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当关以为他这一拳轰出,杨汉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可没料到杨汉将境界隐藏得如此之好,两人朝夕相处,一点破绽也没露出来。
即便洪当关先手偷袭,但当杨汉显露出不下于洪当关的武道境界时,这位大客卿也没能吃下多大的好处。
洪当关与杨汉互换一拳,分别击中对方的心口和脑袋,一个胸口被捶得些许凹陷下去,一个被打得头晕脑胀。
杨汉赤手空拳与洪当关硬碰硬,吃了一个小亏,属于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只见他双手向后一甩,悬挂在腰间的一双铁爪就稳稳当当地装配到手上。
吴孟凡护着步摇和黄坚后退,下一刻,他们原先站立的地面上蓦然出现三道抓痕。
洪当关作为老江湖,自然不会放过杨汉露出的这个“目中无人”的破绽,径直一拳再次朝着杨汉的胸口打出,无视他护在胸前的铁爪,再次将他轰出数丈之远。
杨汉见轻易夺走步摇性命的机会已经稍纵即逝,便将目光重新放在这个亦敌亦友的男人身上,体内气息攀升到顶点,如弩机射出的重弩般撞向洪当关。
杨汉手上的铁爪直取洪当关的心脏,洪当关不敢等他近身之后才弹开那闪着残忍银光的爪子,只得左脚向前迈出一步,左手成爪在前,右手握拳在后,摆出一个古怪的拳架,直到与杨汉的距离近在咫尺时才递出慢悠悠的一拳。
洪当关脸色涨红,杨汉如临大敌!
在洪当关这一手成名绝技“破阵拳”面前,如若是平常的杨汉,绝对是选择退避三舍,但没想到洪当关起手就掀开了底牌,等到杨汉逼近到了无法躲避的距离才有所动作,不可谓不用心。
杨汉只得匆匆伸出另一只手,两条手臂同时以极快的速度小幅度颤动起来。
而后他就被那一记“破阵拳”轰飞了数丈,一头撞上瘴楠竹围墙,还把坚不可摧的瘴楠竹撞得凹陷进去。
洪当关眉头微皱。
之所以名为“破阵拳”,是因为洪当关曾经与一伍甲天下的大夏玄霜甲步兵起了冲突,一拳冲破百人阵。
单个玄霜甲步卒难以成事,但是当若干个玄霜甲步卒组成军阵时,那冲天的战场血气就够江湖武者和山上修士喝上一壶了。
而如今杨汉实打实挨了这么一拳,却还能站起来,饶是洪当关已经在登堂境沉淀许久,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一旁观战的叶掀兴致勃勃,杨汉手臂抖动的一幕被他尽收眼底,已是看出其中猫腻。
当叶掀一心多用看过一遍战场后,被他打飞的三当家再次杀回了客栈院子,破破烂烂的员外服里面露出一件锁子甲,次一品的境界加上这件品质尚可的凡器,叶掀那一发寸劲对他造成的伤害着实有限。
唐磊进门之时怒骂叶掀一句“小兔崽子”,让叶掀开始怀疑这家伙小时候脑袋是不是给驴踢过了,自己假装分心卖出的破绽,倒是一点都没起作用。
叶掀一步踏出,放弃了与少年长老对练磨砺出来的体术,跟唐磊再次来了一场拳拳到肉的硬碰硬,纯粹是见招拆招。
唐磊越打越心惊,他不仅手臂越来越发麻,而且在看到对方游刃有余的样子,似乎是在戏弄他的时候,拳架也越来越乱。
世间不乏天骄可以越级阻敌,但是多数有着大背景,他没有想到五厚寨最大的一次劫掠,居然会踢到这样的铁板。
叶掀此番试探的目的是想知道,当他撇去体术后,凭借筑基初期的境界,在单纯的力量对抗上,是否仍旧可以压过次一品境武者甚至一品宗师境武者。
似乎问题不大的样子。
唐磊已经心生退意,毫无章法地一掌推出,被叶掀用左手擒住,右腿扫向唐磊的下盘,空出的右手五指张开如钩爪,抓住唐磊的脑袋使劲往下按去,而后又趁他被摔得七荤八素之际,调动一口刚从根基出孕育出来的新鲜灵气凝聚于右手之上。
对准心口,一拳捶下!
唐磊的胸膛连同那件锁子甲,一并被打得凹陷进去!
如若不能得到及时医治,即便是一位即将在武道上登堂的武者,也只能饮恨当场。
叶掀是最快结束的一边,距离最近的陈古陈月两兄妹正在与那名年过八十的黑衣侏儒老者纠缠不休。
哥哥陈古的法器是一把袖珍桃木剑,其上虽然雕刻有“伐秽”二字,但也仅仅起到雕饰作用,只是一把凡器,并无言出法随之威,只能为自身的法术作增幅之用。
陈月手持一串玉珠,却不是佛珠,总共九颗,每当她双指拧动一颗,便会有一团冰寒刺骨的水球生发而出,一旦那侏儒老者被这层出不穷的水球击中,身形便会如坠冰湖般动作凝滞。
陈古以桃木剑为媒介刺出一缕缕火线作为主攻,陈月则用玉珠生发出的水球对四处逃窜的侏儒老者进行围堵。
照他们二人的说法,两人合力能够抵抗一品境后期的寻常武者,如今对付初入一品境的黑衣老者,自然是绰绰有余。
刘一手那边暂时也没什么问题,他以二品境巅峰的境界抵抗已是登堂境后期的五厚寨大当家,虽然被撵得四处逃窜,但所幸脚底抹油,打不过这大个子,总跑得过。
从小劫富济贫赢来的“侠盗”称呼名副其实。
叶掀眉头紧皱。
对方来势汹汹,而且必定有内应,不应该呈现出如今的颓势,难不成他们并不清楚骆小花的真实境界,以为有一个走江境压阵就万事大吉了?
黄岐谷好似终于发现自己三弟已经奄奄一息,生死未卜,朝天怒吼一声,一拳将刘一手打退数丈之远,并从别在腰间的小布袋中取出一枚红色丹药服下。
刘一手夸张地说了一句:“不是吧?被追着打的人是我,反倒是你嗑药了?”
但他感受着黄岐谷身上气息的变化,脸色愈发严肃。
只见黄岐谷脸色铁青,身上青筋暴起,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条蚯蚓在蠕动。
刘一手不等黄岐谷完全吸收药力,一个呼吸便逼近至他的身前,右腿前迈,稳扎马步,如同铁骑凿阵,朝着黄岐谷的腹部一拳打出!
黄岐谷纹丝不动。
叶掀急切地喊道:“刘一手,快退!”
黄岐谷挨了这一拳后反倒平静下来,此时的他不仅脸色铁青,而且全身都呈现出如同青铜般的颜色,双眼通红,浑身散发出暴虐的气息。
其实还未等到叶掀出声,刘一手就已经向后一步蹬出,并且双臂交叉护在身前,好似已经预见到了自己同样会吃上一拳。
黄岐谷“礼尚往来”,即便刘一手已经退出了一臂距离,他仍是一拳轰出,雄浑的拳罡推得刘一手一头撞上瘴楠竹围墙。
撞在围墙上的刘一手双手向后弯曲,扳住围墙向外翻去,身形腾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黄岐谷紧随其后的一拳。
刘一手在空中翻转几圈,落地后立刻往客栈外跑去,而黄岐谷似乎在吃完丹药后被吞噬了理智,只认得前一刻对他出手的刘一手,对他紧追不舍。
叶掀看了几眼越跑越远一逃一追的两人,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到了如今,他怎会看不出,不仅刘新柳这个逃跑跑出的“侠盗”之称名副其实,而且“刘一手”这个外号也不是无根之萍。
刘一手必定在境界上留了一手。
叶掀在许多话本小说中看过,那些主角都喜欢扮猪吃老虎,故意压低境界修为来引鱼上钩。
突然,他弯腰向前,像是一位佝偻老者,一道削铁如泥的爪罡从他背上几寸掠过。
等到叶掀刚直起身,他又马上后仰躲过了一道能够轻易融穿金属的火线。
他一脸黑线地看着陈古,差点给自己人背刺了!
陈古歉意一笑。
叶掀微眯着眼睛,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原先他与刘一手的战局挨得比较近,与其他人则是故意拉远距离,方便他们放开手脚,不提陈古的火法,杨汉的爪击再怎么气势雄厚也不应该干扰到他。
但如今,除了依旧在互相牵制着的骆小花和夜行衣男子那处战局以外,陈古陈月兄妹与侏儒老者,以及洪当关与杨汉,这两处战局都在有意无意间逼近叶掀。
或者说是在有意无意地远离某处。
叶掀收回目光,左手轻轻扶住别在左腰间的剑,以游仙步的飘逸从两处战场中间穿过,往客栈内厅走去。
由于最初叶掀是主动迎击,径直将五厚寨二当家扫地出门,所以他那处战场是离客栈大门最近,离内厅最远。
也离躲进内厅的步摇三人最远。
为了躲避五厚寨的来势汹汹,吴孟凡护着步摇以及管家黄坚退入了客栈内厅,右边是叶掀等人迎战五厚寨首领,左边是江湖侠士配合步家百名护卫硬生生将数百山匪阻在后院。
名副其实的进退两难。
强装镇定的步摇看见吴孟凡的右手慢慢探向背着身后长剑的剑柄,问道:“吴公子,怎么了?”
“有人进来了。”吴孟凡左手将步摇护在身后,右手紧握长剑剑柄,以便随时能够一剑劈下,将不请自来的“客人”劈成两半。
步摇心弦紧绷,目不转睛地盯着内厅门口,磅礴的大雨似乎是盖下的一张门帘。
直到步摇看见一袭白衣从门口走近来,她才如释重负呼出一口气,问道:“外面如何了?”
叶掀没有立刻回答步摇的问话,目光放在依旧维持握剑姿势的吴孟凡和手持一柄小巧匕首的黄管家身上。
他并不能确认到底这两人中的谁是五厚寨的内应,或者两人均是?
曾经他在看到黄管家与自称“隐教”的人接触之后,跟步摇提了一句“人不可貌相”,只是想让步摇提高警惕,但他也没有其他的证据能够抓出内应的狐狸尾巴。
说到底还是接触的时间过短,一些蛛丝马迹躲藏在叶掀无法揪出来的角落。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冒险破局。
叶掀神色凝重,说道:“对方那名最难缠的走江境现在正由骆姨牵制着,暂时掀不起什么风浪。那个员外打扮的男子已经半死不活,吊着一口气。侏儒老者在衡山派两位弟子的合力对抗下,落败也是迟早的事。虽然杨汉展现出不下你家那名大客卿的境界,但两人实力相当,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唯一难办的是那个壮硕男子,迟迟拿不下刘一手,就嗑了一枚丹药,境界无限逼近走江境,现在正在客栈外撵着刘一手到处追打。”
叶掀简单陈述了一下外面的战况,不等步摇等人开口,他继续安排道:“吴兄,你境界比我高,我们一同去帮刘一手一把,黄管家,后院那边的战局需要你去看着,如果对方人多势众,我们的兄弟抵挡不住他们的步伐,就赶紧带着步摇逃离。步摇,我们离开后,你就去找岑老板,跟他呆在一起,他对这片区域再熟悉不过,万一到了需要逃离的时候,他也能够带着你们去往安全的地方避一避。”
他一边说着一箩筐的后续安排,一边不动声色地将右手放在左腰的剑柄上。
步摇点点头,认可了叶掀的安排,她现在内心有些慌乱,真到了决定生死的阶段,平日里处乱不惊的大小姐还是无法保持一颗平常心。
“你们千万小心,我就在客栈等着你们回来。”短短一句话,步摇就表达出了对他们的关怀与信心,这驭人手段已经深入步家大小姐的骨子里面。
说完,步摇就转身往岑良与两个孩子所在的房间走去,同一时间,叶掀握紧了精铁剑。
吴孟凡也点了点头,紧握长剑的右手略微放松下来。
身材矮小的黄管家默不作声,并未对叶掀的安排作出回应,但身形也转向不断发出兵戈声的后院,无人注意到他的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自家小姐的位置。
异变突生!
一直握住身后长剑剑柄的吴孟凡猛然转身,朝着背对众人即将离去的步摇劈去!
而正准备往后院走去的管家黄坚也突然折返,按住步摇肩膀往旁边猛推出去!
黄坚代替步摇挨下了这一刀,一条手臂颓然落下,断口处平整如镜。
叶掀一步踏出!
若是岑良在此,一定会再次对这个少年感到不可思议。
叶掀与吴孟凡相隔一丈有余,但他踏出这一步,转瞬间就站在了这名已经暴露身份的内应身旁!
如那仙人一步!
甚至吴孟凡劈出那一剑的手臂还在挥下的途中。
叶掀重心下沉,左手握紧腰间剑鞘,右手握住精铁剑柄猛然上挑!
天地间仿佛出现了一面镜子,有一条手臂无力落地,也有一条手臂高高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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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认主契约完毕,楼下的拍卖也渐入尾声。
第八件商品是一只袖珍寻宝猴,被寻到之际正在福地中的一处假山上睡觉,就连被用笼子装回聚宝阁,也未能吵醒它的美梦。
直到一个侍女无意间掉落了一块下品灵石,似乎是给这小猴闻到了气味,睁开眼睛就一把夺过灵石嚼碎吞下,还可怜巴巴地望着那名侍女。
等到管事自掏腰包让小猴吃饱喝足,它就开始在聚宝阁里乱窜,抱着一件件宝贝爱不释手,最后甚至一头撞向聚宝阁存放珍宝的内库的阵法上,撞晕过去才消停下来。
这只寻宝小猴最终以七十四万两成交。
之后的两件商品更是将拍卖会的气氛推至巅峰。
第九件商品是这座福地的主人,一脉与墨家和数术家关联甚密的学派中一位飞升境伪仙用过的算盘,而且这位已经跨过飞升门槛的伪仙境修士,更是有过飞升之举,只是最终还是因天路断裂导致飞升失败而陨落,比起因寿元耗尽而陨落的伪仙境修士来说,他的境界修为还要再向前迈出一步。
这把算盘虽然不是福地主人在伪仙境时培育的本命法宝,但也是一件威力巨大的宝器,而且其中蕴含的深刻道韵还能够助修士悟道。
虽然聚宝阁的拍卖会是不定期举办的,但像这把算盘如此品质的法器,原本一年也难以得见一次,平日里压轴的位置都是留给如袖珍寻宝小猴这般珍稀且奇特的商品,只是得益于这座福地的出产,所以如这把算盘一般举世罕见的商品,在这次拍卖会上居然出现了两件。
最后一件商品的价值在一些人的眼中其实还不如这把算盘,因为最后一件商品是一张有关一座洞天所在地的藏宝图,但明显这张藏宝图只是整张地图的三分之一,而且还不是中间的那张,所以图上所绘地点是那洞天所在地的可能性甚至还小于三分之一,毕竟藏宝图最中央的地方才是藏宝地点,这是绝大多数人都承认的常识。
但可能性小于三分之一不代表不能通过这张藏宝图来探索出洞天的具体位置,若是能够将一整座洞天的出产全部纳为己有,那便可以让一个小势力在一夜之间成为王朝前列的庞然大物。
所以聚宝阁将这张藏宝图放在最后的位置,也是德位相配了。
最终那把算盘的成交价达到了四百三十万两,相当于八十六块上品灵石,那张藏宝图更是激烈,最终成交价达到了六百五十万两银子,相当于一百三十块上品灵石。
看得萧无衣目瞪口呆,要知道山海阁一位内门长老一年的俸禄才十块上品灵石。
他现在才切实觉得自己将一件伪仙器送给了暮挽,是送出了一座金山。
一个飞升境伪仙都不一定能够拥有一件伪仙器。
但即便他知道了自己当了一回善财童子,也谈不上什么后悔,反倒因为朋友得到了一件宝贝而心生欢喜。
拍卖会结束后,王续夫妇发出邀请,希望暮挽和萧无衣两人可以在他们家入榻休憩,但被两人以已经在山海楼预定了房间为由婉拒了,所以王续夫妇只好退让一步,用自家马车送两人一途。
宽敞马车内只有四个人,王续夫妇坐一边,萧无衣和暮挽坐一边,两位护卫则在马车外负责驾车。
在王续夫妇眼中越来越像一双璧人的两位小年轻,一个内心正在因为收到礼物而欣喜不已,另一个则因为拥有了趁手的兵器以及可以用一把品质不错的剑来报答叶掀的帮助之情而欣喜不已。
这让旁观者清的小玉满脸黑线,对不开窍的主人怒其不争。
暮江雨看着面容清冷但眸子里闪动着欣喜的暮挽,察觉到了这个小丫头的心思。
她其实是知道萧无衣这个人的,当年暮家为暮挽挑选道侣候选人时,即使暮江雨已经离开暮家好些年岁,但他的哥哥暮江潮还是十分疼爱自己的妹妹,在寄给暮江雨的家书中详细说明了这件事,其中就有萧无衣的信息。
东临城离云浮城距离不远,暮江雨也差人去云浮城打探过萧无衣的消息,等她看完一份事无巨细的报告后,心中对这个被称为云浮城同辈第一人的小男孩甚是满意,即便是后来他一夜跌境,暮家将他排除出道侣候选,暮江雨仍是觉得十分可惜,虽然她不能反驳暮家族会的一致决定,但她还是更希望尊重暮挽个人的选择。
如今看到萧无衣东山再起,与暮挽一同成为了山海阁的弟子,而且暮挽还对他心生情愫,暮江雨作为姑姑,自然要做一次僚机,推波助澜。
暮江雨微笑着看向萧无衣,开口道:“无衣,谢谢你送暮挽一件如此昂贵的礼物!虽然这孩子性子清冷了一些,但无疑是一个热心肠的好女孩,这是她第一次独自离家如此之远,在山海阁的日子里,希望你能够多多照顾她。以后王家就是你另一个家了,你也跟暮挽一样叫我姑姑吧。”
暮江雨看不出铜镜的真正价值所在,但五十八万两白银对于两个初出江湖的雏儿来说,自然是昂贵的。
木头一样的萧无衣听不出暮江雨话中的意思,将其理解为是长辈叮嘱晚辈交友的客套话,回以微笑说道:“暮挽是一个好女孩,这是我们山海阁公认的,能够与她成为朋友,是晚辈的荣幸。既然您如此发话了,那晚辈就斗胆称呼您一声‘暮姑姑’了,还有王姑父,谢谢你们今天的款待。”
萧无衣没有注意到他喊出“暮姑姑”时候暮挽涨红的耳根子,倒是心海中的小玉高兴地蹦蹦跳跳,跟市井女子听到邻里八卦时的反应如出一辙。
暮挽感觉到自己的脸蛋有些发热,赶忙掀开马车的帘子,想要借冷风让自己镇静下来,心里却又暗自希望萧无衣能够察觉自己的异样。
今天萧无衣和暮挽从东市的炼丹师协会走到西市赴宴,又从西市的“饕餮楼”回到东市的聚宝阁参加拍卖会,现在则是赶往位于东临城中心街上的山海楼落脚歇息,算是把东临城的闹市走了一遍。
马车路过东市的贫民街,暮挽想起白天那对母子,目光流转,从马车的雕窗往下方的陋巷望去,希望能够看一看那家人的灯火。
暮挽突然对着驾车的护卫喊了一声“停车”,声音中的寒意让车上的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护卫不敢怠慢,立刻拉紧缰绳让马车停下,还未等几人将心中疑问问出口,暮挽已经掀开车帘,往坡下的贫民街爆射而去。
萧无衣先是不明就里,顺着暮挽离去的方向看去,顿时瞪大双眼,气势暴涨,同样一跃而下,原先的落脚点甚至被踩出了一个坑洼,将拉车的马匹吓得哀叫连连。
王续夫妇看到两人如此急切的模样,也赶忙朝坡下跑去,顾不得思索两人与这条平日里无人在意的贫民街有什么关系。
暮挽跟萧无衣前后脚到了贫民街,此时街道上有许多人围聚在一起,却无人敢接近那间被大仙“光临”的小破砖房。
“这帮仙人也太无法无天了,平日里索要一些财物也就算了,今天居然盯上了秀娘!”
“可不是!秀娘平时为人善良,对谁都和和气气的,老天真是不开眼!”
“还不是姚老头那个畜生!早就对秀娘图谋不轨,本来只是有贼心没贼胆,现在有那些大仙给他撑腰,有多少女子要给他们祸害了!”
“慎言!小心被那些大仙听到!”
街坊邻居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话语落在萧无衣和暮挽的耳朵里,两人已经多多少少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突然,一位挺着大肚子的男子从沈秀的房子里走了出来,他身上的华贵衣裳与破破烂烂的腐朽木门槛形成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