家,自然是有着傲气,宗门弟子又如何,生死之间,阎王爷难道还会看你身份?
男子五指紧握,指节发出清脆的声响,从员外服饰的大袖中探出的手臂青筋暴起,拳头迎着叶掀而去。
只见叶掀转瞬即至,偏侧脑袋躲闪过这气势雄壮的一拳,不顾拳劲划破脸颊,抓住男子出拳气势攀升到顶峰的瞬间,右手化刀,由下往上直戳男子小臂。
男子未预料到这一发自信能够打爆这小子脑袋的冲拳再次落空,还未等他琢磨出方才叶掀躲闪时出现的一丝诡异,一阵伤筋裂骨的剧痛就从左手小臂传遍全身!
叶掀一击建功,得寸进尺,手刀化爪,猛然握住男子想要抽离的左手,左手又作手刀状,以指尖抵住男子腹部!
这一次交锋不过几个呼吸,叶掀就要让己方优势大涨。
当叶掀正要发力时,男子右侧突入一个黑色身影,一刀斩向叶掀的左手。
员外打扮的男子见同伙支援,反手握住叶掀的手臂,誓要让这个小鬼留下一条手臂!
叶掀看着那一刀劈下,却没有多少慌张,有恃无恐。
他收回左手,不管手臂被中年男子握住,反而是侧过身,表面上打算躲闪那一刀,但其实是为他人留下舞台。
一个略显黝黑的拳头与那把阴森森的短刀碰撞在一起,非但没有被干净利落地劈成两半,反倒发出了金铁碰撞摩擦的声音!
一击未果,四人同时向后退去。
叶掀和刘一手退至步摇身前,骆小花更是站在了众人的最前方,此时不仅步家两位客卿、荆湘城吴家子弟吴孟凡、衡山派陈古陈月兄妹都围聚在了步摇身边,而且连那位名叫黄坚的矮小管家也站在了步摇身侧。
黄坚脸色凝重地跟步摇汇报道:“小姐,方才有数百名土匪突然从客栈后方杀入,短兵相交间就击杀了我们十多位护卫,所幸其他招揽过来的江湖侠士纷纷出手,正配合剩下的护卫抵抗土匪的袭击。”
步摇神色阴沉,简单抛出一句“我知道了”,然后便紧紧盯着客栈门口,同时悄悄地拉远与两位客卿以及这位管家的距离。
那站在客栈门口的四人均已踏进了小院,站在滂沱大雨中,步摇无法看清他们的样貌,但叶掀等人却是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为首之人体格壮硕不输洪当关,手持一把凡器品质的大环刀,穿着不似寻常山匪那般以兽皮为衣,而是穿戴着一副犀牛硬皮甲。
这个彪形大汉拄刀站立,朝叶掀等人喊道:“你们还有什么遗言,爷爷我今儿个心情好,可以听完再送你们上路。”
叶掀并没有理睬这位五厚寨的大当家,自然不是因为提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选择无视来给他一个下马威,而是叶掀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站于最后面的那位身穿黑色夜行服的男子。
“骆姨,最后方那人,只能靠你来牵制住了,量力而行,不行就退!”
骆小花略带惊异地瞥了一眼叶掀,委实没有想到一个筑基初期的小修士能够看穿自己和那位同样是走江境的黑衣男子的家底,但她丝毫没有因为叶掀对自己“指手画脚”而感到生气,反而是将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当作了主心骨。
本名黄岐谷的五厚寨大当家自从踏上登堂境之后,在方圆地界内就再无人敢无视他说的话,怒吼一声:“老子在跟你们......”
但还没等他说完一整句话,视野中就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万万没预料到这个小子居然如此托大,竟敢只身冲到他们跟前来!
黄岐谷举刀劈下,恢弘气势之下,仿佛连从天际落下的雨水都在此时停滞空中。
叶掀脚步轻点,险之又险地避开着当头一刀,一只手掌已是拍向那个员外打扮的三当家唐磊的胸前!
唐磊方才惊魂未安定,如今大难又临头!
但他好歹也是一位次一品武者,即便被叶掀打了个措手不及,也能立马作出反应。
一位次一品境纯粹武夫的自尊,不允许他在面对一个境界低于他的修士时选择让步。
唐磊以拳迎掌,他想要在将叶掀打退的同时,配合自己的大哥,直接将这个目中无人的小子斩于阵前!
“找死!”
但叶掀岂会如此鲁莽,让对方的如意算盘打得这般简单?
对方是纯粹武夫不错,但山林野修难不成还能与山海阁内门长老的体术相提并论?
叶掀左手握住唐磊的拳头,右手如剑直刺他的胸膛,指尖在碰触到对方衣物之际便停滞不前,并不是唐磊的体魄坚硬到让叶掀不得寸进,而是叶掀有意为之。
他要故技重施!
唐磊心中一股凉意直冲头颅,他想要奋力将手抽出,却被叶掀握住纹丝不动。
而那大当家黄岐谷惊怒之余,并未袖手旁观,右手紧握大环刀向后挑去,却被刚才出手过的黑衣少年从天而降,双腿将刀身踩得动弹不得。
那少年还有余力跟自己的同伴搭话:“叶神仙,你怎么专挑软柿子捏啊?能不能有点大家风范!”
武者近身交手,胜负均在雷霆之间。
唐磊没能得到大哥的及时相救,那只白皙的手在指尖碰触到自己视作身份象征的员外长褂的瞬间,猛然握拳!
而后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撞在客栈的大门之上。
叶掀拍了拍手,没有跟刘一手搭话,转头看去,骆小花与那名身穿黑色夜行服的男子互相视作眼中钉,陈古陈月兄妹也已经对上了剩下那位儒士打扮的侏儒男人,而吴孟凡和管家黄坚则是守护在步摇的身旁。
让叶掀稍微松了口气的是,步家的两位客卿即便各怀鬼胎,但所幸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现在两个人正在狗咬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