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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足道人喜欢在千足峰修行,极少出门,去北方的次数更少,而赤颍瞳也很少去北方,两人对长城军一无所知。按照柏将军的指引,一行人一路北上,终于到达了长城。

长城是凡人征伐留下的遗迹。从云端俯瞰,长城犹如蜿蜒的巨龙,雄踞在山峦旷野之间,延绵数万里而不绝。其气势磅礴雄浑,睥睨天下,即使数尽天下雄关,也难有与其匹敌者。这是凡人创造的奇迹,就算仙人鬼神见了,也不免驻足惊叹。

赤颍瞳等人是第一次见长城,都被其雄伟壮丽所震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几人落了风,沿着长城缓缓而行,慢慢感受其傲然风采。

长城边上山川秀丽,河岳嵯峨。有莽莽长原,不知千顷万顷,朔风之中,激荡着粗犷糙粝的冰雪;也有绵绵高山,不知千峰万峰,绝壁之上,盘桓着眈眈而视的猛兽;也有滔滔大河,不知千里万里,巨浪之间,出没着逐潮而行的鱼龙。长城之雄,世间无有第二,长城之险,天下只此第一。

几人正在长城上缓缓而行,忽然有人喝问:“什么人?”。

一抬头,远处的垛口上站着一排士兵,个个拿着弓箭朝向这里,其中一个正怒目而视。

赤颍瞳高声回答:“可是长城军?我们是修行之人,特地来拜会田将军,这里有无名谷柏将军的书信。”

那人听说是柏将军引荐,立刻让军士收起戒备,亲自下来迎接。等看到柏将军的书信,立刻换了脸色,笑道:“既然有柏将军的书信在此,便是长城军的朋友。请随我来,田将军正在城下的军营中。”

下了城,走到军营当中,田将军早已在大帐前恭候。赤颍瞳上前,递上柏将军的书信。田将军仔仔细细看了书信,面露喜色,将众人请至军帐内,好生款待,又道:“长城军与无名军早有交情,我也早想与柏将军见一面,只可惜,他不能离开无名谷,而我也不敢远离长城要地,因此一直不能相见。你们既然有柏将军的引荐信,就是长城军的朋友。信上说,你们有一件事需要我帮忙,不妨说来听听。”

赤颍瞳便回答:“有两个好友被魔障侵害身体,虽然没有死去,可是也活不过来,听说你这里有死而复生的秘法,特地过来求救。”

“先让我看看再说。”

红莲金鲤张开头顶的红莲花,将韩陌英和屠离休放在地上。田将军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他们的气息,摸了脉象,道:“你们算是找对地方了,我这里的方法恰巧能救他们。”

赤颍瞳听到这句话,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找了转一圈,总算是找到救命的地方了。将军,他们的情况严重么?”

“这种情况,在别处可能很棘手,在我这里却很简单。魔障入体,一般人都承受不住,必然死去。可他们都是修行极高的人,体内的正气十分旺盛,能与入侵的魔障抗衡。只可惜,魔障力量太强,正气虽然能与之缠斗,却不能取胜,他们虽然未死,可也不算活着,成了僵死之人。”

“该怎样医治?”

“只需要用长城军的秘术治疗便可。将其身体放在营垒中,用秘药涂满全身,再用药水熏蒸,辅以咒法,三个月后,便能起死回生。”田将军让军士将韩陌英和屠离休的躯体搬到营垒中,准备治疗。

这营垒建在地下,其实就是一个大地窖。顺着通道一路向下,拐了好几个弯,便到了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营垒中。赤颍瞳一进这个地方,还以为自己走进了药房,雾气漫漫,草药味极浓。这里排列着许许多多木架,架子上摆满木床,木床上躺着的都是正在接受治疗的士兵。长城军就是在这里起死回生,以至于不死不灭,世代驻守长城。

军士们将韩陌英和屠离休全身涂满秘药,安置在一个木床上。赤颍瞳看着军士们做完这一切,心中暗喜,只要两人在这里呆上三个月,就能完全恢复了。就在此时,赤颍瞳发现旁边的木床上还躺着一个人,这人素衣青冠,不是军士打扮,反而像个修行的人。

赤颍瞳奇道:“长城军中竟然也有道人?”

田将军道:“那不是我们的军士,而是三秋浦的弟子归星客。”

竟然是归星客!赤颍瞳知道,抱一大仙的四位得意弟子中,逐日公、归星客、引辰生三人都外出降妖除魔。其中,逐日公去了西方金丘之地,却为了救屠离休和赤颍瞳,陷在了黄沙地下,生死未卜。却没想到,归星客来到了北方。只是,看这样子,归星客似乎也受了伤。

赤颍瞳问起归星客的情况,田将军便告诉她这里发生的事。

长城军一向驻守长城,未曾远离。最近,妖魔忽然增多,不停地进犯长城,长城军与其交战,胜少败多,十分艰难。此时,有仙人从西南边而来,自称三秋浦归星客,来此地降妖除魔。归星客修为极深,仙术极高,将进犯的妖魔尽数击败。形势一片大好之下,归星客要继续向北方追击,一举捣毁妖魔的老巢。

田将军与妖魔交战许久,知道妖魔诡计多端,因此力劝归星客,不要冒险深入,可归星客执意要去,田将军只好亲自领军随归星客出征。可没想到,这一去果然中了妖魔的埋伏,交战中,归星客被沉入冰湖之中,长城军拼死将归星客抢出,一路退回长城,坚守不出。归星客寒气入体,濒临死亡,田将军便将其置于营垒中,用秘法治疗,希望能将其救回。

赤颍瞳好一阵唏嘘,归星客仙术如此之高,都吃了妖魔的亏,看来,绝不能小瞧了这些妖魔。不过,还好得到了田将军的医治,归星客应该是无碍了。

韩陌英和屠离休要经过三个月的治疗,才能复原,赤颍瞳等人不敢远离,便在这里等着。

没过几天,就有小股妖魔来叫阵,田将军让牙门将军领兵摆开阵势,在长城下迎敌,自己则和千足道人站在城头上,观察战况。

来犯的是一只野猪精,尖牙长鬃,一张硕大的脸上挂着几条伤疤,丑陋至极。身后跟着千百个喽啰,个个拿着斧头大刀,极其嚣张地吆喝着。看这些妖怪张牙舞爪的样子,似乎一抬腿就能把长城推平了。

野猪精举着一柄钢叉,嘴里骂骂咧咧,叫嚣着要和田将军一决生死。牙门将军却懒得和它废话,招呼长城军一拥而上,和野猪精展开一场大战。

城头上,田将军问千足道人:“道人,你看这妖魔本事如何?”

千足道人将妖魔扫视一遍,笑道:“就这点捉鸡摸鱼的烂功夫,也称得上是本事?也不用一个有多高修行的人,就让红莲金鲤下去,也能将它们杀得落花流水。”此话一出,旁边的红莲金鲤和盲眼酒虫相对看看,嗤嗤地笑个不停。

田将军也哈哈大笑:“道人快言快语,说得妙啊。”

千足道人慧眼如炬,一眼就瞅出野猪精本事稀松。果不其然,言谈之中,野猪精已经大败,领着残兵败卒慌慌张张地逃走了。田将军令人鸣金,让牙门将军回营,卸甲歇息。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妖魔频频进犯,千足道人、赤颍瞳和长城军一起与妖魔作战。可妖魔好像总是杀不尽,杀退一拨,又来一拨。如此过了两个多月,长城军苦战不休,甚是疲惫。

这一天,又有妖魔前来叫阵,千足道人不堪其扰,道:“这些妖魔退了又来,来了又退,何时是个尽头?不如杀过去,端了他们的老窝!”

田将军赶紧道:“仙人千万不要心急,归星客就是这样中了他们的奸计。最近的这些妖魔和以往的不同,极其聪明且手段高强,不是一般的妖怪。我已经广派斥候,刺探消息去了。咱们暂且坚守,等打探到可靠的消息,再反击不迟。”

千足道人道:“我可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妖魔,打也打不尽,撵也撵不完,就像嗡嗡叫的苍蝇,真是讨厌透顶。”

田将军道:“仙人别小瞧了他们,这些妖魔可不是只会嗡嗡叫的苍蝇蚊虫。他们的实力很强,长城军要使出全力才能抵挡得住。”

赤颍瞳在一旁插话道:“仙道发生变故,三秋浦的道藏落在了妖魔手中,天下众仙宗的秘法被妖魔知晓,他们的本事自然提高了不少。”

“道藏?”田将军若有所思,“这东西我听说过,却从未见过,真有那么厉害么?”

赤颍瞳道:“我也没见过,但是听说其中包含了天下各仙宗的秘法要诀,涉及典籍、秘术、功法、术数、丹药、医论、科仪、符箓、卜问等等诸多门类,包罗万象,博大精深,全部藏在三秋浦中。道藏是仙道自始以来的秘法总集,自然是妙用无穷。”

田将军颇有些无奈:“这么看来,妖魔已经长了本事,以后的仗就难打了。”

千足道人轻轻摇头,道:“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这句话,可真是说对了。仙道的秘密被妖魔掌握,反倒成了作乱的手段。可叹,可叹啊。”

千足道人虽然觉得憋屈,但也怕步了归星客的后尘,只好暂时忍耐,并不贸然出击。等过了十来天,斥候一一回报,终于弄清了妖魔的底细。

远离长城的北方,盘踞着三个妖魔。一个藏在冰封的湖泊中,也是归星客中计掉进去的地方,是一只乌鱼妖,性情凶猛;一个栖身雪山上,是一只金雕怪,会煽风扑雪;还有一个喜欢在草原上流窜,是一只硕鼠成精。三个妖魔从不轻易出击,只是四处招兵买马,聚集起了数万妖魔鬼怪,一心想要攻破长城。

这些消息让田将军捏了一把冷汗。先前,妖魔的进攻虽然凶狠,但数量并不是很多,长城军总以为妖魔的实力不过如此。可是现在知道竟然有三个妖魔虎视眈眈,这就十分不妙了。若是三个妖魔一起打过来,就算有长城天险,长城军怕也是抵挡不住了。妖魔大军在前,田将军立刻下令,让长城军厉兵秣马,日夜操练,准备应付一场大战。

大军压境之下,还是有好消息的。三月之期将至,在长城军的救治下,韩陌英和屠离休的身体渐渐转好,即将复苏。归星客的面色也逐渐红润起来,看来也快要醒了。

这天,韩陌英和屠离休终于苏醒,赤颍瞳欣喜若狂,拉着屠离休说东说西,把千足道人救他们的事讲得一清二楚。

韩陌英操心李骥和澹台明灭的安危,赤颍瞳道:“放心,两位都被我好好地藏在古木当中,妖魔不会发现他们。”

韩陌英闻言,安下心来,又问起神霄大师。

赤颍瞳眼中立刻渗出泪花,喃喃道:“神霄大师为了保护你们,被妖魔所害,已经驾鹤而去了。”

“什么!”韩陌英和屠离休惊得愣在原地,半晌,忽然爆出撕心裂肺的哭声。两人抱头大哭,几乎要晕厥过去。众人想要上去劝解,可又不知道从何劝起,只好一边安抚,一边默默地和他们分担这份悲伤。

神霄大师是丹涯山的仙师,是韩陌英和屠离休最敬重、最亲爱的人。他俩一直以为神霄大师修为深广,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解不开的难,一定能逍遥自在,至于千年万年。没想到,神霄大师竟然遭到劫难,离二人而去了。韩陌英和屠离休痛哭不止,众人好不容易劝住,可两人一想起神霄大师以往的点点滴滴,又忍不住放声大哭。这样哭了停,停了哭,两人的声音都沙哑了,几乎将一生的泪水都在此刻流尽了。

然而,事已至此,纵然心如刀绞,也无力回天了。两人满怀着无尽的悲伤,在长城边的山岗上筑起仙台,暂设灵位,静坐在前,为神霄大师日夜守灵。赤颍瞳也陪护在旁,寸步不离。

又过了一个月之久,归星客也醒了。他受极寒之气侵袭,伤势严重,因此恢复得慢一些。田将军把眼前的形势告诉归星客,将大家请到营帐中,一起商量御敌之策。

归星客先是自责道:“我是抱一大仙的第三个弟子,仙术不说有多么登峰造极,至少在群山之中,也少有匹敌。没想到这次却栽在了这里。真是惭愧,惭愧得很啊。”

赤颍瞳道:“仙人不必懊恼,这次你的失利,原因也并不在你,是妖魔太厉害了。又是以多欺少,岂能不吃亏?”

归星客苦笑道:“几个妖魔,会些旁门左道的法术,能有什么厉害的,还是我修行不够啊。”

“你不知道。”赤颍瞳道,“望月子勾结妖魔,擒住了溪林山的众位仙长,侵占了道藏。天下仙宗的秘法已经被妖魔所知,它们实力大增,自然不好对付。”

“什么!师兄竟然做出这样欺师灭祖的事!”归星客大惊失色,低下头想了一想,立刻道,“不行,我要回去找他问个清楚!”说着就要起身向溪林山去。

大家急忙劝阻。韩陌英道:“仙兄不要鲁莽。望月子勾结妖魔,觊觎道藏,成了天下的祸害,早已不是你熟悉的那个修行之人了。他对抱一大仙都未曾留情,何况是你?如今的溪林山全是妖魔,你现在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归星客不听,一心要回去。众人苦苦相劝,方才拦住。归星客仰天长叹:“千年师兄弟的情谊,竟然毁于一旦,不甘心啊。”

千足道人道:“事已至此,哀叹已经无用。联络天下各仙宗,大家一起出手,将妖魔肃清,擒住望月子,才是唯一的办法。”

归星客默默无语,过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也只能这样了。”

见归星客已经安下心来,千足道人说道:“目前最要紧的事,是要消灭此地的妖魔。咱们不能一直守在这里,一定要直捣黄龙,消灭长城外边的三个妖魔,才能解去长城的困局。”

田将军道:“妖魔诡计多端,又聚集了这么多喽啰,咱们要如何在万军之中取那三个妖魔的性命?”

千足道人道:“邪不压正!况且,咱们有这么多仙家在此,岂会输给他们?”

韩陌英附和道:“道人说的没错。如今咱们人手多,还怕那几个野妖怪不成?咱们兵分几路,一起动手。他们互相不能帮忙,还不是被咱们个个击破!”

田将军沉思一会儿,道:“仙人们想主动出击,我自然赞成。我还有个主意,长城军可以前去挑战,引诱妖魔出来。等大部分妖怪被我们拖住,几位便可以趁机杀进去,消灭几个妖王。”

“好计策。”归星客在一旁点点头道,“长城军诱敌之时,便是几个妖王殒命之日。到时候,我去擒杀冰湖中的乌鱼妖,以报前仇!千足道人可以去捉草原上的硕鼠精,丹涯山的朋友,你们就去剿灭雪山上的金雕怪,如何?”众人自然同意,于是田将军遣兵布阵,准备与妖魔决战。

来日,田将军令长城军在长城下摆开阵势,准备迎敌。长城军刀甲在身,将盾牌举在身前,日光透过阴暗的云层直射而下,映出盾牌上的层层金纹。战马低鸣,似乎也知道面临着一场死战。垛口的重弩引机待发,预备着向敌阵倾泻箭雨。长城上旌旗猎猎,而城下,马上就有一场残酷的厮杀。

圆阵之时,先锋军出征,前去挑战妖魔。不多时,只见先锋军徐徐退回,后边烟尘滚滚,正是妖魔大军蜂拥而来。

归星客在城头看见妖魔杀过来,向着千足道人、韩陌英、屠离休和赤颍瞳道:“长城军正面御敌,咱们也该动手了。诸位全力以赴,共待凯旋。”大家分头行动,立刻动身去捉三个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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